不过,一只手终究比两只手来得不好用,而且她的右手身受银钉之苦,多有拖累。柳青青现在还能应战,纯粹倚仗坚强毅力,忍住痛楚,否则换作常人,早已痛不欲生。
尹天志沉肩一闪,舞出阵阵剑势,疾攻而去,柳青青反手一劈,本该算是平分秋色一击,但尹天志算准了她右手不便,故意捏起剑诀,朝她右手袭去。
柳青青为了避招,剑招力道卸去了大半,正中尹天志的下怀。尹天志见猎心喜,急于再攻三招。若是平常情况,他如此大开大阖,敞开空门,肯定会被柳青青打个措手不及。无奈她如今负伤之姿,无力反击,只能任由他接连劈砍,节节败退。
霎眼间,两人又拆了七、八招之多,招招凶猛,稍有不慎,后果难料。尹天志眼见久战未果,把心一横,使一招“万夫莫敌”,舍身进攻,将内力灌入剑身,打算来个致胜一击。
柳青青大感不妥,稍作退后,挥剑挡其剑势,铮铮数声,柳青青不敌其力,足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见柳青青跌地,袁少风又再问道:“你受伤了吗?”
这下柳青青真的动怒了,她正打算破口大骂,倏忽间,她瞧见袁少风两眼坚定,身上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自信。柳青青语声微顿,心念闪动,似乎发觉了什么事,说道:“是,我已受伤了。”
袁少风笑了笑,点头道:“很好,那便换人吧!”
袁少风一施轻功,身法迅如驭电追风,瞬息无踪,弹指之间,人已掠至尹天志的前方。他双目如电,身板笔直,模样不疾不徐,从容不迫之姿。
尹天志双眉一皱,沉声道:“你要替她出头?”
袁少风淡然一笑道:“我若不出手,你会放过我吗?”
尹天志目光一寒,冷冷道:“你若乖乖待在那里,我会让你死得很快,不带一丝痛苦。”
袁少风摸了摸下颔,微笑道:“今早有人要我死得痛苦,现在你却要我让死得没痛苦,真是有趣极了,下一次又会听到什么说法呢?”
尹天志阴恻测笑道:“你没有下一次了,今天你必须死在这。”
袁少风看了看他一眼,若无其事道:“现在二对二,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尹天志嘲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原则。”
袁少风掠了掠鬓边长发,洒然笑道:“一个人多少是该有原则,这样才活得像人,而不是行尸走肉,无魂之躯。”
旁人听来,或许真以为袁少风高风亮节,做事有原则,但真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根本没有这么多原则,他也毫不在意以多欺少。
袁少风说了谎,一个天大的谎言,但在场的人不认识他,所以根本不知道他说谎。那他为什么要说谎呢?这很简单,因为他在保护自己,谨慎行事。
袁少风被关了三十年,虽然偶有出来走动,但长时间都待在附近,避开人群。武林江湖瞬息万变,一个三十年,足以地覆天翻,恍如隔世。
他不清楚现今武林的情况,脱节已久,也许现在有一本秘籍,人人练之,成为绝顶高手,又也许新兴门派崛起,武功奇特,诡谲多变,独霸武林一方。虽然他不曾荒废练武,但他不确定他是否还是那个当年叱咤风云的袁少风,也许曾经的他早已一去不返。
袁少风特意让凌婧儿先行出手,不论是对付独孤松兄弟,还是现在太阴双魔,目的就是要看清这几人有多少能耐,摸透局势。
现在,他已经很清楚了,这几人断不是他的对手,他仍是那个袁少风,那个曾经让五毒教闻之丧胆的男人。
尹天志虽然卑鄙无耻,但不是傻子,也没自负到那种地步,他光是看袁少风身法迅捷,形似鬼魅,便知道他必定有其本事。
尹天志冷笑道:“英雄救美,听来美好,但你是否能做到?”他横剑于胸,摆出架势,双目紧盯着袁少风,伺机而动。
秋风呼啸,一片枫叶飘下,霎眼间,尹天志率先出手,抢步上前。
尹天志使出“投石问路”,轻挑前方,左右佯攻。转瞬之间,他双足一蹬,人剑合一,只见寒光中带着尖锐风声,一招“鱼跃龙门”旋身刺来。
袁少风眼未动,身已动,宛若箭矢倏地掠上数丈。尹天志一个扑空,反手收势,正打算重整旗鼓之际,袁少风双臂箕张,以“苍鹰攫兔”之势,俯冲而下。
尹天志始料未及,还来不及提剑,左肩已被按住,袁少风冷喝一声,催促内力,一股翻山倒海的掌劲源源涌入,尹天志如同被水撑大的皮囊,气积体内,紊乱不息。
倏忽间,气劲乱窜,从四处射出,尹天志五脏六腑全被震伤,当场呕出鲜血。不光是身体受创,就连他的内心也剧烈动摇。
尹天志先遭柳青青折伤,若非使出阴险手段,早已成剑下亡魂,如今又惨败袁少风掌下,他原先蜡黄的面孔倏地转如死灰色,一瞬之间,他看上去竟象是老了数十载。
袁少风眼下大胜,尹天志性命操在其手,只须一掌,便可令他魂断于此。但就在这时,袁少风似乎发觉什么事,掠空而起,疾射奔去。
原来,凌婧儿这边苦战已久,锺孟儒招招逼近,她毫无招架之力。凌婧儿不比柳青青,她惯用长鞭,不清楚剑法奥妙,锺孟儒这招两仪剑法虽使得不够娴熟,但也足以让第一次见到的凌婧儿大吃苦头。
晃眼之间,锺孟儒再出剑招,一招“蛟龙出海”,剑影漫天,扑面而至。就在剑尖抵至其胸口之际,袁少风及时赶来,掌形如影,掌风如雷,迅而威猛,竟将剑身猛地震开,手中长剑险些脱手飞去。
锺孟儒蹬蹬连退数步,一个立足不稳,跌到地上。袁少风趁胜追击,身形快如闪电,双掌一翻,掌风破空锐啸,劲流山涌而来。
锺孟儒赶忙爬起来,提剑一挥,无奈速度不及,回过神来,袁少风掌印已烙在他胸口。锺孟儒大吐鲜血,往后退去,袁少风没有放过他,再施轻功,攫住他的左臂。
锺孟儒脱口道:“放开我!”
袁少风双目一闪,使出八寒极冰功,但见锺孟儒左手瞬冻,层层霜气,凝结成冰柱。柳青青秀目大放异采,惊道:“八寒极冰功?”
柳青青虽未亲眼见过此招,但曾听闻师父殷璇提起,这招八寒极冰功乃六道门绝学,凡是当上夜叉之人,必练此招。此招可怕骇人,光是风劲便冰锥刺骨,更遑论掌劲窜体,活人当成象是被打入八寒地狱,痛不欲生。
锺孟儒也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六道门现任夜叉应是女性,你怎会此招?”
袁少风淡然一笑,轻轻前推,锺孟儒彷彿被千斤顶体,疼得向后仰去。袁少风潇洒一跃,蓦地回到凌婧儿身旁,模样仍是那样从容,那样游刃有余。
八寒极冰功一使出来,尹天志脸色再度惨白,他深知自己已无胜算,将三尖透骨钉悄然地捏在手上,以袍袖遮掩,打算以此争取时间,逃出生天。
袁少风双目看向锺孟儒,背对其他人,尹天志心中大喜,觉得时机已至,正打算朝他掷出三尖透骨钉之际,一团黑影疾迅掠来,他还未反应过来,胸口已被重重砸伤。
尹天志疼痛之余,赶紧扯开衣襟看看究竟是何暗器。没想到除了些许水渍之外,他并无看见任何刃器,就连内衫也未破开。
原来,袁少风早知道他有此一着,所以一早便提防着他。至于那暗器,不过就是他以八寒极冰功凝结水气,冻结成冰块,朝他掷去罢了。
此招看似简单,但讲究内力控制,若非炉火纯青,断不可能做到于此。这招不仅厉害,而且不留痕迹,冰一入体,便化为水,教人摸不清究竟发生什么事。
尹天志骇然道:“你、你不是人,你简直是怪物!”
袁少风露出笑容道:“怪物呀,这词很久没听到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尹天志瞧他说得轻松,面带微笑,好像事不关己,不禁又喉头一紧,顿时说不出话来。很多人以为一个可怕的人,应是凶神恶煞,语带冰冷,周围散发一股肃杀之气,但真正最可怕的人,往往是这种嘴上挂笑,面色从容,彷彿所有事情都被他看穿了一样。
袁少风掌心一探,又捏了一颗冰块,稍一抬手,冰块倏地打入锺孟儒体内,锺孟儒浑然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觉被石头用力一掷。
袁少风笑道:“现在,你们两个人都中了毒。”
尹天志大讶道:“什么!”
锺孟儒摸了摸胸口,惊道:“这暗器有毒?”
袁少风笑了笑道:“很多人以为当今世上,五毒教和唐门用毒一绝,殊不知六道门其实也很擅长使毒,特别是用来拷问犯人。我方才所使的毒名为七虫散,是用七种毒虫调制而成,一旦中毒,浑身发痒,宛如万蚁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