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因祁夏清掌力本来远不如他深厚内力,文之隐凭借练上这么几天内功,身上内伤却也去得无影无踪。
二人连夜赶路,中途全无耽搁,腊月廿四傍晚时分,终于抵达茗玉派之山山脚,文之隐抱了杨少恒,与若雨齐往山上进发。
若雨见文之隐愁眉不展,知他为杨少恒伤势挂念懊悔,有意逗他开心,笑道:“阿隐哥,多谢你传授了我这许多功夫,三月前还觉它又高又陡,这时再攀,倒是轻松自在。”
文之隐道:“你三月前还多背了一个傻瓜呢。真是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此刻早已不在这世界上了。”
若雨抿嘴一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时对我说,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我才好?”
文之隐道:“当然记得。你那时只叫我专心报路,但这哪里足够?现在我依然不知道这问题的解答。”
若雨笑道:“我再给你一个解答,包你满意。”
文之隐奇道:“如何?”
若雨笑道:“把你下半辈子全部给我,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文之隐大羞,笑道:“乐意之至。”二人谈谈说说,轻快地朝山上进发。
到得茗玉派地域,文之隐微笑道:“且让我试试我的功夫如何了。”
若雨一奇,见他拿出了一个千里共婵娟,喜道:“好极!”
文之隐道:“当时大师为了我多练了好些阴柔内力,他全身内劲真是非同小可,发这玩意儿上去,竟是声闻数十里,我青州的师兄姊妹还因此赶下山来。”
若雨大奇,道:“你现在能么?”
文之隐笑道:“看了就知。”食指一弹,便将千里共婵娟打上天去。
若雨见了千里共婵娟,忽地想起狱中凭借千里共婵娟躲避顾王霸之事,道:“阿隐哥,幸好你给了我一个千里共婵娟,我才能躲开那顾王霸的攻击。”
文之隐一听大奇,道:“他甚么时候攻击你的?我怎么能不知道?”
原来这几日间,若雨担心提起足赤宫之事惹他伤心,只是一字未提。若雨这时听他问起,又想:“此事说来话长,况且阿隐哥若知他提刀伤我,必要内疚,一会要临大敌,还是先别提的好。”便道:“往后我再慢慢跟你说,不过这千里共婵娟向前发之时,也会发出声音么?”
文之隐道:“按师父设计,理当不会。”
若雨笑道:“偏偏你给我的那枚就会。”
文之隐惊道:“是么?要不要我再重做一个?”
若雨笑道:“不要。我喜欢这样。”
文之隐见她撒娇模样,倒也害羞,便不再问,抬头一望,却见千里共婵娟兀自没有落下,其呜呜之声亦是响彻云霄,微笑道:“我虽不及大师那时内力,相距亦不算太远。”
他这几日间除却勤练茗玉内功外,亦是屡读雪华经与一炎门的功夫,而雪华经本为数十年前一名不世出的奇才发想而出,虽说省去阴阳相济的工夫本能练得极快,但杨少恒只费上十余日,便能练出与文之隐全身上下相去不远的阴力,雪华经之能自是不言而喻,加之与其相反相克的一炎门功夫,阴阳相辅相成,文龙二人的武功修为早在不知不觉间有了极为可观的进境。
若雨闻言大喜,道:“太好了!不如我也发一个试试?”
文之隐想这本来不可乱发,想要阻止,却又开不了口,若雨见他脸色,知他心意,笑道:“真是的,要是我说错话,你本来应该阻止我啊!”
文之隐给她瞧破心思,笑道:“谁教你句句不错,害我一时不知如何措辞。”说话之间,却见范中奇当先而出,随后是梁天伊、陈和苓二女,鲁通、赵翼走在最末,尚自闲谈笑语。五人见了文之隐,各自见礼。
若雨心中暗笑:“我却也是茗玉弟子,怎么见了他不须行礼?”又想:“如果每次见他都要行礼,倒也有趣的很。”
便索性排在梁陈二女之旁,躬身道:“参见掌门人。”
文之隐大羞,只想叫她不必行礼,又不便有所偏颇,只得回了一礼。
众人见礼已毕,文之隐便向山上众人问问别来情形,诸人只道并无外敌来犯,文之隐听了,自然也是欢喜。眼见天色渐转昏黄,文之隐道:“明日成克玖要来,今晚大家一块在师父的茗玉吃饭罢。”
鲁通笑道:“好极了!难得掌门人开恩,这就去大吃一顿。”
赵翼道:“我跟鲁师哥去拿些饭菜。”
文之隐微笑道:“有劳二位师哥。”
诸人齐向山上走去,范中奇低声向文之隐问道:“掌门师弟,你手里抱着的……是杨大哥么?”
文之隐道:“是啊。”
范中奇惊道:“杨大哥怎么会如此重伤?不会是我害的罢?”
文之隐叹道:“自然不是。是我害的。”
范中奇惊道:“那怎么会?”
文之隐道:“我心情不佳,随手发泄,不料他竟然站在门后。”
范中奇道:“他还不碍事罢?”
文之隐叹道:“他这次给我害得内伤极为沉重,访了好几十个大夫都不管事,现在……不过是吊着性命而已。”
范中奇大惊,道:“不是罢?杨大哥……杨大哥他是那么好的人……”
文之隐叹道:“不过范师哥你也不必担心,我一会要再运功把他唤醒,或许能有些起色也说不定。”
范中奇见他脸色,知他不过是安慰自己,想起杨少恒待自己种种不计前嫌的好,不觉流下泪来。
众人入了茗玉,坐在外边地下,待鲁通赵翼二人提了饭菜进来,文之隐道:“我尚有件私事要办,你们先吃罢。”说着便径自抱了杨少恒转入内房。掩上暗门,一瞥眼间,见了师父昔时烧茶所用的小小烛台,心念一动,连忙将火点上了,泡起白玉茗来,才起始运功。
他这次打从一开始便按在杨少恒背心“灵台穴”之上,竟只花了一顿饭时分,就见杨少恒缓缓睁开眼来,文之隐一喜,只是运功不停,又足足运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停下。杨少恒一来感受到他内力充沛,一来知道这次过后便再无醒转之时,只是没有出言阻止。
文之隐运完功夫,微一吐纳,道:“大师,你喝杯茶罢。”
杨少恒奇道:“喝甚么茶?”
文之隐不答,自烛台上取下白玉茗来,见烛火早已熄灭,茶壶的温度却是刚好,便斟了一杯茶给他。杨少恒本来数日未饮未食,早觉口渴,便伸手接下,道:“多谢。”一饮而尽,将茶杯递还于他。文之隐接过,又替他斟了满满一杯。
杨少恒一杯饮落,只觉精力渐复,四肢百骸俱是温暖舒畅,知道这茶必是大有疗伤之效,便道:“之隐,你运功许久,也喝一杯罢。”
文之隐垂泪道:“就是这一整壶都给你喝了,我仍觉得不够,大师,你别再跟我客气,就喝了罢!”
杨少恒心中感动,道:“好,我喝,我喝,别哭,别哭。”
文之隐听他如此温言安慰,眼泪更是无可抑止的落下。
于是杨少恒终于饮完一整壶白玉茗,文之隐收拾泪水,道:“走罢,大师,我们去吃饭。”杨少恒心道:“我一个将死之人,还吃甚么饭?”但想文之隐必是未吃,自己也的确有些肚饿,便道:“好。”
二人走入外堂,才见诸人均是并未动筷,文之隐大惊,忙道:“你们何必等我?”
梁天伊道:“岂有掌门人不在,我们自己用饭的道理?”
文之隐叹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用命令的语气才是。好啦,现在我出来了,大家快吃饭罢。”
吃饭之间,文之隐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哥,亦是师父之孙。师父生前曾经赠他“玄玉杯”,亦是本派中人,于我有再造之恩,我素称他大师。”
杨少恒忙道:“掌门人言重了,那大师二字不过由我曾经出家而来,敝姓杨,诸位可从中奇和若雨称我“杨大哥”或“杨叔叔”即可。”
众人一听,纷纷自我介绍,梁天伊、陈和苓以男女有别,只是称他叔叔,鲁通、赵翼则迳称大哥,杨少恒本雅擅交游,听过一遍,即将众人姓名形貌牢记。
诸人介绍已毕,杨少恒微笑道:“成克玖这人过去与我有些过节,明日我将会在掌门人协助之下制服于他,请诸位无需担忧。”
若雨一听,叹道:“杨叔叔,你身上有伤,如何能与他动武?”
杨少恒笑道:“你杨叔叔的唇枪舌剑只怕比武功来得更厉害一些。我对如何和他交涉,心中早有定见,要是不成,才只好请之隐出手。”
若雨一听大喜,心道:“原来杨叔叔早就想好了!”又想:“武功本是末节,我们功夫又不如成克玖,若杨叔叔能迳以言语折服于他,那也正合了诸葛亮叔叔攻心为上的交战守则。”心念即此,笑道:“杨叔叔,你明天不如学学诸葛亮叔叔,坐在四轮车上谈笑风生,摇摇羽扇便要成克玖望风披靡,那也有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