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柳然叛变长生堡之事,虽然最后以岳天鸣归来,柳然自尽而告终,但长生堡这一次,仍是真真正正的元气大伤。
小重山叛变,雷霆全军覆没,长生堡中原有的卫队,一部分在柳然出手那夜被杀,一部分被关押起来,又有一部分归附了柳然,却又在岳天鸣归来一夜投向了堡主。
这最后一部分人手数量最多,当下阶段,岳天鸣自不能将其全部诛杀,但这些人手,却也很难再得到重用了。
然而更重要的损失,却是柳然。
柳然是谁?他与岳天鸣相识于微末,金兰结义,一同建立长生堡。当年的五名结义兄弟之中,宋玉死于江湖纷争,林青锋自尽,胡三绝退隐,真正陪着岳天鸣一路走下来的,也只有一个柳然而已。而就不提这些感情,单说大总管柳然掌握内外多少细务,他就不是顶梁柱,却也是连接顶梁柱的四面墙,墙这一倒,周遭皆是一片混乱。
若寻一个立时能顶上柳然位置的,自是不能。可若是寻一个虽不能与柳然相比,旁人却也无法与他相比的,倒还有一个。
那便是长生堡的小总管,柳然一手教出来,却仍在危急关头护着岳天鸣的林皆醉。
先前闯入长生堡,林皆醉重伤高热,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里,自也是好医好药的服侍着,但无论如何,三天的时间离康复自还遥远,也只够林皆醉从床上爬起来。可他一旦能起身,便再容不得他躺下了。
太多事情,都交待到了这位小总管的身上。
他连续不断处理了一上午事务,堆积了三天的大事小情,都前来寻他处理。好容易到了中午,林皆醉抿了一口热茶,还没咽下肚,便有一个长生堡的侍卫前来,道是长生堡主有事与他详谈。
林皆醉平静道:“好。”
他放下茶杯,跟随那名侍卫来到了长生堡主的书房。
这处虽名为书房,但其实岳天鸣并不喜读书,亦不会如那等附庸风雅之人,放些书本作为装饰。内里只放了一张花梨木大书桌,两把太师椅,一个红木柜子顶天立地,挂着铮明瓦亮的黄铜锁。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装饰。
岳天鸣坐在靠窗一把太师椅上,见林皆醉来了,点一点头,道:“你进来。”
林皆醉依言进入,那名侍卫在林皆醉进入书房前便已离开,此时书房之中,便只余下岳天鸣与林皆醉二人。
正午的阳光自窗外洒入,岳天鸣的面上被映得半明半暗,散发出一种青铜般的色泽。林皆醉只看了一眼,心中便知,此次长生堡虽遭剧变,但岳天鸣的紫金功,却只怕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然而岳天鸣身上的变化,却不仅在紫金功一处上。
过去数年,林皆醉与岳天鸣直接交接事务的次数并不多。但他既为长生堡小总管,见到岳天鸣的时间自然也不在少数,对长生堡主亦是颇为熟悉。现下看来,岳天鸣与他启程前往大理之时,已改变了许多。
一方面,长生堡主较之先前老了许多,瘦且憔悴;可另一方面,他的气势却也更为强盛坚硬,仿佛一柄名刀,沾了血,去了鞘,令人望之生惧,继而心惊。
林皆醉行礼道:“见过堡主。”
岳天鸣道:“你坐下。”
林皆醉道:“谢过堡主。”便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下。
坐是坐了,一时之间,两人却也都不曾开口。盖因从前两人相谈时,中间总是有个柳然,有时还要加上一个姜白虹,现直接面对,多少总有些不适应感。但这时间持续并不很长,岳天鸣便开口道:“把你在大理的事情,和你回来之后的事情,都说与我听。”
林皆醉道:“是。”
他便把自己所遇诸事都说了一遍,结义之事他仍然未提,但除此之外他并未隐瞒,包括长生堡曾疑他为内鬼,要大理将其格杀之事也说了出来。
林皆醉口气平静,岳天鸣听时却不断皱眉,待林皆醉说到最后,他长声冷笑,道:“杨守、褚辰砂,嘿……”
他只说了这半句,但林皆醉也听出,岳天鸣是也推测出了这几方联手之事。
长生堡主没有继续说下去,苍老的眉目却愈发的肃杀冷硬。片刻之后,他向林皆醉道:“你既知道长生堡要杀你,怎的还肯回来救我?”
林皆醉道:“先前在大理得知此事时,我确实惊诧。”这“惊诧”两字相对当时情境来说,未免有些轻描淡写,但之于林皆醉,却已是难得的坦诚。岳天鸣亦是清楚这一点,他看着林皆醉,却听后者道:“但在回到长生堡,得知大总管叛变消息之后,我便明白,此事定非堡主所为。”
他言语之中,仍称柳然为“大总管”,但此刻岳天鸣并未留意,只冷笑道:“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林皆醉道:“不是。在大理时当局者迷,归来后方想到,这等作为与堡主性情不符,堡主若想杀我,当是在长生堡直接动手,绝不会假手于人。”
岳天鸣面上神情一震,这句话,正说中了他心里。半晌后他方叹道:“你倒知道我……罢了,老二走的时候,和你说了些什么?他……有没有说,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先前林皆醉所述大理诸事虽也重要,但岳天鸣心中最想问的,其实仍是这一句而已。
这个问题,林皆醉一早就想过岳天鸣会问出,此刻便答道:“大总管言道,先前他与您是兄弟,到后来却不是了。”
岳天鸣一怒站起,“怎的到后来却不是兄弟?我一直对他,对他……”他一连说了两个“对他”,忽然间,却说不下去了。
在岳天鸣心里看来,他自是一直把柳然当做兄弟的。然而这些年来,他真的能保证待柳然始终如一幺?真的如早年相处一般有商有量,而非直接下令幺?真的在柳然称呼他为“堡主”之时未曾留意,任凭柳然就这幺叫了好些年幺?
世人皆知长生堡主,与他手下第一人大总管柳然。
是手下第一人,不是兄弟。
他握着拳,站了半晌,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到后来他慢慢地放松拳头,颓然坐了下去。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林皆醉在这位武林魁首的面上,看到了犹如一个寻常老者一般的老态。只有一瞬,然而之于林皆醉,这却是他首次在岳天鸣的面上看到了这样的表情。
岳天鸣合上双眼,片刻后再度睁开,双目之中神光如电。这一时间,他又恢复成为那个睥睨天下,号令群雄的长生堡主。
他向林皆醉道:“老二手里的事情,能接手的你便接手。另有一件事情,我要交待给你。”
林皆醉道:“请堡主吩咐。”
岳天鸣看着他,缓缓道:“重建雷霆。”
林皆醉一惊,他来之前,虽也想到岳天鸣定会交待些事情予他去做,但万没有想到,如雷霆这般长生堡的中坚力量,竟然交到了他的手中重建。纵然他素来擅于掩盖情绪,眼神中也不由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他甚至想:这是岳天鸣先前就定好的主意,还是方才听了自己的回话,临时起意?但不管怎样,能够接手这样一支队伍,自是一件好事,他便道:“是。”
岳天鸣道:“雷霆的构成如何,你自熟悉,不必我多说。长生堡内若有合适的人手,你可自行挑选。另外,池微、元愁、练长安三个分舵主来了长生堡,听说是你的主意?”
林皆醉道:“是,当时我尚不知堡中情形,手头并无可用之人,因这三名分舵主距离较近,且素来忠心,因此请他们前来。”
岳天鸣道:“这也罢了。若这些分舵中有合适人手,留在雷霆亦或堡中也是可以。记得,雷霆贵精不贵多。宁可人不够,也不能弄些废物进来。”
林皆醉敛眉垂目,“是。”
岳天鸣忽然觉得些微不适应,从前他与柳然分派事情之时,若说到此处,柳然定然提出若干主意,又或把自己打算从何处着手分说一二,两人再一起探讨一番。但到了林皆醉这里,就变成了简单的一个“是”字。但他转念又一想,林皆醉年轻后辈,自与柳然不能相比。就换成长生堡内其他人,又有哪一个能在自己面前谈论的?想到这里,心中一时滋味难辨。
他正想到这里,忽听林皆醉道:“另有一事,想与堡主说明。”
岳天鸣刚想着林皆醉年轻不敢多言,现下就另有他事了,不免有些诧异,便问道:“什么事?”
林皆醉道:“现下堡中情形特殊,待处理之事又有许多。大总管手中事情我尽力接手,而我原先处理的一些细务,怕是难以照管周到,因此想向堡主推荐一人,分担部分。”
岳天鸣问道:“你要推荐谁?”林皆醉这番话,确也有其道理,他先前为小总管,手中的事情本就不少,现下又要接手柳然留下的摊子,又要重建雷霆,一个人当成三个人用,偏他还伤病未愈。若能将手里一些繁琐的事务分担出去,确也很好,只是现下堡中,又有何人能担此任?姜白虹先前中了毒,个性也不是适合做这样事的,胡三绝退隐亦久……
他正想到这里,却听林皆醉道:“我推荐的乃是岳小姐。堡中变故之时,她能临危不乱,更有急智救出白虹,当是适合之人。”
岳天鸣一怔,他万没想到林皆醉竟然推出了岳小夜,可仔细一想,却觉得这个人选确也十分合适:一来岳小夜自幼生长在于此,虽未参与过堡中事务,对长生堡也是极为熟悉;二来她是堡主之女,忠诚与否自也无需讨论;三来便是林皆醉所说理由,叛乱之后,她行动确有章法,不是那胡乱行事之人。想到这里,岳天鸣便道:“可以。”
林皆醉行礼道:“谢过堡主。”
他这一声谢其实有些莫名,岳天鸣同意岳小夜参与长生堡事务,林皆醉谢来作甚?但岳天鸣并未曾多想,却见林皆醉行了这一礼后并未离开,而是看向岳天鸣,道:“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堡主,不知那一晚里堡主身边的黑衣人……”
他没说“那一晚”究竟是哪一晚,但岳天鸣立时便听明白了,他不由大怒,心道我先前还当你不敢多言,谁想你连我身边的事情也刺探起来了!但他尚未发作,林皆醉紧接着便道:“现下这些人仍在堡中,长生堡应如何接待,还需堡主交待一声。”
这个解释并不能令岳天鸣完全接受,但也到底释然了几分。他板着脸道:“那是如意盟中人,好生款待。”
林皆醉道一声“是”,这一次方转身离开。
真没想到,那些黑衣人竟然来自如意盟。
说到如意盟,这也是江湖中一个十分特别的组织。凡盟中之人皆擅暗器,论及暗器门派,江湖中可称第一。其他以暗器闻名的门派,蜀中唐门原本实力雄厚,偏偏数十年前出了个极古怪的掌门唐新绿,上任不久便解散了唐门,一个庞然大物被他拆到四分五裂。岭南黎门手法精湛,但毕竟僻处一地,人数亦少,不能与其争锋。
现下的如意盟盟主姓郁,名层云,十分精明能干。最早建立如意盟的盟主郁凝,便是他的父亲。如意盟中又有一位副盟主,名叫凤阮,却是一名女子,也是江湖中出名的厉害人物。凤阮原本出自江湖中另一出名暗器门派凤眼门,后来率领整个凤眼门加入了如意盟。有这样两位人物坐镇,加上如意盟自身实力,江湖中任谁也不敢小觑了它。只不过如意盟素来独善其身,不甚参与江湖是非,万没想到,岳天鸣竟然一早就与他们有了合作关系。
林皆醉思量片刻,念头又转到了林戈身上。
他回转长生堡那一晚,林戈为了掩护他与岳小夜与小重山对上。后来林戈落败,却不见踪影,尸首不见,人亦是不见。小重山中人皆已身死,也探不得消息。这几日,林皆醉在床上养伤,亦是请人前去寻找,待他今日起身之后,更是派出多名人手,但仍不闻林戈消息。
这也怪了,林戈到底会在哪里呢?难道是被哪一方的势力带走了不成?
林皆醉正思量着这个问题,一抬头,却见前方树荫下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原来他不知不觉中,竟已走到了少年时的练武场附近,他便来到那人影面前,行礼道:“胡先生。”
柳然叛变一事,对岳天鸣影响极大,长生堡主面上颇显老态。但这变化却仍比不上胡三绝,现下的胡三绝,看上去竟比岳天鸣还要苍老几分,若素不相识之人,绝想不到他乃是隐居已久的江湖名宿,甚至未必看得出他身怀武功。
胡三绝身体上并未受什么伤害,柳然也并不曾伤他,但年老之人,心伤往往最是难医。
胡三绝见到林皆醉过来,也只点了点头。林皆醉想了想,还是来到胡三绝的下首,一撩衣襟,也坐了下来。
正午的天气原是热的,但树荫下尚属凉爽,丝丝清风拂面而来,令人心神为之一畅。但林皆醉的心中,却远非这般惬意。
此时胡三绝的心情,林皆醉自可想象,但他却想不到当如何劝说。在大理之时,他倒是想过,关于宋玉出身师门等事,归来后可说与胡三绝听。但现下这个情形,柳然叛变,联合之人又可能包含褚辰砂在内,实在也不是一个讲述此事的好时机。
或者,他能做的,也只能陪伴胡三绝静坐这幺一时半刻而已。
然而坐了一会儿之后,胡三绝却先开了口。他指着前面的练武场道:“你们小时候,就是在这里学武的。”
林皆醉答道:“是。”
胡三绝又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学武,刚练了一会儿马步就晕倒了。”
林皆醉又答道,“是。”
胡三绝转过头来看他,“是是是是是,你这小子从小就这样,很不爽快。”
这一句话里,倒是有了几分胡三绝昔日的锋芒,林皆醉索性笑了笑,又答了一声,“是。”胡三绝指着他,“你啊……”
最终胡三绝放下手,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冷笑的笑容,但到底,还是笑了一下。
又一阵凉风悠悠地吹过来,待到风停之时,胡三绝开口道:“你晕倒那个时候,海灯、白虹、小夜几个都来帮忙看顾你。”
他道:“你们几个,今后也要这般好好的。”
这样一句话,合该是说给小孩子,又或是那等涉世不深的少年人听的。对于现下长生堡的小总管来说,其实并不合适。但林皆醉见胡三绝面上神色,却仍是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是。”
这一个回答,听着似乎与前番没什么区别,但语气态度却诚挚了许多。胡三绝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些许安慰的神色。
他道:“你好好做事,我要去塞外了。”
林皆醉一惊,道:“胡先生为何要去塞外?”
胡三绝道:“我需得寻海灯回来。他先前上了二哥的当,一激又去了那个黄沙帮。可现下长生堡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不再是他任性的时候,他也该回来,担他应付的那份责任了。”
他看向前方,叹道:“这就算是我帮大哥做的最后一件事罢。”
胡三绝终是离开了,林皆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按捺下心头许多情绪,终也是起身回转。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寻找林戈、重建雷霆、见池微等三名舵主、见岳小夜、处理上午尚未完成的其他事务……
然而最重要的是,还是先吃上一顿午饭,再休息上一会儿。林皆醉吸一口气,小腹处隐隐传来一阵疼痛,三日前那里中的一刀,此时还尚未痊愈。
他穿过一道回廊,又转过一个月亮门,眼见着不远处就是自己居所,林皆醉不由也放松了几分,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一根芽黄色立柱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人。
虽然林皆醉此时疲惫,戒备之心不如以往,但这个人能在他全无察觉的情形下出现在近前,也可见其武功非同一般。林皆醉强打精神,抬眼望去,见对面那人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穿着华贵,眉眼是一种带着嚣张的英俊,他便停下脚步,客气问道:“尊驾来此有什么事情?”
那青年扫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林皆醉?”
这虽是句普通的问话,但被他一问,就带了分居高临下的神气,林皆醉平心静气,道:“是。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青年道:“我是如意盟的少盟主郁金堂。”
林皆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想:原来是他。
长生堡主回归那一夜,他对岳天鸣身边那些黑衣人印象十分深刻,其中有两个黑衣人一直跟随在岳天鸣身侧,都是四五十岁年纪,手上戴一副皮质手套。在这两人身后,还有一个黑衣青年,大半时间都被那两人掩护在后面,虽然当时面容看得不是特别分明,但现下一对照,那黑衣青年正是郁金堂,而那两个黑衣人,多半应是如意盟中的高层人物。
他微微一笑,“原来是郁少盟主,不知郁少盟主找在下是有什么事情?”
这句话先前已然问过一次,郁金堂却还是没有回答,他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了林皆醉几眼,目光不甚友善,随即他道:“听说你有络绎针?”
这句话一出口,林皆醉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暗道:莫要如我想的那般。可有时偏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听郁金堂道:“都说络绎针是天下第一暗器,我却不服,你拿出来,和我比上一比!”
这话若换成旁人出口,林皆醉就不用络绎针,自也有许多种办法教训他。可郁金堂的身份却是不同,岳天鸣回归长生堡,是承蒙如意盟相助,加上如今长生堡实力大损,多半还有要借助如意盟力量的时候。这位少盟主身份重要,不好得罪,更不好真以络绎针胜了他。
想到这里,林皆醉言辞中又加了一分客气,“郁少盟主多半是误会了,络绎针早年虽落到长生堡处,但因经过改造,实力远不如从前,距离天下第一暗器更是相差甚远,并不能与贵盟的暗器相比。”
这番话里,也只有络绎针经过改造这一句是真。至于再现络绎针的根本就是林皆醉本人等事,小总管更是一字不提。
郁金堂听了,却竖起双眉,道:“你的意思,是我连威力受损的络绎针都打不过?”
林皆醉真不知这位少盟主是从哪儿得出了这幺一个结论,他实在也是不太舒服,便找了个借口道:“并无此意,少盟主,方才堡主唤在下有事,在下可以先离开了幺?”
若换成旁人,听到堡主召人,自然也就不好再阻拦。但郁金堂却道:“暗器比试很快,耽误不了你的事,我与你讲,我先用三次暗器;若是不曾打中,你再用你的络绎针打我三次,看看是谁的暗器更胜一筹。”
这位少盟主还自顾自划下道来了,林皆醉不愿与他纠缠,道:“堡主召见,不敢有违。告辞。”说罢就要走,郁金堂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沉下脸道:“你不过是长生堡的一个总管,说起来不过是仆役一流,我是你家堡主的贵客,你怎么敢随意违抗我的意思?”
林皆醉面色一变,手腕一翻,反叼住曾天少腕上穴道,冷冷看向郁金堂,“少盟主真的要出手幺?”
就在这时,忽有一个熟悉的清亮声音道:“滚!你抓我兄弟做什么?”
从实际情形来看,这句话说得其实不太对,盖因现在本是林皆醉反制住了郁金堂,而非少盟主抓住了小总管。但郁金堂平生何曾听过这样的言语,他也不留意这些细节,冲冲大怒道:“是谁?”
一个年轻人自绿荫后走出,乌发素衣,脸色虽然苍白,却不掩其面容明丽,正是姜白虹。
前几日林皆醉伤病加在一起,一直卧床休息。岳小夜前来看他时,曾告知他姜白虹服下解药,已然好转不少,只是仍不方便起身。林皆醉方才还想着,等下需得寻个机会去看看他,没想现下却是姜白虹先行出现。他放开制住郁金堂的手,道:“你来了。”
姜白虹笑道:“可不是,我原来看你,谁想倒碰上这幺场闹剧。”
郁金堂见姜白虹并未理他,不由更加恼怒,道:“你是什么人,这般狂妄?”
姜白虹这才看向他,笑道:“我便狂了,你要把我怎样?”
郁金堂怒道:“你可知……”
姜白虹笑道:“我知道,你是如意盟的少盟主,我是长生堡主的义子姜白虹。怎么着,我不能同你说话?况且你是来长生堡做客,有道是客随主便,你却在这里大呼小叫,又对我兄弟动手,是谁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