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 > > 寒剑江湖 > 第189章 南下赣地(95)_187

第189章 南下赣地(95)_187(1 / 1)

钱宁一边走在府邸的走廊上,一边看那些接连送来的传书,越看越是愤怒,将本已破裂的外袍扯了一个粉碎。

“都是一帮吃闲饭的!”他将手里布片扔下,恨恨地用脚狂踏:“这么几个武夫也找不出来?还敢自称天下耳目?”

钱宁如此盛怒,倒不是特别爱惜钱清这个胖胖的侄子,而是钱清在外行事,已经代表了钱宁本人行使威权,天下间竟有人敢动他,对钱宁而言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羞辱。

更何况是一伙天杀的武人!

钱宁少时习武,颇有天份,尤其擅长神射,左右两边都能开弓,这也是他后来得到正德皇帝宠爱的一大原因。

少年钱宁本在武事之上大有前途,但因家贫卖身,结果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巧言令色成了他的刀剑。他甚至为了向上爬,成为钱公公的嬖宠,最终爬上锦衣卫之首的地位,多少比他强得多的禁卫武官,统统被他踩在脚下。

因为这种过去,钱宁对于像巫丹派这些不受威权钱财约制、无视他地位的武者,格外感到痛恨:这群人,让他想起自己曾经有过却又失落的梦想。

如今又多了几个这种家伙反抗我!

同时钱宁当然也痛心,派钱清去收取的那大笔钱财都被劫去了。钱宁最初是因为偶然得到下属报告,才得知江西有这来路不明的“仿仙散”,当地几个贪官正在包庇买卖。平时若侦查到这种事情,钱宁自然火速去抓人抄家,严刑追赃,好填充自己的口袋;但他这次看出来,这“仿仙散”生意大有前景,于是派部下去放话,由他靠朝中势力包庇,让当地官员办这买卖,更将吕炳季等几个更大的官拉下水来,钱宁自己则坐地分肥,占去半数的利润。

钱宁打的如意算盘是:先在这江西北部试行“仿仙散”生意,要是顺利,也就直接取了制药的方子,再到各省各地照办煮碗。其时天下钱财要榨多少就多少,从前干的那些诬告逼贿的勾当,相比之下都是小巫见大巫。

不料才卖了半年,“仿仙散”的供货就突然断绝消失了,钱宁那暴富的梦想顿时成空;现在就连这最后一笔抽成也都失落,钱宁等于白干一场。

这“破门六剑”如此针对卖“仿仙散”的官员,说不定之前“仿仙散”断绝,也是这帮自命侠士的家伙造成……

想到这里钱宁更恨了,一边穿上下人递来的新衣,一边还在喃喃咒骂。

“钱大人何以如此气愤?”一把声音从走廊对面传来。

钱宁一看,乃是南昌宁王亲信李君元,正在几个钱府下人带领下走进来。

宁王为了筹谋大业,常以重金贿赂朝廷大官(钱宁当然亦是其一),因此频频派李君元到京师走动,顺道打听皇帝与朝廷近况。

钱宁为避免与宁王朱宸濠的联系过于张扬,故此吩咐府邸中人,凡宁王使者来访,不必在门外听候通传,先将其带入府中,不料刚才自己怒吼都因此给李君元听见了。这“仿仙散”的买卖毕竟过于阴损,钱宁不愿给太多人知悉他在幕后操纵。不过他又想,李君元既从江西来,不妨向他探探风。

李君元一身打扮仍是平日般儒雅,半点不像在官府朝廷间奔走的人物,手里轻轻摇着一把白玉纸扇,神态甚闲适。

钱宁屏退了下人,请李君元在府中花园共行,走到一个鱼池前,他才问:“李先生在南面,可有听过一伙叫‘破门六剑’的武人?”

李君元一听那四个字,心头一惊,但表面仍是若无其事地微笑。

可是钱宁已然察觉,刚才他一问时,李君元摇扇的手略震了一下。钱宁在宫中朝中阅人无数,主理的锦衣卫诏狱又经常拷问刑求,精于分辨说话神情的真假,李君元这一惊,逃不过他这双锐利的细小眼睛。

宁王府跟“破门六剑”必有过节!

“这名字确实听过。”李君元故作淡然地说:“乃是几个外地来的武者,武功很高强,在我省到处生事,弄得地方上很不安宁。钱大人如何得知?”

钱宁当下就说,自己义子钱清出游江西,如何遇上这些人而被害,关于“仿仙散”的事情自然都略去不提。

听到钱宁的手下无法查出“破门六剑”的去向,李君元不禁苦笑起来:“令公子遭此不测,还请钱大人节哀。可是也别太怪责大人的部下。”

“此话何解?”钱宁稀疏的眉毛抬了一抬。

“那‘破门六剑’的武功战力非凡,就算是朝中精挑的武官以数倍人马对敌,也必然铩羽。他们明知动不了这种人物,怎敢认真的去查探其所在?”

钱宁听了李君元这话,又回想先前在豹房御前比试,锦衣卫里的高手杜焱风惨败在巫丹拳士手上的旧事,不禁同意点头。

钱宁又想起宁王之前借他麾下锦衣卫之力,去调查跟踪武林人士的举动,钱宁的手下更在长安接待过李君元,观察一场武林大战,看来宁王对这些武者甚有兴趣,想要收为己用,必然对于如何应付他们甚有心得,于是又向李君元请教。

李君元想了一会儿,回答钱宁:“要对付武林人士,最好的方法,还是找他们的同类。”

钱宁听了不禁点头。与其花偌大气力,折损自己的人马,不如教武人自伤残杀更划算。

“可是……我见识过这些人,他们并非钱财可以收买,官威也无法驱策他们办事……”

“去年得蒙大人安排,李某去了长安一趟,看清了这些武人最想要什么。”李君元得意地说:“武林门派争强斗胜,不外乎为了一口气。这口‘气’,说穿了也就是名位。巫丹派要世人低头承认他们武艺‘天下无敌’,这四个字还不是‘名’吗?各门各派顽抗巫丹,也是不想失去门派的招牌,还有开山立道几十年、几百年的声誉。这个同样也是‘名’啊!”

“有道理。”钱宁说着时,原本一直紧皱的脸终于放松开来。

在钱宁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知道别人想得到什么和害怕失去什么。只要了解这欲望与恐惧,世上没有人不可掌握在手。即使是皇帝。

“假如李先生是我,会怎样做呢?”钱宁又问。

李君元的眼睛里露出狡黠:“天下之间,有什么比得到当今圣上的封赏更光荣?”

钱宁其实早已想到这方法,与李君元相视一笑。钱宁的笑容也不比李君元的纯洁,接着就问:“李先生如此助我,宁王府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没什么。”李君元虽知钱宁也许已看穿他,但仍然故意显得不大在乎:“只是江西境里少了六只萦绕不去的苍蝇,王爷会比较高兴罢了。”

钱宁别过李君元,回书房思考定了,就吩咐部下草拟好一份文案,午后匆匆前往西苑豹房。

钱宁是得赐国姓的“皇庶子”,直入豹房找皇帝自然通行无碍。

他领着几名锦衣卫,到了豹房里那个大校场,只见场中沙尘翻滚,提着银白刀枪的人马来回奔走,一片喧嚣鼎沸的呐喊,杀声震天,恍如真实的战场。

钱宁不看就知道,又是皇帝那小子在指挥禁内的“中军”演练,所谓“中军”实际不是真正的武官兵将,而是皇上亲自在宫内太监里,挑选大批身材壮健、擅长骑射刀枪者编成。

钱宁一看过去,就更恨得牙痒痒,只见与他争宠的对头江斌,此刻正英武地与皇上并肩而骑,在校场正面指挥众多太监变阵对演。二人皆身穿披挂战甲,果真就像沙场上的同袍一样亲密,瞧在钱宁眼里满不是味儿。

正德皇帝朱厚照自小就好武,自从收了江斌这边军猛将为亲随之后就更变本加厉,几乎每隔数天就在豹房里演习,又或在城楼上观赏江斌带入京师的边军操练。

这时江斌也远远看见钱宁到来,他那带着瞩目伤疤的脸顿时咧齿而笑,得意地盯着钱宁。当初江斌得蒙圣宠,全靠钱宁引见,可说是他的大恩人,今天却后来居上,皇上召唤钱宁作伴的时间已越来越少,每次看见这猛兽似的军汉,钱宁就恨不得一箭射死他。

钱宁别过脸不去看江斌,却又见校场边的殿宇内,除了一众伶人、番僧和太监正在观看皇上的表演外,还有一人独自坐着。

只见那儿安静坐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虽已是春季仍然身披毛裘,年轻而姣美的脸带着一点病弱,却丝毫不减少她的吸引力,反而更让男人有一股要保护她的冲动。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已经见过人间许多事情,但年纪看来却只是二八年华,这种不协调更添了一点诱惑。

这少女正是宋梨。

看见这女子就更令钱宁不忿了,这姓宋的美人乃是去年由江斌献给皇上,如今竟成了最得宠、最常伴在帝侧的爱妃。钱宁为了讨好皇上,多年来献上的美女自也不少,但从来未有一个像宋梨般得到宠爱,这自然令江斌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又再提升。钱宁只能在心中暗骂:这小子好狗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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