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扬懵了，似乎想起什么。
“爸，您是不是听岔了什么？我——我是说大实话，一句也没骗您啊！”
程天源淡声：“我知道。但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薛扬忍不住问：“你是要来复工吧？仓库那边电话联系就行，都是老主顾了，犯不着冒险过来呀。”
“不是。”程天源解释：“我是想去看看你姑姑。”
薛扬叹气解释：“疗养院那边暂时还没解封。有两个老人去世了，年纪比较大，基础病也多……熬不过去。爸，您就暂时留在那边吧。您就算来了，也没法看望姑姑的。”
不料，程天源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你不懂，我需要回去。好了，别问太多了，等我到了再聊。”
薛扬赶忙问其他人是否要跟来，“您可不能让几个小家伙听见，省得他们突然想家嚷嚷着要回来。”
“你想多了。”程天源毫不留情指出：“他们一个个都玩得乐不思蜀，从没一个提过一字半句要回家的话。就连你这个爸爸，如果不是潇潇主动提，他们早就忘记了。”
薛扬：“……”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程天源解释：“这边地方隐蔽宽敞，没什么闲杂人等，气候又极适宜，老人家们暂时都要留下。他们都还不知道帝都那边的事。阿衡和阿桓跟之澜叔联系不多，联系了也没敢讲。阿虎和王青也打算留下。只是小虎子和万芸找借口说都还在外地比赛，没法接小小虎回去上学，他们担心孩子的功课会落下太多。现在小虎子寄来了书籍，你妈和安安轮流在给小家伙补课。阿虎他们也就不担心了。”
薛扬答好，确保父亲有两个保镖陪同一块儿回来，便放心挂断了。
傍晚时分，几人凑一块儿吃饭，薛扬说起此事。
林清之微微蹙眉，问：“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可以安排飞机去接叔叔。”
“不用。”薛扬解释：“航班已经恢复了，而且机票都订好了。”
“不行。”林清之压低嗓音：“眼下全世界很多地方都发现了这种病毒。万一飞机上有其他乘客感染却暂时测不出来我，叔叔在封闭的机舱跟他们间接或直接相处了好几个小时，被感染的风险立刻爆增。”
程焕崇皱眉：“对啊！万一感染了……那可就糟了！”
陈新之摇头：“不要冒险，还是让自家飞机去接吧。爸毕竟也是快七十的人了，算是老年人，不好让他冒险受罪。”
“是。”林清之温声：“飞机目前已经空下来，只需要说一声，马上就能去接叔叔回来。”
薛扬麻利道：“那行啊！跟爸说把机票给取消了，在那边等着飞机去接！”
程焕崇催促：“快！马上打！”
“吃饱就去。”薛扬啃着牛排：“反正爸是明天才上飞机，不急一时半会儿。”
薛欣敷着面膜来了，说她等一会儿再吃。
“爸要回来看姑姑？不是吧？你没跟他说姑姑那边还没得进去吗？”
薛扬摇头：“说了，可他还是坚持要来。”
“可能是亲情所系吧。”陈新之低声提醒：“虽然爸平时跟姑姑走动不多，但他内心还是很关心姑姑的。另外，姑姑的情况不算好，爸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不亲眼看一看她，爸可能会坐立难安。”
众人先后附和点头。
“应该是这个原因。”
“姑姑毕竟是爸唯一的妹妹嘛！”
“听妈说，姑姑小时候爸很宠她，宁愿自己不上大学，也坚持要爷爷奶奶让姑姑读小学。”
陈新之禁不住猜测：“多半是我妈的突然离世，让他们担心亲人可能会骤然……去世。也许是不想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造成太大的遗憾吧。”
前天郑多多回来了，因为这边的疫情局势还没彻底明朗，小佟和儿子都暂时留在荣城那边。
郑多多刚下飞机，立刻就来找他，说要去妈妈的坟前看看。
陈新之提醒他说墓碑还没法做，正在等他回来商量。
郑多多神色憔悴，脸色非常差，去到墓前傻站了大半天，突然又栽倒跪下去，然后嚎嚎大哭。
他说他不相信，一点儿也不相信，本来好好的妈就这么没了。
他悲痛欲绝说他后悔死了，早就该在知道帝都这边出事的时候就赶回来，至少能见着妈妈的最后一面，甚至可以照顾生病的她。也许来得及时，可能妈妈就不会死。
陈新之红着眼睛命令他冷静一些，说谁都料不到疫情会这么严重，谁也料不到出门一趟竟会被传染，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
郑多多哭得满脸都是泪，责骂弟弟怎么不去将妈妈抢出来，为什么那么快火化，为什么不能让他再看妈妈一眼，哪怕是多一眼。
陈新之只是叹气，知晓他被悲伤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法跟他讲道理解释。
郑多多哭了好久，一直喃喃老天爷为什么那么狠，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着……
陈新之低声解释：“那时我突然想起接到噩耗的时候，我一直不肯相信是真的。直到总算看到老人家的遗体，我才不得不信。火化后我抱着骨灰盒……总是觉得不真切，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多多一直喃喃说没见到妈妈的最后一面是终身遗憾。我以前可能理解不了，但现在我能理解。”
众人默默听完，都暗自唏嘘不已。
“这是藏在骨子里的固有想法吧。”
“有些老人年迈去世前，家人们都会麻利通知晚辈们，让他们赶回去见老人家的最后一面。”
薛扬挠了挠大脑袋，道：“应该不是吧。爸下午才知道姑姑病倒的消息，可他说他早已经将票订好了。”
林清之优雅搁下筷子，低声：“亲人之间……有时候是不需要多说的。”
众人听罢，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那个——咱们还是别乱猜好了！姑姑都已经转阴了，只是身体还没恢复如初而已。”
“对对……姑姑身体比较虚弱，还需要时间恢复。”
“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众人不敢再说下去，一概默契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