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现在军中兵将们经历这一番战事下来,军心本就是大受影响,又听闻后方遇袭。”
“士气如此低迷之下,更是无人愿意站出来率部断后。”
“我既为国家之将,值此危难之际,自是不能袖手旁观,还望夫人能谅解为夫所做的选择。”
一言方落。
一向极为识大体,顾大局的女中豪杰王异面容上顿时间就流露悲戚之色,眼眸中一行行热泪渐渐流却而下。
“夫君……”
哭了半响,她忽是泣声喊道。
她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本就是凉州间公认的智囊。
无论是平素里时常协助其夫处置军务亦或者是从旁献策。
都足以展现出她的才学。
现在大军欲退,携部断后,此意味着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以王异的聪慧,又岂会预料不到?
以至于受其悲色的感染下,赵昂面上本就潜藏着的悲伤再也是抑制不住了,一把将之笼于怀间。
二人一时依偎在一块。
悲色似是渐染周遭,愈演愈浓。
但赵昂心下的大局观令他此番的决断无比坚决。
依偎了好半响功夫。
他方才是面色间渐渐流露起一丝丝的愧疚之色,以致歉般的语气轻轻回应着:“夫人,为夫此次注定是唯有辜负您了。”
一番话落定。
王异一瞬间不由是心头一震,面容间的悲伤之色也仿佛是加重了数分,但她缓缓抬首与之对视了一番,却是说不出其余的话来。
概因,她已是从其夫所透出的眼眶中看到了坚决。
很明显其夫赵昂的秉性。
对于国家的忠臣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认准了,即便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很显然,目前的赵昂是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
瞧着此等情景,王异是胸藏万千的言语却不知如何出言。
最终,只得是强忍着掩饰着内心悲痛,浮现着丝丝笑意。
以示自己大度的一面。
眼见着其妻半响无语,赵昂也心知时间紧促,不能再此儿女私情上太过耽搁,神色上不自觉的严肃了数分,沉声说道:
“夫人,此番我断后,必将是凶多吉少。”
“恐日后打听英儿的下落只能靠您一人了。”
“若能找寻到英儿,而为夫又有所闪失的话,那夫人下半生可自行定夺吧!”
一言而出。
王异此番已是哭得稀里哗啦,脸颊上是花容失色。
自家夫君这最后的一番话语,他又如何不能明白?
只要他此战无法生还,就许诺了她日后可以随意改嫁。
这又如何不能令王异深受感动呢?
此话道落。
二人经过短暂的道别。
赵昂已是亲自于军中挑选了一批敢死精锐兵士于军阵最后方列阵而立,以待掩护大军各部撤离。
眼见着其如此顾全大局,甘愿以身犯险为全军争取安然撤退的良机。
主将戴陵除了受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外,也是无以言表。
唯有是在心下暗暗的发誓。
“伟章兄,若此战您当真不幸遇难,待日后朝廷大肆南征之际,我势必请命于讨贼先锋,以灭伪蜀来给您交待。”
一则郑重的承诺于心间徐徐产生。
紧随着。
在他的号令不断传下。
军心早已是不断受到影响的曹军各部依次撤离。
唯是留下了赵昂这一部断后兵士孤零零的结阵于此。
炎炎夏日。
上空气温已是异常酷暑难耐。
且由于此地的缘故,大风更是干燥不已。
可此时间,却是一反常态的吹起了湿润的冷风。
微微吹拂着
直直从此断后的一位位兵卒的神情上掩面过去。
诸军士是感受着那么的惬意。
在如此高温气候的环境之下激战多时。
如今能感受到这难得的湿风。
亦是一莫大的幸福。
“踏踏踏……”
只不过,此风势的转变还未彻底令诸士卒间那即将面对汉、羌大兵团联军的紧促感有所缓解,就听闻着远处若隐若现间有一阵阵的大地震碎声传响而来。
随着此声响越发之近,声音也大了起来。
渐渐地……
麾下诸军士都浓浓的感受到了,此是铁蹄踏地的声响。
是汉、羌两方的骑士军团先行袭来。
伴随着片片微风的吹拂下,敌骑快速袭却。
两军来得如此迅速。
这无疑是让赵昂所部将士心间所面临的压力是愈发的大。
远远眺望着前方那被掀起的一阵阵沙石。
阵间。
一手纵马挺枪的赵昂携着利器的手掌亦不由是微微紧促下来,似是强撑着身子深吸了数口气,方才有所缓解情绪。
随后,方才高声下令道:“将士们,做好迎敌准备,敌将即将袭来。”
“若无法挡住敌军追逐脚步,则吾等背后的同袍将沦为敌寇刀下亡魂!”
“杀,杀呀!”
一语落的。
军阵间下一秒也是发出了空前的震吼声。
赵昂于军中的军威也是十分浓厚的。
此番也迅速就组织起了断后部众的战心。
这面在结阵予以严阵以待。
另一面,奉命先行携数千骑卒当先杀奔过来的柳隐、张嶷二将也已经是近在咫尺。
下一刻。
两军都注目到了前方。
远远瞧着曹军一方竟是原地列阵,意图抵挡己方攻势。
柳隐一瞧,就不由高声喝道:“贼军竟如此轻视我军?”
“见我军追袭过来,不思逃窜,竟还敢结阵来战?”
此话一出落,就能发现他面容上的神情是那么的豪迈。
言语之间更是对曹军士卒嗤之以鼻。
说罢,他作势就欲携部先行发起突击。
见状,一旁性子较为冷静的张嶷不由得是拱手劝诫着:“休然,现我军领骑士先行追击过来,距离身后的主力部众已有不少距离。”
“贸然发动进攻,不太妥吧?”
此言出落,他亦是出于好心的提醒着。
不过,柳隐却并不以为意,随口说道:“敌军前番血战败走,军心已是不利。”
“现后方又遇袭,定是已陷入军心不稳。”
“我军此番冲击,必能一触即溃!”
“敌军诸部是成不了气候的,无需犹豫。”
此言方落。
柳隐倒也是同时注意到张嶷的情绪,为了不使其难堪,遂也是眼神飘向于他,问询着:“不过,伯岐您一向治兵有方,目下敌军挡在于此。”
“若依您之见,欲先如何打算乎?”
闻言,张嶷面色不变,依然淡然自若的回应着:“此番敌情尚且还未弄清楚,应当先差遣数十骑从侧翼绕过去往前继续打探一番。”
“看看敌军此番究竟是何情况再做打算,是否强突敌阵?”
此一言一语徐徐道落。
即便是性子略微有所急躁的柳隐听罢后,也不由是接连点头,以示附和。
但稍是沉吟了片刻,他还是不由回应着:“不过嘛,伯岐您此番倒是有所太过冷静,我等奉命携骑卒先行往前奔袭,目的就是为了给大军开路。”
“若是再此耽搁太久,恐良机已失!”
“此番当兵贵神速才是。”
一语落的。
“那休然,以为接下来该如何?”
话落,柳隐稍微是沉吟一阵,遂道:“吾意先行领一部冲击敌阵,而伯岐则率其余部众于后见机行事,可否?”
耳闻着这种种计划,既然柳隐都已经是考虑周全。
他自然没有在拒绝的理由。
计议已定。
在柳隐纵马舞刀一马当先下,麾下战骑亦是再度奔腾了起来。
那蹄下所扬起的阵阵沙石。
也宛若暴风雨来临一般,飞沙走石,令人眼花缭乱。
那由一位位骑卒所组成的战阵。
亦是犹如一股势如破竹的离弦之箭。
曹军阵间诸士卒,尚还未激战,瞧着这一幕,已是胆怯数分。
被铁骑那浓浓的铁蹄声所震慑住。
这就是步卒激战骑士,所将遇到的劣势之处。
索性,临危间赵昂再度鼓舞了一番,才勉强稳住了人心。
一声令下。
瞬息间的功夫,阵间弓弩齐备。
一时,箭如雨下!
柳隐携着骑卒冒着箭雨的打击依旧在步步维艰的推进着。
即便有同袍不幸中箭倒下,也依然奋勇前进。
没有丝毫的怯战心思。
面对着此一道道极其浓烈的战火。
眼瞧着敌骑正一步步的逼近,眼中也仿佛是升起着一道道间的杀气。
曹军大部分兵士捏着长弓的手掌都不由微微有些许发抖。
那气势宛有一往无前之势。
面对着这一群虎狼之师。
即便这些断后军卒基本都是由赵昂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可依然是有所忌惮之色。
时间一分一秒的相过。
约莫就一刻钟左右的功夫。
柳隐携部已是狂奔而至,近在咫尺。
眼瞧于此,赵昂也心如明镜,心知弓弩此等远程武器也无作用,再度高声下令道:“各部各就各位,呈鱼鳞阵,准备迎敌。”
号令传下。
军阵间,诸军士就快速动了起来。
结成了以刀盾手聚于最前方以抵挡骑士那庞大的冲击力,长枪兵则居中以求挥枪凭借长枪的长度优势来抗衡骑卒。
至于弓弩手则分于两侧,以护卫敌军袭扰两翼。
阵型在快速的变化之中。
而此番,汉军骑士已是大举杀至近前。
激战再度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