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招娣照着镜子看了看,还不错,回头问:“多少钱?”
王宝甃斟酌了番,谨慎道:“一万五。”
“你别不是上当…,”
“不可能,商场专柜买的。”
“现在黄金一克多少钱?”邬招娣问。
“这不按克卖,这贵在工艺。”王宝甃道:“限量款跟大众款,是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金子?”邬招娣摸着项链道:“别以为一条项链就能安抚我,整天不着家,赖在王西平家算怎么回事?”
“我回来你都睡了。”
“别跟我扯这些,我懒得搭理你,都跟你攒着呢。”指着桌上的两兜粽子道:“红绳给你姑,蓝绳给西平。”
“不好吧。”王宝甃看不过道:“我们不吃的给王西平?”
“什么好不好?你吃不惯肉馅,指不定别人就爱吃。”邬招娣说啥都有理。
“行吧。”王宝甃识时务。
邬招娣不听劝阻,折腾了个鸡肉馅,王国勋勉强吃了一个,王与祯咬了一口,王宝甃舔了一下。一共包了十个鸡肉馅,给王西平装了七个。
邬招娣准备出门,回头问:“你爸的手表多少钱?”
“便宜,专柜打折。”
“在家待着别乱跑,我去队里一趟。”邬招娣交待她,“我再看见你跟个二流子一样,趿拉着人字拖在街里晃,回来我把你拖鞋都烧了。只要出这个家门,你就要给我打扮的衣帽整齐。”
“………”
“穿拖鞋怎么了?”王宝甃问。
“不行!你学学阿玥,我每回在街里看见她,人都是高跟鞋连衣裙,脸上还化了得体的妆。你自个瞅瞅自个,整天跟只灰老鼠一样。”指着她头发道:“明儿去染个色,你看人慧兰染的多洋气。”
………
王宝甃正在午休,被王阿玥一通电话吵醒,约她去下溪村。套了件t恤,穿了条牛仔短裤,踩了双趿拉板儿,刚出大门,碰上推着电瓶车回来的邬招娣。
邬招娣斜她一眼,王宝甃道:“我去溪里抓鱼。”
“先给我切块西瓜,热死了!”
王宝甃切了块凉西瓜,邬招娣吐着籽问:“你打算顶着头茅草窝出门?”王宝甃拨拉下头发,扎了一个丸子头。
“溪边的蚊子毒,一咬一个准,咬你一腿疙瘩包。”邬招娣扫她一眼腿。
“我不怕蚊子。”王宝甃涂了口红,叭叭嘴道。
“嘴犟吧。”看见桌上的粽子问:“你怎么还没送?这天热不经放。”
“正要送。”说着拎起就要走。
“等会。”抽屉里扒了盒清凉油,塞她屁股兜里道:“让你姑明个过来一趟,你爷爷昨儿还念叨你奶奶生忌。”
“啥时候?”王宝甃问。
“你是不是傻,都说了明天。”邬招娣有怨言道:“长辈安排的事,你听就行了,别老想着指手划脚!”
“我怎么了?”王宝甃歪鼻子。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邬招娣拧她胳膊,“你给你大伯打电话干啥?整天管的怪宽!”
王宝甃拎了粽子出门,经过大槐树,正要往王西平家拐,王阿玥喊她:“你干嘛去?”王宝甃回头,王阿玥滚着一个旧车胎,站在斜坡上。
“先去趟王西平家。”
“他家没人,他们父子俩在坳里。”说着指向坳里的小路。甘瓦尔踩着单车,使着牛劲往坡上冲,骑上来拐向镇中心。
“我这学生不得了,是干商人的料。”王阿玥道。
王宝甃看看她轮胎,看看她身后的小孩,问道:“合着你是约我陪你带孩子?”
“假期嘛,我侄子没玩伴,我带他出来玩会。”朝着孩子道:“她是你桂枝姑奶…,诶诶,你回去干啥?”
“我回去午休,我困。”
“滑下去一趟你就不困了。”说着踢踢车胎。
“我不滑,我嫌丢人。”
“坳里都游客,没人认识你。”王阿玥把她摁坐在轮胎上,看她手里问:“拎的啥?”
“粽子。“
“你坐稳了!”也不管王宝甃如何,双手用力一推,连轮胎带人的推出去。坡体都是青草,轮胎顺着往下滑,视线里出现一个小孩,王宝甃两腿着地,想要增加阻力,没控制住,人侧翻了出来,从半坡滚到坡底。
王宝甃半晌没爬起来,王阿玥在坡上大喊:“宝甃宝甃,你没事吧!”
王西平在烧烤区给人炒粉,听到声音回过头,王宝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接过游客捡过来的粽子,微瘸着腿往树荫底下去。
王宝甃扶着树坐下,王西平穿个背心,脖子上搭条毛巾,满头汗的过来问:“摔哪了?”说着蹲下捏她流血的膝盖。
王宝甃疼的颤了下,王西平抬头道:“骨头没事,擦破点皮。”转身快步到烧烤区,拿了纸跟水,拧开往她膝盖上冲洗。
后面游客喊他炒面,王西平回头说炒不了。甘瓦尔踩着单车回来,王西平拿着纸巾摁住伤口,让他去买消炎药水。
“没事。”王宝甃摇头。
王西平看看坡体,看看车胎,再看看她,一句话没说。
王阿玥跑过来,“宝甃你没事吧?”王宝甃没理她。
王阿玥打量了番,没什么大事,拉过不远处的野餐垫,铺在树荫下道:“坐上来躺会。”
王宝甃朝王西平道:“你去炒面吧。”
“没事,不急。”
王阿玥转身去找侄子,王宝甃指着王西平的脖子问:“长痱子了?”
“没事儿。”王西平挠了下。
“老板,拿两瓶饮料!”身后游客喊。王西平过去,从桶里拿了杯奶茶,插上管递给王宝甃,“假期人多,甘瓦尔弄了桶饮料。”指着烧烤区的煤气灶道:“饮料也是卖,顺便炒几碗面。”
“你怎么不叉鱼卖?”
“………”
王宝甃把奶茶贴到他脖子,王西平道:“没事。”
“我长过痱子,刺刺扎扎的。”王宝甃道。
“晚上烧烤,有想吃的没?”王西平问。
“晚上不看世界杯?”
“看转播就行。”王西平道:“甘瓦尔接了几单烧烤。”
王宝甃拿过粽子问:“有蜜枣跟鸡肉馅,吃哪个?”
“蜜枣。”
王西平垂头剥粽子,一颗汗滚到鼻尖,要落不落。王宝甃伸指甲接住,嗖的弹掉。甘瓦尔买了药回来,王西平给她膝盖消了炎,回到烧烤区炒面。
王宝甃眼睛四下找,在坡上找到坐在轮胎里,穿着裙子,翘着腿,一副野蛮老师模样的王阿玥。
王阿玥脸晒得涨红,拿了瓶水贴着脸过来,喘着气道:“好热好热呀!”
“你侄子呢?”
“吶,跟游客的小孩玩呢。”扭头看她,“跟王西平聊什么?”
王宝甃侧躺下道:“闲聊。”戳戳她脸道:“你皮肤真好。”
“你们确定合伙了?”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嗯,王西平性格好…,”
“我性格不好?”王宝甃反问。
“他是持续性好,你是间歇性好。”王阿玥看她脸色道:“你最近状态不错。”
“一般吧。”
“还睡不好?”王阿玥问。
“还行,比年前好。”
“医生怎么说?”
“鼓励我呗,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自从你旅行回来,状态明显变好了呀!”王阿玥说。
“是好了点,但心里没…,”王宝甃看她道:“上礼拜李琛约我出去,聊了一会还行,吃饭也没问题,直到他说去看电影,我心里就烦躁。我看出来他想要复合,主要在我们的关系中他并没有错,我负疚感跟自我厌恶…,”摇摇头,懒得再说。
王阿玥托着腮道:“你笑一笑,伦家让你摸一摸。”
“真的?”
“当然,我说话比你…,”话没落,胸被袭了一下。
“你不能再减肥了。”王宝甃说的认真。
“哎呀,你好讨厌!”
“缩水严重,真的!”话落儿,王阿玥伸手挠她痒痒,王宝甃道:“我膝盖,我膝盖疼。”
“哼,不理你了。”王阿玥躺回垫子上。
王宝甃晃着二郎腿,看着蓝天白云,直哼哼。王阿玥忽的翻身,趴过来问:“王西平算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王宝甃问。
“你不排斥他!”王阿玥切中要害。
这话把王宝甃问住了,王阿玥道:“上次羊沟村野餐,你喂他吃肉!”
“你没看他腾不出手?人帮我们烤肉,我喂他一块怎么了?我们还彻夜喝酒聊天,我还老留宿他家呢!”王宝甃说得坦荡。
“有点奇怪。”王阿玥不懂,“你为啥老去他家?”
“我家有我妈,你家有你妈,只有他家清净。”王宝甃说的合乎情理。
“不是这个问题。”王阿玥坐起来道:“你有没想过,你为什么不排斥他?”
王宝甃也坐起来,想了会道:“我想过,我得出的结论是,我跟他在一起没压力。”
“我们关系是纯粹的,我不图他什么,他不图我什么,我们相处起来很自在。我知道他的秘密,他晓得我的秘密,我们都能相互理解,心照不宣。”想了会又道:“像在火堆边抱团取暖的人。我上次喊你一块野餐,就是想让你们认识,你是我姐们儿,王西平是我哥们儿。”
“我跟李琛不能在一起,是我知道他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有压力,我不能回报他同等的情感,我怕辜负他。”
“王西平不会?”王阿玥反问。
“不会,王西平不会向我索取什么,我也不会向他索取什么。”王宝甃说得笃定。
“那因为你们不是情侣呀!”
“对呀!”王宝甃道:“就因为我们不是情侣,我才没有心理负担。”
“你能逻辑自洽?我还是感觉有点奇怪。”王阿玥道。
“哪奇怪?”
“我也说不清。”王阿玥斟酌道:“我还是不相信异性间有纯友谊。”
“我以前也这么想,现在觉得真正的知己不分性别,是纯精神上的吸引。如果有灵魂伴侣,就会有灵魂知己。”王宝甃认真道。
“我不信。”王阿玥摇头道:“这种关系很短暂,只存在双方婚前。”
王宝甃不置一词。
“我将来结婚,我老公要是有个红颜知己,我肯定不能接受她存在。说我心胸狭隘也行,但我就是接受不了。”王阿玥鼓着脸道:“你们彻夜喝酒聊天,经常留宿,照你的话讲,你们是灵魂知己,那我算什么?”
好半晌,王宝甃才道:“王西平说他不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