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刷到一半,王西平被他大伯喊走,要他开车进城里一趟。王西周驾照被吊销,不能开车。
王宝甃看不上他大伯家,不止她看不上,王国勋跟王与祯都看不上。他大伯并不恶,只是无能,无能过头了就是恶。
他大伯家不管大小事,都爱攀族里人。王西周他妈刚查出乳腺癌,王西周父子就找上王国勋,想让族里人搭把手。王国勋不想管,但身为族长不得不管。
门里远近百十户,一共拿了一万九。门近的拿千百块,门远的拿一百。王国勋嫌不好看,自己又垫了一千,凑个两万整。
王西周父子俩不承情,当下就脸色难看。因王西平家的事,族里拿了近三十万。单王与祯,王与仕兄弟俩就拿了五万。
王国勋没落好,还里外不是人,跟他从中贪了似的。二话没说,甩了一沓子单据出来。
王西平家在外经商十七年,那时镇里远没现在繁荣。王西平父亲赚了钱,逢年过节的回镇里,王家族人不管门里门外,有点难处的都问他借钱,王西平父亲能帮则帮,多少都会借。但还钱的寥寥。那时候人确实穷,不是不还,是没钱还。
镇里承包下溪村的桃林,是王西平父亲带头,还给王西周父亲安置了块。镇里最早一批路灯,是王西平父亲掏的钱。路灯政府有拨款,但落到镇里的钱,只够买一批廉价灯柱,没顶过几场大风,灯柱就歪歪扭扭,基本报废了。
不管镇里还是族里,大事小事,王西平父亲都会帮。王西平父亲的名望,仅次王国勋。脾气好话少,人称“老好人。”
王西平父亲下葬时,族里人集体缄默,只有门叔叔气不过闹了番,只因他儿子在外遇难,没能入祖坟,他闹着不让王西琳入祖坟。
王家宗族第一条,在外遇难的入不得祖坟。
葬礼后,族里人找到王国勋,自发性的给王西平募款,起步就是两千。王西周家募款,最高才一千,还是王与祯兄弟俩拿的。
王西周家口碑不好,有事找族里,无事缩头龟。王西周嗜赌,被讨债的五花大绑,王西周母亲找王国勋,王国勋不理,他母亲就撒泼打滚耍无赖。王国勋没法,只得召集族里,族人没一个人搭理。
王西周父子不当家,也不管事,大小事都是王西周母亲,包括族里开会。一众大老爷们儿,唯她一个娘们儿。族里只要有事出钱,她就摆摆手,说这事归西周他爹管,出钱可以,去找西周爹。久而久之,王西周家基本被孤立。
家里女人太过强势,男人也就无能。也兴许是男人太无能,女人才要强势。年初族里人开会,王西夏代她家出面,末尾,起身跟族里人道歉,这些年她家太不像话。此后,族里不再说西周家,直接喊西夏家。
王国勋评价,王家那一支,只剩王西平跟王西夏了。
一直刷到下午两点,王宝甃才觉得饿。厨房里转了圈,走到菜地站了会,看着啄食的鸡鸭群,回屋问甘瓦尔,要不要吃炖鸡。
俩人围堵拦截,捉了只不足两斤的鸡。甘瓦尔拎起菜刀,朝着鸡脖子咔的一下,鸡头滚落在地。王宝甃觉得人类真凶残,凶残归凶残,鸡是一定要吃的。
回厨房泡上松茸,朝甘瓦尔交待,处理完鸡把石锅洗了,回堂屋继续刷漆。
王西平擦黑才进家,院里香气浓郁。俩人围着石锅,一人端了一个碗,茨茨溜溜的吃。折叠桌上摆了几盘菜,饮料,啤酒。
王西平看见鹅卵石上的血渍,站在鸡窝里数鸡。
王宝甃往锅里下了菜,看他道:“我们俩忙了一天,不能吃你只鸡?”甘瓦尔点头符合。
“鸡太小…,”
“你吃鸽子鹌鹑,不嫌小?”
“这鸡有两斤,鸽子才一斤。”甘瓦尔看他道。
王西平张张嘴,没话说。往堂屋转了一圈,四面墙刷的平整光滑。出来院里正要说话,王宝甃撂下碗,朝门口走道:“我去捉只鸡赔你…,”
王西平拉住她:“全部给你吃。吃多少都行。”
“不吃了,鸡太小。”
王西平看着她,半晌憋了句,“我给你摘草莓。”拎了一个小筐出去。
摘了草莓回来,俯身在盆里洗,端过去放到桌子上。王宝甃喝着鸡汤道:“知道你吃素,没给你留。”
甘瓦尔道:“真的好吃,鸡汤很鲜,松茸也好吃。”
王西平看了眼石锅,里面咕咚咕咚的翻腾,往厨房转了圈,出来捏了颗草莓吃。
“你大伯没管你饭?”王宝甃问。
“管了,我不想吃。”
王宝甃喝着鸡汤,没接话。
“他们家炖的肉。我吃素。”说着去菜园摘了把菜,回来煮面。
隔天一早,王宝甃往下溪村走,脖子酸,肩膀疼,混身不舒服。身后一声狗叫,王宝甃回头,王西平领着两条狗在跑步。
王宝甃扭头走,不搭理这白眼狗,自从她回来,虎仔看见她就躲。王西平慢跑过来,脸上淌着汗问:“你去哪?”
“我姑姑家。”
“没睡好?脸色有点差。”
“我脖子僵,肩膀酸,浑身疼!”
王西平停下步,看她道:“昨天累的了。”
王宝甃拽了根狗尾巴草,甩着往前走,懒得理他。早上穿衣服,胳膊都酸的抬不起。王西平拉了下她胳膊,王宝甃难受的叫出声。王西平捏着她肩膀:“肌肉劳损了。”
“轻点轻点…,”王宝甃避开道。
王西平缓了手劲,轻按她脖子。王宝甃道:“昨儿没事,今个睁开眼浑身疼,散架了似的。”
“劳累过度了,晚上回来给你捏捏。”
“上礼拜刮墙,都难受了几天。”
王西平捏她后颈,王宝甃垂着头道:“对对对,就这块很僵。”
“睡前泡个热水澡。”王西平道。
王宝甃抬头,看了圈道:“要是有人看见,可能觉得咱俩有病。”
王西平笑了笑,揉着她胳膊道:“你颈椎不好。”
“是不好,落下的职业病。”王宝甃问:“你会按摩?”
“不会,瞎琢磨的。”
“琢磨这干啥?”
“部队里拉练累,我们会相互按。”
王西平穿的背心,露出两个大膀子,手给她按摩时,肩膀上的肌肉绷的鼓起来。王宝甃伸指头戳了下,果然,硬梆梆的。
王西平问:“你干嘛?”
“摸一下嘛,你又不吃亏。”
王西平不理她,继续跑步。
“你是害羞?”王宝甃跟他身后问。
“你不去姑姑家?”
“不急。”
王宝甃瞅了眼分岔路,看了看他不容侵犯的脸,伸手袭了下他胸,“哇塞”一声跑走了。王西平呆楞在原地,捂住胸口看她。王宝甃回头朝他笑,手在空中抓了抓,表示不错,手感好。
比起颜值,王宝甃更关注身材。王宝甃有好感的男生,无一例外都是好身材。第一次见李琛,就是在健身房。
人与人的相互吸引,无论异性还是同性,对王宝甃来说,都是始于身材,忠于性格。身材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自我约束力。当然,颜值其次。
这两条标准,王西平跟王阿玥都占了。王阿玥虽胖,但胖的匀称,胖的别致。浑身肉乎乎,捏着舒服。偶尔留宿在王阿玥家,王宝甃就爱捏捏她。
王宝甃一直垂涎王西平身材,但不好造次。若熟不到一定程度,她绝不会乱摸。大学里捏过一个室友的胸,对方骂她变态。哪怕对方是笑骂,王宝甃也听出了几分认真。
王西平跑了步回来,冲个凉,往大伯家去。明个就是满月酒,今个家里要宰牲口。王西夏喊了一圈,没族人愿过来帮忙,还是邬招娣出面,才有几个婶子大娘过来。
王西夏站在门口,指着街道问:“二孃,摆这会不会影响交通?”
邬招娣不在意道:“影响啥?车辆绕行就好,谁家没个喜事。”
王西夏笑道:“我不太懂,没操办过这种事。”
“没事,有不懂就问我。”看了眼院里忙活的人,回头问:“午饭都安置了吧?”
王西夏点头道:“都安置好了,一早就跟掌勺的交待了。”
“那就行。我怕你年轻不大懂。大家都忙活半天,要是不管顿饭,后头家里再有事,没人愿过来搭把手。”邬招娣道:“这不是一顿饭的事,是个礼节。”
“我明白,这次多亏了二孃。”王西夏诚恳道。
“也难为你了。”邬招娣拍拍她手,不再说话。心有戚戚,人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成熟。西夏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过比宝甃大三岁。
王西平拉了一车的桌椅回来,在太阳底下,一张张的往下卸。王西周端着碗饭,蹲在凉荫处不紧不慢的吃。王西夏要气死了,碍于人前不好发作,走到车前帮王西平卸。
王西平让她回院里,这使不上她,王西夏涨着脸不说话,把气都使到卸桌子上。王国勋骑着单车经过,朝着吃饭的王西周道:“西周,筷子拔的急点,西夏热的一身汗。”
王西周放下碗筷,慢吞吞的走过去,双手抱着一张桌面,有气无力的搬。王国勋叹口气,没话说,蹬着自行车走了。
王西平让王西夏回屋,她瞪着王西周问:“你没劲是吧?”
王西周跟没睡醒一样,打个哈欠道:“昨晚孩子闹了一夜。”
“那你睡到十点才起…,”王西夏忍住不再说。朝王西平道:“哥,你先回院里吃饭,晚会再卸。”
“先卸吧,这三轮车别人急用。”
王西平一次搬三张桌面,卸完,浑身湿透,整个人晒到中暑。喝尽一瓶水,发动着三轮给人送去。
王与秋经营的是半民宿半农家院,逢周末节假,基本客满。王与秋特意围了个圈,专养鸡鸭,食客可自己进去捉。一般进去捉的,都是半大小孩。
比如现在,王宝甃站在太阳底下,看着满头大汗的孩子,明明已经抓住,故意放走再继续捉。他爹明显已经烦躁,擦着头上的汗让他别玩,赶紧捉了回屋。
王宝甃拎着鸡回厨房给师傅,师傅要她去镇里买醋,这家人要吃醋焖鸡。王宝甃骑上摩托,一路轰到镇里,买了醋回来,全程不过五分钟。
五张餐桌已经坐满,还有家刚钓了鱼回来让厨房给炖的。王宝甃转了圈,好像使不上她,出来往前走了几十米,停在一家转让的民宿前。
王与秋刚提到这家民宿,这家是一对外来夫妻在经营,差不多有三年。妻子上个月跟一游客私奔,游客的媳妇来这一通闹,丈夫也经营不下去,前几天贴了转让。
王宝甃透过门缝往里看,只闻潺潺流水声,看不见景。往后退了几步看房子全貌,三层小楼,整栋房子被一层爬山虎裹着。门前是两排纯蓝色的绣球,一看就知主人下足了功夫。
王与秋说这家民宿最别致,妻子是位园艺师,丈夫是搞音乐的,经常能听到他家热闹的打鼓声,住宿率最高,最受年轻人欢迎。据桃色八卦,是丈夫先多次出轨女游客,妻子才报复性的跟人私奔。
王宝甃左右看一眼,往上一蹦,双手攀着矮瓦檐,爬上了院墙。朝院里扫了眼,一见倾心,非接下不可。正要往院里蹦,王与秋喊她,不得已跳下来,拍拍手,揉着酸疼的肩膀回去。
“疯了你!爬人墙头。”王与秋骂她。
“姑姑,我想接这家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