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低头羞愧道:“未能找到他。”
老国公拍一把椅子扶手:“你怎么想的?他不愿意退亲,你也不想退亲?”
镇国公苦笑:“父亲,这门亲事不能退。如今我们府上名声败坏,朝堂上我也不敢说话。施家不能失去葛家这门亲事。”
葛秋蘅嫁进来,宁远侯不会帮施家说话,起码不会落井下石。
但放了这门亲事就不同了,宁远侯一定会报复施明晖污了他女儿的名声。
若是从前,这也没什么,施家哪里会怕了葛家。
现在不同。
如今,施家在皇帝眼里名声极差,印象极差,将来子弟怎么受到重用,怎么出息?
眼看着家族即将败落在他手里,他是施家的千古罪人啊,死后怎么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在朝堂上连续数日遭白眼冷落,镇国公火热的雄心壮志,到今天葛谢退亲,多少冷了几分。
好在珠珠做了个先知梦,预料准了封州水患,可见,他女儿有凤舞九天之姿!多少令他有几分安慰。
至于府里儿媳妇、侄儿媳妇们可能也做了先知梦,镇国公没多想,只当自家紫气东来,或许真要出皇后了,儿媳妇、侄儿媳妇们是拱卫他女儿这颗月亮的星辰。
老国公却失望道:“宁远侯闹到搜查后宅,虽没有认真仔细地搜,到底是打脸来了。闹到这个地步,退亲的态度坚决,不退怕是不成的,不退更要成仇。罢了,你自个儿思量吧。”
镇国公想说说珠珠的先知梦,但又怕儿媳妇、侄儿媳妇们也做了先知梦的消息泄露,老爷子兴许越发阻拦珠珠嫁皇子,因此按捺下了。
他恭敬应是:“儿子定会好生考虑。”
老国公道:“既皇上下旨,让我们家子弟闭门思过,那便从明日起,去甘禄堂向老太太请安后,叫明玮他们统统到祠堂来,每日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反省自身。我要亲自监督、教导。还有老三,叫他一并来。”
镇国公喜道:“有父亲亲自教导他们再好不过了,他们定能反思过错,从头做人!儿子先替三弟和这些小子们,谢过父亲肯亲自指点他们!”
说罢,躬身抱拳施了一礼。
老国公面上没有一丝喜色,叹气道:“能真正醒悟,方是好——你起来吧,多大年纪的人了,罚你跪,你好意思跪,叫旁人见了,反倒我要不好意思起来。”
镇国公道谢起身,迟疑地问:“那明桢呢?如今就他一个在外面跑,这几日正替母亲跑封州水患捐款捐物的事。
母亲将陪嫁庄子上,去年产出的余粮,全叫他使人送到封州去,又四处搜罗,要凑上百斤盐去。
又因明玮渎职受罚,他也怕罢官,这些日子还要去衙门值班二三个时辰,可是辛苦了他。”
老国公脸色稍缓,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道:“府里子弟,也就他稳重些。跪祠堂反省的事,就放他一马。”
说罢这些,老国公又道,“后宅估摸乱成一锅粥,你去看看你太太,顺带整顿整顿,家总该有家的样子。”
说到这儿,老国公不免心酸。
镇国公应了,告罪退出去。
老国公独自坐在堂上,头又疼起来,有点怀念孙女按摩的舒服滋味,可惜这丫头眼里只有她祖母,对他这个祖父甚是无情。
俄而,大管家推门进来,轻手轻脚将一碗汤药端到老国公面前。
老国公接了药碗,仰头一口饮尽。
他还不能倒。
他若倒了,这个家得散,子孙不孝,别说含笑九泉,怕是死不瞑目。
也不知哪一步出错,怎就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了?
有镇国公亲自整顿,后宅的风波很快平息下来。
凑热闹、嚼舌根的奴仆,带头者该打板子的打板子,余者狠狠训斥一顿,革半个月到半年的月钱不等,再命各回各院,各司其职。
施窈走到二门,脑子里灵光一闪。
那万峥媳妇不会无缘无故,为了耍威风,就死命要搜查她的屋子。
必然有人给她撑腰。
或有钱财利益驱使。
“忍冬姐姐,万峥夫妻俩去哪儿挨打了?”
忍冬心里咯噔一声,姑娘这是仍不想放过万峥夫妻俩啊,不由得满脸一言难尽,回道:
“老太爷下令打板子,一般是在涵虚堂里,叫人堵了嘴打,因此姑娘没听见他们哭爹喊娘。十五板子,此时应是已打完了,叫人拖回住处。”
“他们住哪儿?”
“住后街呢。姑娘要做什么?”
施窈撸起袖子,看见柳华姑姑瞪眼,忙将袖子撸下去,拎起手绢,伤心欲绝假哭道:
“姑娘我被污了名声,哭得头疼、肚子疼,气得心肝脾肺肾无一处不疼,我得找他们补偿损失!”
说罢,拦了个小厮询问万峥夫妻俩的去向,是谁押送。
竟是施明桢亲自押送。
施明桢押送好啊,三哥哥是个笑面虎,隐忍功夫一流,不会轻易翻脸。
只要不是施明晖那个杀人狂魔,她就不带怕的。
问清了,施窈急急忙忙领着一大帮人朝大门处赶。
柳华姑姑苦口婆心劝不住,木香等人小祖宗小祖奶奶地乱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劝不住。
只能紧跟她身边,帮她遮挡一番,生怕不长眼的小厮们冒犯了自家姑娘。
紧赶慢赶,终于在大门处堵住施明桢和万峥两口子。
原来万峥媳妇不甘心,不愿意被赶出去,不敢向老国公求情,就扒着国公府高高的门槛,撒泼打滚求施明桢网开一面,至少把她男人和孩子留在府里,她愿意一个人去庄子上种地做苦力。
这一耽搁的功夫,就把施窈招来了。
施明桢脸上的招牌微笑一瞬凝固,忙喝道:“二妹妹!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回去!”
施窈摇摇欲坠走到施明桢面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臂,楚楚可怜、弱声弱气道:“三哥哥,快扶我一把,我要晕倒了!”
施明桢浑身僵硬,喊道:“木香,快过来扶你家姑娘!”
施窈闻言,暗骂个老狐狸皮的,死死抓紧施明桢手臂不松手,硬挤出几滴眼泪,泫然欲泣,又将那番这疼那疼的话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