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说的完全是客气话,曹操的确很忙,也很累。
进来看到曹操,刘协便笑道:“丞相,连日来可是辛苦你了,这么多的事情都压在你的身上。”
郭嘉随后也跟了进来,刘协还是像往常那么亲切,面带微笑,情真意切,可是对曹操的称呼,却很自然的就变了。
曹操也意识到了,不由得一愣。
自从两人当初在洛阳第一次见面开始,刘协就一直称呼他“曹公”,显得既尊重又亲切,可是今天,这叫了12年的称呼,竟然突然就变了。
虽说皇帝的态度还是那么亲切,但曹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以前,刘协处于弱势,所以他始终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对曹操特别尊重,甚至很多时候是在讨好曹操。
但是现在,称呼曹操的官职,虽然态度还很亲切,但也显得很正式。
曹操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暗自感叹,陛下啊,你是在提醒我,你是君,我是臣,你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皇帝了吗?
过了一会,曹操嘴上客气的回道:“臣承蒙陛下器重,让臣掌管三军,征讨东吴,这是臣的荣幸,何敢言辛苦二字。”
刘协笑道:“那也要多注意身体,这么多年,大事小事都压在丞相一人的肩头,朕既感激,也于心不忍啊。”
曹操一向多疑,这些话听在他的耳朵里,他就感觉是在警告他,提醒他以后不要再大权独揽了,该让,就得让,该退,就得退!
接下来,刘协围着曹操转了一圈,细细的打量着,把曹操看的有些不自在,问道:“陛下,你在看什么?”
郭嘉也觉得纳闷,刘协过了一会才说道:“朕没有说错的话,丞相今年正好五十岁了吧?行医治病,无外乎就是望闻问切,朕是在帮丞相看一看,看看你的气色是否正常。”
曹操连忙摇头,“陛下有心了,臣无恙。”
刘协指了指曹操的头,“还是要当心一些,身体至关重要,近来丞相可有头痛不适?”
曹操赶紧摇头,“陛下,臣一点问题都没有,近来并没有头痛过。”
怎么每次皇帝见了自己,都会问自己有没有头痛过?曹操都快被搞出心病来了。
其实,这两年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时不时的突然头痛欲裂,而且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发病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多。
郭嘉忍不住想要开口,其实,他也很担心曹操的病情,但曹操却用眼神制止了郭嘉。
郭嘉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刘协也很快转移了话题。
“丞相,刚刚奉孝对朕说起,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发现有将士染病倒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回头朕会马上找人商量一下,早日拿出对策,你这边也要时刻注意,暂时只要发现有症状的将士,先把他们隔离开,不要把有病的和没病的混在一起。”
曹操有些不以为然,“陛下,有这个必要吗?老夫常年带兵打仗,将士们有个头疼脑热,染个风寒,这算不得什么,别说生病倒下,就算是受伤的将士,只要不是重伤,也不能轻易退出战场。”
不怪曹操这么说,自从他征战以来,经常身先士卒,带头冲在前线,可以说是轻伤不下火线的硬汉。
曹操觉得刘协有点小题大作,甚至还给了郭嘉一个责怪的眼神。
但刘协却很严肃,“丞相,朕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户人家,有一日主人发现房梁上有一只蚂蚁在爬,主人并不在意,他只是把那只蚂蚁清理掉了,可是过了几日,他发现了更多的蚂蚁,他把蚂蚁清理了一下,还是没有引起重视,又过了一段时间,忽然夜里,房梁咔咔在响,突然断裂重重的砸了下来,连房子也塌了。”
刘协直视着曹操,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其实,当奉孝发现有人病倒后,倒下的将士绝不是一个两个,这个数字还会增加,而且增加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这么多将士聚集在乌林,若不严加防范,很容易引发瘟疫,疾病的传播速度之快,远超你我的想象。”
“就像你我君臣面对面的站在这里,如果其中一人染病,就会无声无息的传给另一个人,十个人染病,一百个人染病,丞相觉得无碍,那如果是成千上万人呢,甚至两万三万更多人染病呢?”
当从皇帝嘴里听到瘟疫这两个字,曹操的脸色顿时变了,古人对瘟疫有着莫名的恐惧。
因为在当时简陋的医疗条件之下,人们对于瘟疫,毫无抵抗的能力,只要染病,要么扛过去,要么死过去,而且大多数人都是后者,只能活活等死。
“将士们血战沙场,马革裹尸,是他们的荣誉,但如果被自己人传染,无端端的病死,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而且,这种事明明是可以提前防范,加以控制的。”
曹操终于被说动了,他点了点头,“好吧,既然陛下这么说了,臣自当全力配合。”
曹操冲外面喊了一声,“杨修何在?”
外面有人答应一声,很快有人把杨修找来了。
杨修再次见到皇帝,表情也多少有些尴尬。
之前,他压根就不看好皇帝能够逆风翻盘,所以杨修选择了追随曹操,但是现在,不用别人提醒,杨修也早就瞧出来了,风向已经变了。
曹操简单的把事情对杨修说了一遍,然后让他负责配合,当个传话跑腿的角色。
毕竟,曹操要负责打仗,他的精力主要还是用在作战上面。
很显然,杨修的情绪有些低落,大战在即,他这个主簿也早已跃跃欲试,盼着能有表现的机会。
可是,曹操竟然安排他处理这种小事。
在杨修看来,这是很不值一提的小事。
杨修从小高傲,总觉得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刘协倒犯不着和他生气,只是感到失望。
防疫的事情刻不容缓,刘协又坐了一会就离开了,他把救护队的林彤李二牛等人召集在一起,当然了,杨修自然也会参加。
…………
周瑜主战,在他的一番劝说之下,孙权也有了对抗曹操的底气,发现鲁肃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孙权单独召见了鲁肃。
来到后堂,孙权问道:“子敬,张昭等人纷纷劝我归降,公瑾黄盖等人则全力主战,那么你呢?说说你的看法。”
鲁肃叹了口气,满心忧虑的说:“张昭等人主降,站在他们的角度,一点问题都没有,就连臣也可以投降,归降后,朝廷为了笼络人心,必不会亏待我等。周瑜主战,也自有他的理由,我一直在想,主公站在你的角度,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鲁肃并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他,真心实意的是站在孙权的立场在考虑问题。
“主公,江东文武,人人可降,唯独主公你,是万万降不得的。”
孙权大受感动,忙问道:“为何我就万万降不得呢?”
鲁肃耐心的解释道:“现如今,曹操和皇帝君臣不和,两人明争暗斗,虽说皇帝是少有的圣明贤君,但曹操依然手握重兵,实力不可忽视。江东文武若是投降,曹操自然乐见其成,但主公若是投降,便不再是江东之主。曹操不战而胜,无疑会助涨他的声势,曹操和皇帝的争斗反而局势会变的更加激烈。皇帝想借我们之手挫曹操的锐气,我们何不借此机会,打出清君侧之名讨伐曹操呢?主公就算要降,现在也不是时机,若是我们的对手是皇帝,那倒可以考虑。”
周瑜是一把快刀,让孙权觉得快意恩仇,大为提气。
鲁肃则是一杯美酒,浓郁香醇,让孙权从里往外,浑身都觉得舒服。
鲁肃又说道:“皇帝要借主公之手,来对抗曹操,这对主公来说,正是天赐良机,若是我们现在降了,反而会让皇帝的计划落空,所以我们不仅不能降,还要讨伐曹操,全力击败他,这样对皇帝有利,对我们自然也最为有利。”
孙权大为赞赏,点头道:“好,子敬之言,真金石也,让我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日。”
有了周瑜和鲁肃的劝说,孙权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愤然拔剑,把桌子劈掉了一角,“日后谁敢再言投降二字,犹如此案!”
这一下,彻底把众人给震住了,周瑜马上带人返回赤壁。
接下来,孙权再一次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用人气度,他单独把张昭找来。
张昭为劝降之事觉得有些羞愧,但孙权并没有怪他,反而说了一番肺腑之言,感激兄长死后,自己孤立无援张昭对自己的诸多帮助。
孙权越说越激动,说到动情处,一把拉着张昭的手,说道:“张公,我父兄早亡,你不仅是我的长辈,也是江东的支柱,倘若没有你,江东哪里会有今日的局面。”
人都是有感情的,张昭深受感动,甚至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写投降信。
“可是……”
孙权打断了他,“张公,你什么也都不用说了,不论你做什么,都是为我着想。现在我把粮草等后勤所有的事情都委派给你,恳请张公鼎力相助,你我携手齐心,共破曹贼!”
张昭激动的老泪纵横,这就是孙权的魄力,但是孙权并不知道,张昭不仅劝他投降,私下里还写了投降信,不仅他这么干,这么做的人大有人在。
但孙权的一番话,确实打动了张昭。
接下来,孙权又找到了刘备,正式邀请刘备结盟,共同对抗曹操。
刘备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等回到住处,刘备发现关羽正站在院子里面向北方怔怔的出神,像是有心事。
刘备走了过去,喊了一声,“云长。”
关羽回头看到刘备,急忙说道:“是大哥回来了,你和孙权商量的如何了?”
刘备点了点头,“孙权已经决定和曹操开战了,也正式邀请和我结盟。”
关羽冷笑了一声,“刚才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江东孙氏割据一方,其实他们从骨子里,就不甘心做汉臣。”
“何以见得?”
关羽义正言辞的说道:“先说江东猛虎孙坚,虽说他也曾参加了讨董,表现也非常踊跃,但前后有两件事令人不耻。第一件事,借着讨董之名,孙坚先后杀了原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根本就没把朝廷放在眼里,不过是借着讨董之名,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这第二件事,得到了传国玉玺,可孙坚却据为己有,这足以说明,孙坚早有称雄一方的野心。”
“再说孙策,屡次进兵荆州,攻伐江东,他的确闯出了威名,实际上只是不断的扩充他自己的力量罢了,他不仅对汉室领地肆意侵占,对汉室宗亲也丝毫没有放在心里,打刘表,灭刘繇,他把别人都当成了他争霸一方的绊脚石,再来说孙权,承继父兄的基业,对朝廷更是毫无敬畏之心!”
刘备听了深以为然,“云长,你说的不错,但是不要忘了,我们现在身负陛下的重托,决不能露了破绽。”
关羽点点头,“大哥,我明白,其实我很感激陛下,如果没有陛下的宽容大度,你我兄弟三人,还真不知道今后何去何从。”
刘备顿时沉默了,关羽这番话说到了他的痛处。
被曹操陷害,逼的走投无路躲到了江东,刘备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接到皇帝的信,没有被皇帝原谅,他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是甘心听孙权的摆布,还是彻底和朝廷对立?又或者,无颜苟活人世,以死谢罪呢?
关羽再次看向刘备,感慨的说道:“大哥,陛下宽仁大度,再一次挽救了我们,此等恩情,我等一定要铭记在心,永远都不能忘怀。”
刘备是兄,关羽是弟,有些话关羽不便明说,总不能揪着刘备的耳朵,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吧。
但无论如何,关羽都明白,刘备这一次做错了,其实,关羽压根就不想来江东。
江东这些人关羽从骨子里就瞧不起,他们不过是一群江东鼠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