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刘协站了起来,他摆了摆手,全场立刻平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聚焦在这位仅仅才24岁的大汉皇帝身上。
从光合四年(公元181年)出生,到今年建安八年(公元203年),别看刘协年纪不大,仅仅才比孙权大了一岁。
但是他却已经当了15年的皇帝了,单论当皇帝的资历,绝对属于元老级别了。
刘协的心态非常沉稳,他笑着看向众人,带着一贯超乎寻常的亲和力,说道:“刘晔也好,吕布也好,刘琮也罢,能力和威望,都不错,但是荆州不仅目前是大汉最重要的战略要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它的位置都举足轻重。马上就要打仗了,这关系到天下能否早日安定,所以朕觉得,只有曹公才是担任荆州牧的最佳人选!”
刘协此话一出,大家都震惊了,全场只有三个人,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他们分别是贾诩、沮授,还有郭嘉!
郭嘉从刚才,他就一直在暗暗的观察着皇帝,皇帝出现在荆州,显然大有深意,荆州牧一直都没有任命,郭嘉猜到皇帝会亲自宣布。
而之前,郭嘉已经提前预料到皇帝会把曹操牢牢的锁在荆州,那么,让曹操做荆州牧,这不就等于又上了一把大锁吗?
做了荆州牧,曹操就更加没有理由离开了,至于冀州,那以后就跟曹操没有关系了。
“……”
曹操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
曹操以为他是丞相,他是冀州牧,皇帝不会轻易的动他,就算要动,至少也会提前和他商量一下。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协直接就宣布了。
郭嘉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陛下,反击的手段一个接着一个,让人防不胜防。
第一个反击,薛悌病死,皇帝把这个曹家班元老级别的铁杆拥趸给整死了。
第二个反击,明明皇帝手里有大把的人可以担任幽州刺史,可是,刘协却选择了张辽,又一次挖了曹操的墙角。
第三个反击,就是对荀攸的处置,先和曹操商量,曹操刚刚表明态度,结果刘协反手就把荀攸给放了,还让荀攸重新回到了曹操的身边,荀攸回到曹操身边,让曹操心里很难受,很尴尬!
第四个反击,让曹操进兵江东,这样曹操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第五个反击,让曹操做荆州牧,这一步棋,便等于彻底宣布,以后北方各地,尤其是冀州和并州,今后都和曹操没有关系了。
当然了,刘协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还留了余地,他的目光又看向了曹昂,“子修,冀州牧由你来接任,你明日就回冀州吧,那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情等着你处理。”
曹昂也感到很意外,他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曹昂想了想,连忙摇头,“陛下,我人微言轻,资历浅薄,恐怕不能胜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另择贤明。”
刘协冲他笑了笑,满是信任的说:“子修,朕虽然平日里很欣赏你的低调和谦逊,但是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切莫妄自菲薄,要勇于担当,勇挑重任,你已经长大了,有能力,有威望,也对朕忠心耿耿,不仅朕觉得你能胜任,你父亲也对你寄与厚望。”
刘协随即看向曹操,以商量的口吻问道:“曹公,举贤不避亲,你觉得子修合适吗?”
曹操还能说什么呢?
皇帝都已经开了金口,让曹操做荆州牧,这就已经说明,冀州牧曹操不用再惦记了,与其让别人来做,显然,还不如让自己儿子来做呢。
曹操心里一阵苦笑,皇帝的手段果然厉害,夺了自己的冀州牧,转手又给了曹昂,自己非但不能拒绝,搞得好像又欠了皇帝一个人情。
你看朕对你多好啊,让你做了荆州牧,让你儿子做了冀州牧,父子俩都成了封疆大吏,这是多大的恩情啊。
可实际上,刘协却断了曹操再回冀州的念头。
郭嘉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按照他的设想,让曹操控制北方,和皇帝分庭抗争,到时候曹操地盘多,兵力多,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易的动他。
现在好了,把刘备逼走了,结果曹操自己也陷在了泥潭里,只有皇帝才是最大的赢家!
就算把孙权打赢,曹操依然还是荆州牧,皇帝大概会派其他人接管江东。
刘协一如既往的当着大家的面,对曹操表现出远超旁人的信任,“曹公,平定江东,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你又是朕最信任的人,只有把荆州交到你的手上,朕才能放心啊。”
曹操强颜欢笑,拱了拱手,“承蒙陛下如此器重,臣自当尽心竭力,争取早日击败孙权。”
蔡夫人本来觉得很有希望,此时却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都要凉透了。
刘琮却并不觉得失望,他压根就没有争权夺位的心思。
随后刘协提前离开了酒宴,曹操也失去了兴致,早早的离开了,等酒宴彻底结束后,刘协让人又把蔡夫人单独找来了。
蔡夫人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来到了州牧府的后花园,四五月的天气,院子里一片绿意盎然。
蔡夫人对满园的景致毫不在意,拖着长裙径直来到院子中央的一处凉亭,亭子里只有两个人,赵云静静的站在一旁,而刘协正悠闲的坐着,一边饮茶,一边欣赏着院中的美景。
“臣妾见过陛下。”
蔡夫人款款下拜,一股沁人的香气也随即飘了出来。
刘协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挥手,“夫人,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蔡夫人恭敬的站起身来,稍稍的往后退了两步,把头轻轻低垂了下去。
刘协端起茶盏,惬意的喝了一口,“朕初来荆州,很多事情还不是很了解,之所以把夫人找来,有些事情,朕想请教一下。”
“陛下,您想了解什么,臣妾定会如实相告。”
刘协点点头,“其实倒也没什么,刘表究竟是怎么死的?朕相信,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蔡夫人毒死了刘表,面对皇帝的询问,她心里惶恐不安。
但她还是强作镇定,装出委屈的样子,哭诉道:“陛下,家夫是被刘皇叔所害,这件事荆州上下无人不知……”
蔡夫人颇有演戏的天赋,眼泪说来就来,以袖掩面,肩头一阵阵抖颤着,看起来很伤心。
刘协咳嗽了一声,“打住,朕今日想听的是真相,你想欺君吗?”
蔡夫人抬头看了刘协一眼,“陛下,臣妾说的就是真相……”
可是话才说了一半,蔡夫人就发现,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表情异常冷漠,目光直视着她,那犀利的眼神让蔡夫人觉得自己在皇帝面前,好像一点秘密都没有,全都被看穿了。
刘协有些失望,冷声说道:“夫人,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说。”
蔡夫人顿时慌了,她面色苍白,眼神飘忽不定,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面对皇帝的目光,她低下头不敢和皇帝对视,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刘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其实刘备在信中也说了,毒是蔡夫人下的。
最终,蔡夫人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刘协的面前,“陛下,家夫之死,是被我所害……”
刘协带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蔡夫人不敢再心存侥幸,当即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刘表杀了蔡瑁,让蔡家迅速变的没落了,听到这些事情刘协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因为这里面,或多或少,刘协也发挥了作用。
是刘协让甘宁来荆州的,是刘协让蔡家和刘表反目的。
所以,刘协很平静,又问道:“那刘琦又是怎么死的?”
蔡夫人本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可是却没有,她摸不准皇帝的心思,只好继续回答,“家夫死后,很快我就接到了丞相的来信……”
蔡夫人稍微犹豫了一下,她把曹操郭嘉也都抖了出来。
赵云就站在一旁,听到是曹操和郭嘉定计陷害了刘备,气的眼睛都瞪了起来,拳头也攥的青筋直蹦。
但到最后,赵云也听出来了,刘琦的死,确实跟刘备脱不了关系。
等蔡夫人把事情都说完,她把头用力低下,她已经做好了被处死的准备,谋害宗亲,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刘协站了起来,看着满院的春色,他长叹了一声,“朕今日找你,只想了解真相!”
“陛下,您不杀我?”蔡夫人感到难以置信。
刘协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管曹操曾许诺过你什么,朕才是当今天子!”
蔡夫人明白了,她的生死荣辱,全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曹操不管答应过她什么,都没有用,只有皇帝说了才算!
曹操用死,来控制蔡夫人,“不听话,就杀了你。”
刘协用活,来笼络蔡夫人,“这世上只有朕,才能保住你的命!”
刘表的死活,刘协并不在乎,刘表活着的时候一直拥兵自立,心里始终存有割据一方的念头。
忽然,刘协看了她一眼,说道:“朕想给你选一个新的夫君。”
“陛下,你该不会让我跟随丞相吧?”
虽说她和曹操,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那是蔡夫人受了胁迫才发生的,她其实并不想做曹操的女人。
刘协摇了摇头,“不是曹操,是刘备!”
“啊?怎么会是他呢?”蔡夫人大感意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而且,虽说刘备看起来忠厚温和,可通过刘琦这件事,蔡夫人心里还是觉得刘备有些阴险。
赵云也投来了疑惑不解的目光,刘备都跑到江东去了,怎么陛下竟然还给他撮合婚事呢?
而且,挑的女人,还是心狠手辣的蔡夫人。
蔡夫人惊讶的瞪大美眸,看着皇帝,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
实际上,她的生死现在全在刘协的掌握之中,就凭她毒死了刘表,刘协现在就可以直接处死她。
所以,蔡夫人在刘协面前,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刘协对她摆了摆手,“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告诉朕,至于刘琮,你放心,那孩子心性纯良,朕很看好他。”
皇帝当面夸了刘琮,这也对蔡夫人释放了一个信号,意味着,刘琮今后一定会受到重用的。
蔡夫人忙起身告退,让她嫁给刘备,这个消息,她也得回去好好的消化一下才行。
蔡夫人前脚刚走,赵云就忍不住问道:“陛下,我不明白,蔡夫人心如蛇蝎,这个女人很不简单,陛下不仅没有杀她,还让她嫁给刘皇叔,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刘协看向赵云,说道:“子龙,你也不是外人,朕不妨告诉你,刘备做的很多事情,朕都不是很满意。就拿这次刘琦的事情来说,刘备为了一己私心,阻挠刘琦去许都看病,甚至还杀了他。可他的来信,却并没有向朕如实说明实情,现在为了天下早日安定,朕可以容忍一些事情,但是,也必须要加以控制,让蔡夫人留在刘备身边,朕就是要提醒他,朕什么都知道。”
刘备现在最怕的就是蔡夫人,不仅仅因为这个女人不简单,更关键的是,刘琦的死,蔡夫人是知道真相的。
可想而知,一旦蔡夫人和刘备在一起,还是皇帝赐的婚,就等于在时刻提醒刘备,什么都瞒不过皇帝,他能做的只有好好听命,绝不能再有二心。
刘协又说道:“朕是皇帝,不能毫无底线的去相信任何一个人,之前朕派人夺取许都的时候,刘备明明手握几万兵马,却屯兵汝南,对朕,对许都都没有理会,就算他有一百个理由,但站在朕的立场上,做臣子的就必须要时刻把朝廷放在第一位。朕曾经也想挽留刘备留在许都,让他做宗正,可是他呢,并不甘心。”
刘协叹了口气,很失望的说道:“如果刘备能安心的留在许都,就不会有这摊子烂事了,他也不会被曹操搞臭了,哼!明明可以去长沙避祸,却非要跑去江东,朕让他做内应,是给他赎罪的机会,但并不代表,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朕这里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