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隐藏身份的附身者?
林天禄听得一阵惊愕。
是类似于程青玉当时的状态...么?
“怪不得刚才我们在入县之际,过路百姓看我们的眼神都很是奇怪,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华舒雅轻捻下颔,蹙眉沉吟道:“见我们这一行人逆势而为,反而不惧危险回了辽昌县,如此古怪之举,便猜测我们可能是附身者伪装而成,这才不敢接近?”
“百姓们并不清楚什么‘附身者’之流,他们只知晓,有一批武艺高强但是心肠歹毒的恶徒藏身隐匿,在县内肆意虐杀。”
谢温无奈轻叹道:“不过,随着那些势力出没,他们或多或少知晓了辽昌县被些魑魅魍魉盯上,恶鬼流窜,阴邪作祟。既然是指望不上官府、求神拜佛也丝毫无用,这才绝望之下背井离乡,想着逃往其他郡县躲避灾祸。”
于璇灵环臂抱胸,嘟哝道:“但茂环省各地都遭了难,他们这肉体凡胎的、单凭脚程又能在短时间逃难到什么地方呢?”
若妖鬼们当真要追杀夺命,就凭百姓们拖家带口的速度,着实是与等死无异。
难不成,他们还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逃出茂环省地界?
“寻常百姓自然是逃不出茂环的。”谢温面色微肃,语气更显郑重:“但,不知几位可有听过广元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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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元?”谈娘娥眉陡皱,冷声道:“那座县城又发生了什么?”
无外乎她对此颇感在意,毕竟这广元县本就是此行目的地之一,同时还是自家孩儿出生长大的故乡。
“广元县,与茂环内的其他十六县城,状况截然不同。”
谢温略作斟酌,感慨道:“若说其他镇县如今与辽昌县也相差不远,大多都混乱无序,人人惶惶不可终日。那广元县便是如今整个茂环省唯一安然无忧之地,传闻县内人人安居乐业、没有生死之忧。”
林天禄心头一动。
当时在县城门前,他偶然搭讪到了一位妇人,在听闻其提及广元县之际,话锋也是一转,言下之意同样表示广元县颇为安全。
“所以当地的百姓,都是想尽快往广元县去避难躲祸?”
“是啊。”
谢温摇头笑了笑:“相较辽昌如今的一片狼藉,自然是广元县更为安全平和,哪怕少些吃穿,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会被那些魑魅魍魉稀里糊涂地宰割了性命。”
“这...”
林天禄思忖一二,好奇道:“不知这广元县内有何玄妙,为何偌大的茂环省,唯有这座广元县能平安无忧?难道是那些妖鬼势力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故意留出来的一片安全之地?”
“他们哪里有何恻隐之心,况且还有附身者在暗中作祟,若能冲进广元县内大肆掠夺一番,他们当然是再高兴不过。”
谢温说着,渐渐流露出了几分敬佩之色,感叹道:“只因那广元县内出了一位‘玄女’,其足智多谋、身负非凡神通,召集了不少豪杰之士、更是巧言善辩笼络到了不少的妖鬼与术者相助,这一来二去之下慢慢就将广元县化作一片固若金汤的城池,几乎没有妖鬼能轻易踏入此地作祟。
自然而然的,县内的百姓们便重新有了安稳生活,而随着消息有意传播,茂环省内的百姓们都已渐渐知晓了此事,朝着广元县汇集而去。”
听闻此言,林天禄与华舒雅不禁对视了一眼。
这玄女的存在,如今不仅是茂环省内,甚至连省外之地都已传开。
看来,这位玄女当真是有非凡本事,能在这混乱局势之中站稳脚跟,护得一方水土,确实是值得旁人敬佩称赞。
“那‘玄女’究竟是何身份?”谈娘沉着脸色道:“我之前从未听闻过广元县有何玄女存在,怎得如今突然横空出世?”
“夫人有所不知。在广元县内有妲姓一家,出身富贵、祖上还有不俗地位,在广元县内本就是颇有名望。之后又与当地豪绅联姻结亲,诞下一女,便是那玄女妲仪。”
谢温拱了拱手,侃侃而谈道:“传闻那妲仪出生之际,家中便有玄光闪耀、文房飘香,自小便熟读诗书典籍、聪明伶俐,直至金钗年纪便已是广元县内外远近闻名的才女,颇受男子青睐瞩目。
当然,这才女之名终究也只是才女而已,顶多是当地之人饭后闲谈两句,旁人鲜少会放在心上。况且妲仪还是女子之身,难登大雅之堂,而妲家与豪绅也是逐渐内敛低调,鲜少再去作何招人瞩目之事。这广元县外之人,对此自然是无甚了解的。”
“至于如今——”
言至此,他话锋一转,不禁夸赞道:“广元县与我们一样同样遭受威胁迫害,便是那妲仪出面力挽狂澜,救人于危难之间。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才逐渐被人尊称为一声‘玄女’。”
“如此,确实是好事一桩。”
林天禄思忖了片刻,很快继续道:“不过,谢先生如今有何打算?是要随百姓们一同离开,前往广元,还是留守此地,继续与那些妖鬼和附身者周旋?”
“若是可以,鄙人本想派人去请求广元的玄女妲仪出手相助,只是两地之间尚有不短路程,山高水远实在力有未逮,不好强求。”
谢温不着痕迹的握紧了双手,神情沉重道:“如今,也只能尽我所能,想办法度过这场灾劫。”
叩叩叩——!
恰至此时,宅院大门突然被急促敲响。
众人神情微怔,而谢温则连忙起身道:“几位亲稍等,鄙人去开门瞧瞧,应该会是衙门的人手。”
说罢,他快步赶到了门庭前,将院门打开。
“谢先生!”
旋即,就见两名捕快打扮的青年急忙抱拳躬身:“还请先生快些出手相救,咱们衙门内正受了一伙妖鬼袭击,如今已是岌岌可危啊!”
“衙门受袭?!”谢温脸色微变:“我昨晚才与他们谈过,如今怎会——”
青年捕快神情悲愤道:“那些恶徒出尔反尔,如何能听得进谢先生之言啊!先生若再不施救,我们这辽昌县可当真要完蛋了!”
“好!我马上就去。”
谢温脸色几度变幻,连忙转身朝大堂内的林天禄等人拱手道:“诸位还请稍事等候,鄙人如今还有要事需忙,会尽管回来的。”
林天禄也是起身回礼:“谢先生去吧,我们会在此等候。”
得此回应,谢温很快便跑出庭院,将大门顺手关上,似随着两名捕快一同离开。
“......”
直至这时,谈娘紧蹙娥眉缓缓站起:“天禄,让为娘去帮忙瞧瞧情——”
“谈娘还是先请坐下吧。”
没等她把话说完,林天禄便笑着将她按回了座位:“我此行将谈娘一同带来,可不是让你到处奔波忙碌的,这些琐事就交由我们这些晚辈来处理。”
“是啊。”华舒雅也提剑站起,郑重颔首道:“我会与前辈帮忙妥善处理,谈娘就与...璇灵在此地留守歇息便可。”
“嗯!灵儿会照顾好谈娘的!”于璇灵连忙点头应声。
谈娘露出一丝无奈笑意,轻声道:“多加小心。”
林天禄与华舒雅对视一眼,很快闪身离开了院子。
冷清破败的长街内。
谢温负手而行,脸色沉重道:“你们说衙门内受妖鬼迫害,可知是哪方势力出了手?”
“暂、暂且不知,我们二人是从后院匆忙逃出来的。”
“好。”
谢温微微颔首,似是理解。
只是,他的脚步却逐渐停了下来。
两名青年捕快神情骤怔,回首诧异道:“谢先生?为何突然停下了?”
“瞧瞧这天色也颇为不错。”
谢温仰头望向天空,似是斜阳渐落,宛若火红烧云遍布苍穹。
旋即,他呼出一口浊气:“没想到,你都已经装到了衙门捕快的头上啊。”
“谢、谢先生?”
“如今还要继续隐藏?”谢温转回阴冷目光,斜阳映照在面庞上,似隐含怒火之色。
“我可没工夫与你们这些疯子多做纠缠。”
“......”
两名原本还满脸惊异的捕快,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成了诡异笑容。
“哈!”
其中一人倏然捧腹一笑,歪头道:“当真可惜,这样一番大戏竟然被谢先生识破了。我本来还想获取先生信任之后,再从背后出其不意地刺穿你的背脊、掏出你的神魂,再多瞧瞧你一脸绝望的模样。”
嘭!
赤阳之炎倏然在其周身爆燃而起,一时火光冲天!
而起身旁的另外一名‘捕快’则连忙后退闪身避开了火势,惊叹道:“谢先生当真修为雄厚,这股真焰可着实骇——”
话音未落,其身影也立刻被火海吞噬。
转眼间,这两人立刻就成了在火柱中扭曲摇晃的焦炭尸体,直至破碎散落成满地的残渣。
但,还不够。
谢温双目怒睁,低喝着一展双臂,两股赤阳之炎顿时分化成数十道细密火光,恍若飞火流星般急速射向四面八方,似在全速搜寻着方圆数十丈内的阴气痕迹,想要将藏身隐匿的附身者尽快找出。
他很清楚,这不过是两具被掏空了魂魄的尸傀肉身,对方定然藏身在附近暗中操控——
啪!
背后陡生异响,令谢温背脊悚然一惊,连忙回首望去。
旋即,他愕然发现林天禄竟是站在自己的背后,正牢牢地捏住了附身者伸向自己的手掌。
“嗯?!”
这名被捏住手腕的青年神情微怔,惊疑不定地侧首一瞥。
“你——”
话音刚启,林天禄已然一脸淡然地拍进了他的胸膛,眨眼间就将其轰碎成了漫天尘埃。
“林、林先生?”谢温惊魂未定地喘了口粗气:“你怎么来了此地?”
“如今正巧路过此地,又遇见故人,终究得出手帮帮忙的。”
林天禄收回手掌,朝他轻笑一声:“况且这两名捕快身上的异状,我初时已隐隐瞧出,只是还有些捉摸不定,这才特意追来探个究竟。”
谢温闻言不禁露出敬佩之色:“不愧是先生,能一眼便瞧出端倪。”
锵——!
恰至此时,不远处很快响起清冽剑鸣之声。
数道剑芒倏然划破破旧房屋,撕裂大地,未散剑气生生将两道身影从屋内逼退了出来。
“该死!”
一老一少两人虽是平民打扮,但如今却是飞檐走壁般腾空急退,脸上满是恼怒愤懑:“铲除这谢温的大好机会,竟然被这对狗男女搅和了!”
“先撤退再说!”
眼见华舒雅从废墟烟尘中破空追击而来,他们暗啐一声,回身正要施术逃离。
但在下一刻,一副手掌赫然在眼前急速放大,恍若倾天之威,在愕然视线中直接将他们整个人轰然砸落在地,炸出两道烟尘之柱,气浪翻腾席卷。
而被顺势砸在深坑内的两人,已然在林天禄掌心中化作齑粉消散。
“分身数量倒是不少。”
林天禄一拂衣袖,眼神平静地扫过四周。
华舒雅刚从半空中落回地面,冷眸一凝,剑光缠绕,反手一剑骤然朝十数丈开外横扫斩出。
咔嚓!
霎时,一抹黑光破开了老旧房屋,也将袭来的剑芒强行击碎。
“先生!那便是附身者的真身!”谢温急切大喊出声。
“...你们,究竟是何人!”
废墟间,就见一名体格壮硕的青年满脸阴沉的缓缓走出,一副武夫打扮,赤膊上盘绕着密密麻麻的诡异纹路,嘴角一咧,扯起狰狞凶悍的愤怒表情:
“辽昌县何时有了你们这等术者存在!”
“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林天禄双眼微眯,寒声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附身者都已‘进化’到了这种地步。”
眼前此人,看不出多少疯癫错乱之色。
准确来说,更像是在掌握了超凡之力后堕入邪道,心甘情愿地为祸人间,滥造杀孽?
“先生,此次决计不能让他从眼皮子逃走了!”
谢温赶回到了身旁,掐动印诀,神情肃穆地沉声道:“这附身者无比狡猾谨慎,此次只因先生突然造访辽昌,他才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但若此次放跑了他,下次他定然不会再亲自露面——”
“谢温!别以为我躲躲藏藏数月,当真没点实力!”
壮硕青年蓦然怒喝出声,周身肌肉急速膨胀,盘绕臂膀的纹路仿佛活过来般蠕动弥漫,转眼间便已扩散全身,就连面庞上都被漆黑纹路所覆盖,一眼望去仿佛狰狞恶鬼之姿。
“此次,我要将你们三人全部碾碎,吞噬尔等血肉魂魄,壮我修为!”
犹如实质的黑气透体燃烧而起,黑铁般的肌肉表面浮现出道道鳞甲痕迹,嘶吼咆哮状若凶猛野兽。沉重恐怖的威压甚至引得其脚下地面层层崩塌凹陷,宛若咒毒般腐蚀着方圆数丈内的一切。
“这股气息...”
谢温面色陡变,抬臂挡下扑面袭来的骇人风浪,眼中满是惊愕。
“比起数日之前,他的修为又是暴涨了几分!”
但瞧见其这幅姿态,林天禄的眼神更浮现几分深思疑惑。
如此模样,虽是受魔源侵蚀而成,但瞧着怎得与....本源妖相有几分相似之处?
尤其是其全身鳞甲覆盖、头生双角,背后更是长出了一条满是倒刺的粗壮巨尾...
瞧着,仿佛是半龙之人一般。
“先生,姑娘!要多加小心!这附身者与寻常妖鬼和术者既然不同,其身上的黑气一旦沾染便会腐蚀——”
“给我,死来!!”
没等谢温提醒出声,这化作半龙身形的附身者便发出一声震天怒吼,踏碎大地,带着汹涌澎湃的恐怖气势正面倾轧而来!
——轰隆轰隆!
所到之处大地寸寸崩塌破碎,沙石飞扬、好似人形熔炉般以黑炎融化焚灭着四周,连空气都被倏然暴涨的高温热浪所扭曲。
直至其冲至身前,怒目圆睁地抡起铁柱般的漆黑臂膀,咆哮着一拳直接当头朝三人轰下!
“唔?!”
谢温瞳孔紧缩,连忙在掌中凝聚澎湃阴气,欲要强行伸手抵挡阻拦。
只是,他的动作却蓦然停顿在了原地,原本紧张肃然的神情更是渐至呆愣。
因为这带着磅礴威势的恐怖一拳,如今已毫无动静地停在了半空中,仅仅只荡开了一缕和煦清风。
拳影之下身形屹立如初,而其右手五指,正轻缓抵住了落下的巨拳。
仿佛手拂轻雾云朵一般,无声无息间,便化解了这一拳的所有劲力波动,消弭了一切余波。
附身者茫然喃喃道:“这、怎么——”
林天禄神色淡然,在身如铁塔般的附身者惊骇注视下,抬起了身侧左手:
“这,才是拳头。”
“且、且慢——”
一拳,蓦然间轰进了附身者的腹部。
蛛网般的裂纹霎时扩散至全身,甚至来不及哀嚎痛呼,其整个人便由内而外的膨胀扭曲,直至彻底炸成了漫天渣滓。
“......”
谢温愣神难言,恍若尚在梦中。
这附身者,如此一来便被林先生轻松消灭?
嗖!
但在这时,身旁的华舒雅陡然踏步急闪,带着泠冽剑意化作一缕寒芒残影,直接腾挪到了数十丈开外的一座老宅内。
恰时,一抹黑影当即被强行逼退了出来!
“休想逃!”
华舒雅剑眸闪烁,冷然挥洒出道道剑气,转瞬间将黑影彻底斩碎成了无数残渣。
谢温连忙回神望去,看着已然被斩成漫天灰烬的残魂,顿时面露惊愕:“那、那是....”
“这附身者确实很机警。”
林天禄沉吟道:“刚才那大块头确实是他的本体真身,但在动手之前,他就在那座老宅内分化出了极小部分的魂魄与魔源,以作保险。”
若战败,自然是借此机会偷偷溜走,只要再找到一具合适肉身,便可花时间东山再起。
谢温心思急转,无需多言便明白了其中惊险,一时脸色难看,背后隐隐有些发凉。
一次出手,那附身者究竟做了多少后手准备。
“不过,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更麻烦些。”
林天禄蓦然嘴角一勾,轻笑着指了指脚下地面。
“趁着刚才爆发气势之际,顺着脚底,还偷偷摸摸的朝地底缝隙之中分裂出了部分魂魄,想着以两个诱饵来麻痹我们的想法与感知,借此躲过此劫。”
“地底下!?”谢温神情一惊。
但他刚一低头,林天禄已然一跺脚。
——咚!!
宛若雷鼓闷响、古钟轰鸣,仿佛方圆百丈都为之震荡剧颤了一瞬。
旋即,林天禄这才负手颔首道:
“好了,如今这麻烦算是彻底解决。
谢先生继续带我们去衙门一趟吧,兴许我们能帮上几份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