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源心界被最为纯粹的暴力完全破灭,此时的云玥彻底呆滞。
她不曾想到,自己的底牌竟如此不堪一击。
汇集千年孤独,不过挥手间被清扫一尽。
林天禄以勇猛之姿达成了承诺,粉碎了她的最后一丝坚持与倔强,这场冲突也终落下帷幕。
“......”
她本该坦然一笑,欣然颔首。
但——
云玥抬手按住胸口,心中更为仿徨茫然。
夙愿被毁,心头浮现的并非解脱。
而是纯粹的...
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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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究竟为何生存于世?
前半生的灿烂芳华转瞬即逝,唯有如囚徒般的孤寂陪伴一生。
千年历程,记忆中只剩无尽的孤独绝望。
等待数百年,唯一获得的丝丝希望——
已被林天禄亲手粉碎。
那她这数百年来的忍耐与煎熬,究竟为何?
“我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啊...”
云玥呢喃叹息。
她突然感觉心间空落落的,仿佛碎出一块缺口。
千年修为,此时就如尘芥般微不足道。智慧谋略,只是徒增笑尔。
如今的自己,两手空空。
依旧是孤身一人。
仰头看着来到面前的林天禄,云玥神色恍惚:
“——先生,杀了我吧。”
林天禄似早有预料般淡然道:“你想死?”
“这数百年的修炼不过虚妄,几近千年的期盼只是黄粱美梦。我这只苍狐的存在,不过是一场可笑悲剧。”
云玥不禁露出一抹惨淡笑容:“我险些害了若雨妹子,又有何颜面祈求原谅?”
“更何况,我在千年前曾滥造杀孽,这等罪人之躯自然罪该万死。”
“——我都明白。”
林天禄微微颔首,面色未曾有丝毫变幻:“其实,你在害怕。”
云玥面色陡变,双唇渐渐失去血色。
梦境中相处的半年经历,双方各自都心知肚明。
若遇见浑身缠绕杀孽血光者,见对方展露敌意,林天禄一直以来都会出手强势消灭。
“......”
心底虽升起几分死志,可当真要迎接死亡之时,却泛起一阵揪心般的痛苦不安。
自己,不愿将一身丑态与罪恶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态,让云玥脸色愈发难看,双唇微颤,却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
或许,她真的在害怕。
但——
此次幽冥界之行,却令林天禄早早陷入深思。
在途径路过大量‘囚笼’时,他碰见了形形色色的妖鬼。
有早已癫狂的疯鬼、有风度翩翩者,浑身毫无血光,却妄图取他性命。
有血光遍体,却神色慈祥的修身养性之辈。
两者之间,或许并无泾渭分明。
而云玥身上虽有浅薄血光,但与其相处的半年时光...却无比温馨祥和。
在梦境中,她并未展现出任何超凡之力,只是位普普通通的慵懒女子,整日毫不动弹地或侧卧游廊、或是坐于凉亭、甚至趴伏在屋顶,正如一只偷懒闲适的狐狸,偶尔理理秀发便是运动。
但面对家中各位的托付,她却不曾有丝毫敷衍。
她的一颦一笑皆历历在目,一举一动皆温柔似水。
没有任何尔虞我诈、更没有猜忌隐瞒。
云玥只是极为纯粹地享受着与众人一同的生活,带着慈爱笑容接受着家人的依赖,再以关爱与体贴照顾着所有人。
她,是茅若雨的姐姐。
哪怕双方并未有丝毫血缘,但梦境中的生活却是真心实意。
“所以——”
林天禄伸出了右手。
云玥神色悲哀地垂下眼帘,闭眸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但随即而来的并非魂飞魄散,而是一张大手拍在了她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
“你该做好,为自己恕罪的准备。”
“你说...什么?”
云玥略显错愕地抬起头。
“或许是我个人的自私、也是我思考方式的转变。无论你是夫人的姐姐,还是作为同居的友人。我,都不会让你在此地死去。”
林天禄勾着她微颤的香肩,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
“云姑娘可别忘了我最初的承诺——我会将你们二人,都安安稳稳地从这里救出去,缺一不可。”
“为、为何要...”
“九百年的枯坐,哪怕只是这单纯的绝望与悔恨,便足以抹削你身上的绝大多数罪孽。”
“我并非执掌生死、铁面无私的地府判官。”
林天禄语气平静却又坚定:“只是于我看来,如今的你还罪不至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往后恕罪之时可不能有丝毫懈怠。”
“......”
看着对方毫无异色的双眼,云玥呆然半晌,眼角滑落丝丝泪光。
只余一声千转幽叹:
“你这...蠢书生。”
她嘴角扬起喜悦笑容、却略带苦涩。
“你若当真有方法从幽冥界脱身,那就带若雨快些离开吧。我身上早已被刻下痕迹,冥锁缠身,肉身此生此世都无法逃离。”
不禁抬手轻抚着眼前男子的面庞,留恋浅笑道:“你能有此心意,我便心满意足。
待你们二人离开,我会留在此地为你们祝——”
“这些话,回家之后再慢慢对我跟夫人说吧。”
林天禄笑着抬手抵住了她的嫩唇。
旋即,背后赫然浮现磅礴的仙山轮廓,仙气缭绕,神威降临,翠绿气息凝练聚集,化作道道灵魄之锁。
云玥见状略微睁大美眸。
林天禄举止轻柔地抚上了她的胸口:“我便首先罚你...余生甘美如愿。”
话音刚落,翠绿之锁顷刻洞穿娇躯,瞬间将那些缠绕周身的冥锁全部粉碎!
伴随一声闷哼,一团虚实不清的魂魄虚影很快被强行扯出,汇入仙山当中。
云玥只感觉浑身脱力,摇晃着倒进了林天禄怀中。
妖力和阴气在缓缓流逝,心头却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得到净化。
“竟、竟然...”
她的娇颜上满是茫然。
难以想象,眼前男子竟彻底颠覆了幽冥界的规则。
但再抬头交汇目光,心底无数的疑问与困惑全都烟消云散,只剩纯粹的欣喜蜜意。
“多谢——”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林天禄笑了笑:“若当真心怀感激,事后再为我们做两份甜饼就好。”
云玥抿起一抹动人笑颜,美眸中似流转着旖旎色彩。
旋即,她侧眸看向远处的茅若雨。
——或许在相见的那一刻起,她心底就泛起一丝嫉妒。
羡慕若雨拥有着灿烂夺目的人生,嫉妒着她能遇见相亲相爱的伴侣,也渴望着...那份令她为之动摇的真挚情意。
这些,全都是她不曾有过的东西。
而如今,她心底或许仍有那一丝丝艳羡——
“云姑娘,接下来得委屈你一会儿。”
“我,便信你一次。”
云玥带着浅笑闭上美眸,身泛流光,直至幻化成一只毛绒可爱的苍蓝云狐。
林天禄将其小心拥入怀中,踏着水浪走去。
两人再度相逢,却是相顾无言。
茅若雨虽不曾听清双方交流,但目睹了发生的一切,神色爱怜地将昏迷不醒的云狐抱入怀中。
“云姐姐她...”
“神魂抽离大半,妖力与阴气更被封印不少,这才会虚弱浅眠。”林天禄温和道:“休息一会儿便可恢复意识。”
“......”
但沉默片刻后,茅若雨脸上却流露出了泫然欲泣般的表情,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你...为何要闯进来!
这幽冥界千年未启,根本没有任何通往外界的通道。只要踏入其中,你就必须要待在此地直至老死为止!”
“夫人很担心我?”
“当然担心!”
茅若雨几乎急地哭出来:“奴家就罢了,先生大好年华就浪费在这种地方,更何况外面还有程姑娘和华姑娘等候。你让奴家如何自处!”
林天禄露出些许轻松笑容:“我这时若说些好听的情话,茅夫人是否会感动到以身相许?”
“你...”
见她当真眼眶泛泪,林天禄这才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捧着她的脸颊安抚道:“放心,我既然闯进来,自然会想办法出去。”
茅若雨只是抿紧朱唇,情难自已,抬手用力环抱住眼前男子的后颈,挺身拥吻。
原本冰凉的娇躯变得无比火热,那股深埋心底的爱意如洪水般爆发。
委屈与爱怜、悲痛与伤感...令她彻底抛下所有矜持,只欲狠狠发泄心头奔涌的情感。
林天禄略微一怔,旋即用力抱紧怀里的软玉娇躯,回应这份炽热难分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