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佛节的上香活动其实组织的还是不错的,大约有25位女子把红色的结缘豆交给了护卫自己的武官,而吴怀也是获得红豆的人选之一。
对于自己能够获得红豆,吴怀其实也是感觉有些诧异的,毕竟他脸上的刀疤就已经让他减分不少了。更何况,他也瞧过那日被他护送的女子,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女子会同他的生活会有什么交集。
虽说他在崇祯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表示在报了国仇家恨之前,并不想娶妻生子,但是获得了红豆的他,依然表现的像个青葱少年一般,患得患失。
在武英殿大会议室内,听取总参谋部报告军演方案的崇祯,看着一边不时走神的吴怀,也只能摇了摇头。
“军演就照着这个方案进行,不过朕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告诉参与演习的各步兵营,在行军途中有骑兵袭击的计划。
朕想要了解的,是这些部队在经过了一年的整训之后,对于行军途中遇到的突然袭击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朕也想知道,总参谋部编制的行军条例究竟能不能应付,一次敌军骑兵的半路突击。朕希望大家能够记住,演习的目的是找出军队的弱点加以改进,以提高大明军队的作战能力和生存能力,不是为了让上官高兴。
至于指挥骑兵进行突袭拦截行军部队的任务…”
“陛下,臣请求指挥骑一师扮演突击的敌军骑兵。”吴怀突然回过了神来,向着皇帝主动请求了这个任务。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便点了点头说道:“好,骑一师上过战场的老兵很多,朕相信你们能够很好的完成这个任务。
演习的总指挥便由孙总长担任,茅参谋负责管理整个演习的计划实施。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吗?”
孙承宗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参与今日会议的人员后,便对着崇祯回道:“臣以为,演习计划已经没问题了。演习的时间是否安排在三日后正式开始,7只部队分为3条行军路线,以敌前行军的要求前往遵化、山海关两地,每只部队各间隔3个小时出发。”
朱由检点头赞成道:“就照着这个计划进行。”
刚刚同总参谋部的人员开完会议,朱由检尚没有离开会议室,便从王承恩那里听到了,刑部尚书袁可立正在殿外等着求见他的消息。
朱由检稍稍楞了下,便停下脚步对着王承恩吩咐道:“那便请袁先生去隔壁的办公房吧,今日上午的接见就到此为止。不太重要的就安排到后天早上,重要的便安排到下午去。”
王承恩回道:“是的陛下,臣这就打发了其他人回去。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要事,不过是一些官员出京调任地方,按照惯例见一见陛下,听从圣训而已。”
当袁可立走进来时,朱由检发觉他今天并不是空手而来,他身边带路的内侍,还替他捧着厚厚一叠文稿。
招呼了袁可立坐下之后,朱由检看着送到自己面前来的文稿,不由抬头看着袁可立探寻的问道:“这些是?”
袁可立接过了边上内侍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方才对着崇祯回道:“这些便是臣去年组织刑部干员编撰汇总的,民间各类民事案例审判判例。
我大明律法乃太祖高皇帝钦定,经过洪武七年、二十二年、三十年三次大规模修订后方才建制完备。大明律同前代律法大相径庭,分吏、户、礼、兵、刑、工六律,冠《名例律》于篇首,合为三十卷,凡四百六十条。
太祖曾经规定,法司只依《律》与《大诰》议罪。定律不可轻改,子孙守之,群臣有稍议更改,即坐以变乱祖制之罪。是以200余年来,历代相承,无敢轻改。
不过到了今日,《大诰》已然存而不用,而四百六十条大明律,也主要是针对朝廷和百姓之间出现的问题,或是对于各部官员进行处罚的问题。对于百姓和百姓之间出现问题,如何进行调解审判,则很少涉及。
以今日观之,大明律已经无法解决我大明各地出现的各种社会问题了。事实上永乐皇帝时,大明律的条文已经无法兼顾天下之用。
但因为律法不可轻易变更,所以历代执政大颁各种条例,因律起例,因例生例,结果到了今日条例纷繁,不是专门研究大明律法的刑吏,官员就根本无从下手。
所以地方奸吏可以欺上瞒下,以例代律,任意轻重刑罚,使得百姓无所适从,大损朝廷律法之威信。
是以臣组织人手编订了这份民事案例判例,剔除了那些轻重不当之条例,以便于地方发生民事纠纷时,地方官员能援引适当的判例进行审判,以杜绝地方奸吏操纵司法,从中舞弊徇私。”
朱由检听完之后并没有立刻出声,而是低下头认真的翻看起了这份文稿。这份文稿收纳了221个典型的民事案例,共计800多页。
案例大致被分成了五个部分,亲族关系、家庭关系、继承权、债务关系、所有权的转移。虽然崇祯只是看了两到三个案例,但是他已经能够看出,袁可立在这份书稿上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当然,作为一名杰出的封建士大夫,袁可立依然还是无法跳出自己所属的阶层的。这份文稿中的判例,始终还是处于维护着上下尊卑的封建等级制度为主的。
虽然这份法例汇总的封建意味很浓厚,但是比起此前混乱而不公开的法例来说,无疑已经是大大的前进了一步。最起码,在民事纠纷上,地方官员们终于找到了判罚的依据,而不必再依靠那些世吏去断案了。
朱由检足足看了半个小时,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文稿。他抬头对着袁可立微笑着说道:“袁先生的心血朕要好好拜读,虽然朕现在还不能做出答复。但是,朕以为这份文稿可以命名为《民事通则》,作为司法官员处理民事纠纷的依据。
这样刑法以《大明律》,民法以《民事通则》,商法以《商业法案》,大明司法的法律条文就可以正式分成三个部分。以后可以考虑设置三个专门法庭,分开断案。这样不仅可以加强法官的业务能力,也减少了官员徇私舞弊的机会。
不过,袁先生今天来找朕,应当不会只是为了这份文稿的事吧?”
袁可立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道:“老臣的确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恩准。”
朱由检颇为意外的看着他,想了一会才说道:“袁尚书请说,只要不是有碍国法之事,朕都会考虑的。”
袁可立心中不由苦笑,但是口中却没有迟疑的说道:“老臣请陛下中止,在河南追查操纵百姓民变,对抗朝廷征购粮食政策的幕后黑手。”
朱由检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他花了这么大力气在河南查案,可是冒着河南糜烂的局面下这个赌注的。现在河南形势刚刚有所好转,河南北部地区已经完全纳入了朝廷的控制,只剩下了中部和南部地区,还有士绅顽抗着。
他正打算一鼓作气把河南士绅完全的清理一遍,如何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似乎觉察到了崇祯表现出来的不快,袁可立不得不继续说道:“李夔龙、许显纯、韩一良等人在河南大兴冤狱,河南各县士绅不问良劣,只问顺逆。
自去年11月到今年3月,已经有近百士绅家族被勒令迁移至台湾。因违抗迁移令被下令逮捕入狱的士绅也有数十人。河南士绅大户现在是人人自危,臣以为陛下应当阻止他们的暴行。
否则,臣恐陕西未乱,而我河南地方要先乱起来了。陛下切不可为小人所蒙蔽,徒令亲者痛,而仇者快啊。”
朱由检不以为然的回道:“袁尚书是不是过于耸人听闻了,燕京大学的学生们年前下去调查,可是汇报过,河南士绅劣多而良少。巧取豪夺乡邻田产,横行乡里的不法事迹可是比比皆是啊。”
袁可立沉默了半天,终于面无表情的说道:“陛下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为百姓治天下。若是地方士绅被打倒了,又有何人替朝廷收税征粮呢?”
朱由检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很快又忍住了。他同袁可立的目光对视了许久,看着这位老臣低下头去,才忍住脾气说道。
“朕若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那么何以他们连保护自己的军队和朝廷都不愿意给养?
国库空空如也,朝廷上下官员便只会对朕说一句话,就是请发内帑,说的好像内库里种了摇钱树一样,可以源源不断往外掏银子。
西人有一句谚语,无权利,不纳税。要朕说,这句话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不纳税,无权利。
如果朕在河南收不到税,也征收不到粮食。河南乱于不乱,跟朕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听到崇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袁可立心里顿时放下了一块石头,他抬头看着崇祯毫不迟疑的说道:“只要陛下中止查案,停止迁移河南士绅大户去海外,那么老臣愿意联络河南士绅,服从于朝廷的大局。”
袁可立的话语,顿时把崇祯堵的说不出话来了。袁可立也是颇于无奈,不得不同皇帝摊牌了。
其实查案什么的,河南士绅倒也并不害怕,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许显纯等人罗织罪名,想要打击河南地方势力。
只要大家抱团,这种查案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毕竟法不责众么。但是拿查案当借口,直接迁移士绅大户去济州岛和台湾,顿时让这些士绅们坚持不下去了。
迁人口充实边疆,这是朝廷的权力。基本上只要皇帝强势一些,手中又有一只军队,基本上都能干成这事。只不过,会让他在民间的名声不太好而已。
济州岛和台湾都是海外之地,一旦迁走了,恐怕今后就很难返回故土。处理一两个士绅,不过是砍去了这些宗族的几根树枝,就算一时低沉下去,总还有翻身的机会。
但是迁移海外,不仅要被迫放弃祖宗庐墓所在,今后连翻身的机会也未必会有。毕竟这些大族迁走之后,他们的土地是带不走的。最终只会便宜了其他人。
而朝廷这一轮只迁移士绅大户,不迁普通百姓,因此民间基本没什么抵触情绪。就算这些士绅大户想要煽动地方百姓闹事,也找不出由头来。到了这个程度,河南士绅们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同皇帝坐在一张赌桌上的资格。
那么低头也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事实上河南士绅在明末的乱世中,还没有苏浙两地的士绅硬气。农民军来了他们屈服,清军来了他们照样屈服。
只要是敢向他们动刀子的势力,他们跪下的速度总是快的出乎意料。反倒是好好同他们说话的大明朝廷,他们反而要发一发脾气了。
不过在现在,对于真敢向他们挥舞刀子的崇祯,他们顿时就服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