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几年时间,言家的孩子都大了,即便是最小的言玥、言宸都已经能够跟着亲朋、伙伴,在盛京周边的庄子来去。
有护卫和小厮婢女们跟着,两个孩子也行事有度,都已经能叫大人们放心他们在外过夜好些天了。
也因为孩子们都大了,有了自己向往的生活,所以也就更加难得聚在一起。
他们难得聚在盛京的这些日子里,每日还会在外玩耍、应酬。
当听到仓皇的小厮说老爷不行了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是不可置信,随即都想打一顿这乱传话的小厮——要知道在他们言家工作只要认真负责,那是再舒适不过,从不用担心主家的无故责难、迁怒。
可细看小厮的神色,他们不由都是心头一跳,难不成是真的?
先是不可置信,再是猝不及防。
毕竟,任谁见过前一日言夙的模样,都不可能相信他真的就要死了。
言夙无病无灾,武艺高强到无可匹敌,又有谁能伤的了他?
难不成,是被人下毒了?被亲信之人背叛,舍命刺杀了?
即便心头能想到无数的反驳理由,他们的心还是发慌的。如果不是真的出了事情,谁敢假传这样的消息?
在外的言家崽子都是匆忙回家,甚至顾不上城中不得策马的规矩。言家的姑奶奶们也是顾不上坐马车乘轿子,推开马夫、婢女等此刻看着格外碍眼的人,翻身就上了马匹。
她们的骑术或许不足以上战场对敌,但也并非是一点不会,在这城中策马,只要所骑不是疯马,那不论速度还是安全都有所保障。
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家中,也顾不上等等其他兄弟姐们,直闯言夙的院子。
——他们家在旁人眼中,很多不合规矩的地方。可对言夙是真心的敬重,从不曾这么莽撞。
可见言夙的“死亡消息”听在他们的耳中是怎样的晴天霹雳。
等言悠悠、言思先后脚到言夙的院子时,正看到走在前头的言牧夫妇、言岚、言想想和言巍。
关于自己“寿终正寝”的事情,言夙打算了良久。
甚至还“观察”过旁人过世的年岁等问题,当然,这种事情只能自己观察,却是不能去询问当事人的。
——他虽是厉害,无人能敌。但是不怕打和上赶着做找打的事儿,这就是两回事儿了。
所以他虽然费解,甚至思索的头疼,却也不能问人家:嘿,先等会儿,别急着死,传授我几招先。
那不但是找打,且太没人性了。
——纵使言夙认为自己不是人,本就不会有人性。可现下他有人形,还当了好些年的,至少该懂的“人情世故”他得懂点。
人家跟他无冤无仇的,他怎么能在人都要过世的时候,还这样送他一脚?当然,跟他有仇怨的,他虽是不在乎他被气的七窍生烟,可却并不想送人最后一程呢。
死生不复相见不好吗?干嘛非得去恶心自己,看人家的死相?他就更不想跟人家“学习”怎么死了。
所以这“死”,言夙是自己摸索出的结果。
察觉小崽子们的脚步时,言夙立马重新躺倒,脸色、唇色倒是瞬间苍白,这些控制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惜,他的眼神还是明亮的,全然没有将死之人的浑浊、迷离、麻木、涣散等状况。
在崽子们匆匆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勉力”支撑起自己身体,似是想要跟他们最后再亲近一些。
然而言夙惯来是个行事果断的人,这“勉力”也实在是难以把握,毕竟他浑身都是力量。
抬起一半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反应过来的言夙只能松了力气,叫自己“无力”的摔在床板上,咚的一声,险些震的人耳鼓发疼。
一众崽子哪里见过他们爹这么“柔弱”的时候,顿时哪里还能听的到床板的不堪重负咯吱响,全冲到他爹的床头,一个个急的眼睛发红。
——姑娘们倒是不会甚高深武功,但言家的男人们武功虽有参差,却都是不差的。此刻却一个个耳聋眼瞎一般,只有些慌乱的凑在床前。
“爹,你怎么了?伤在哪里了?”言岚跨步抢在所有人之前,坐到床边,就要掀开他爹的被子。
言夙一把揪紧被子,力气大的让言岚一时根本掀不动——言夙也是第一次死没什么经验,下意识的反应。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将死之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但这会儿松手,却又过于凸显这件事情。想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了。
“没有伤,你别急。”言夙放轻放缓声音,安慰起一个个强自镇定的孩子。
在外不管多优秀,多冷静,此刻在言夙的面前,他们却一个个像是没有长大似的。
三十多岁的男人红着眼睛,或许在别人眼中可能滑稽可能懦弱,但在言夙这个当爹的眼中,都只有心疼,以及有些心虚。
毕竟,要不是他得死了,崽子们也不会这样伤心、慌乱。
可是他也没办法,他倒是能陪崽子们一辈子,甚至子子孙孙一辈子。
但别看现在的人类都在求着满天神佛想要长命百岁,可真要有永生不死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得到的却未必是好结果。
言夙倒是不怕人家说他妖怪、或是要烧死他,可崽子们呢?
他还听过一些人背地议论呢,说他是个“老不死的”——就是那种以后世子孙的性命为代价活着的老妖怪。
这固然是无稽之谈,他甚至能教训那些传播闲言碎语的人。
可是孩子们却承担不了这种来自世界,来自时代的愚昧的攻击。
“人固有一死,爹也只是时间到了。”言夙努力说的“有气无力”,让崽子们相信,他是寿终正寝,他这是喜丧,不必太过伤怀。
可在座的哪个崽子心里想的不是他能长命百岁?不是别人家那种美好的祝愿,而是从心底觉得,就他们爹这本事,这保养手段,这走出去说是他们弟弟都有人信的面相,哪怕不活百岁,也得九十九吧?
可如今他们爹尚不足花甲之年。
这就要离他们而去?
言夙:“……”
其实,就现在这生活水平而言,五十多的年纪不算小了,真的。
主要是他现在这年岁这模样,说是保养得宜已经算是最大限度了,再勉强下去,言夙没回出去怕是都得“易容”。
他这方面还真的没什么天赋。
而且实在太麻烦了不说,也容易露马脚啊。
言夙对自己几十年如一日的注意“易容”的种种细节,做成年岁层层递进的样子,他自己都没什么自信心的。
而且,早晚有这么一遭,不如趁着崽子们年富力强、年轻力壮?
咳,反正言夙说服了自己。
崽子们都有了自己的人生,都过的很好,已经不再是当初路都走不稳,需要他搀扶的奶娃娃了。
所以,他该放手了。
“你们如今过的好,互相照应扶持,爹十分的放心。”言夙道。
“只言玥、言宸两个弟妹年岁稍小些,你们记得多照顾几分。”言夙拉着言岚的手,让他不要再拽自己的被子,意图看看自己是否真没有任何伤。
他真没有,他还好健壮的。
“爹。”几个崽子千言万语凝成一句呼唤。很想无赖的说,他们即便是能处理好许许多多的事情,却不意味着他们就能没有爹。
甚至想说他们还有孩子想要他们爹给照顾。
可是一句句的话,堵在喉头,说不出咽不下。
“都不是小崽子了,我就不哄你们了。”言夙笑笑,看着仨年岁大些的闺女,“言玥、言宸那边,你们仨先哄哄,再叫他们知道这事儿可行?”
“不然可得吵的我头疼。”
看着言夙“云淡风轻”的样子,几个崽子也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叫他们爹惦念着不是?
被托付“重任”的仨姐妹,眼睛红的似要泛血,却依旧不落一点眼泪,沉重又郑重的点头应下。
言夙微微敛目,他看着孩子们这样,心里也是不舒服。
只能长痛不如短痛,早点交代完了事情咽气吧。
“那我就继续交代一下后事儿。”言夙语调加快,“你们师父那边我就不等他了,你们给去个信儿,也不必叫他日夜兼程来送。”
——他就怕那家伙不死心,扒拉他。
“皇上那也还没送信吧?我也不等了,咱们一家子这也挺好的。”
“至于我的那点遗产,咱们家崽子都有出息,哪怕是去混江湖的小崽子,手里头也不差钱。”言夙扫了一眼这些年不着家最多的言巍。
言巍又是不好意思的笑,又是心头发堵、发涩。他爹但凡要他的钱,他可全给啊,只要他爹能活着。
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年岁是比哥哥姐姐们小,可也不至于天真到这种地步。
就连他们家最小的弟弟妹妹,也没这么“天真无邪”的。
越是不能天真,心头就越是难过了。言巍垂了眼眸,他想看看他爹,却又怕看到他爹此刻面无血色的样子。
“大家都不差钱,爹那点钱也花的七七八八,也就不给你们留什么了。”言夙语调平稳,心底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可是他毕竟不是真的眼一闭、腿一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他还得用钱呢,可不得搂好了放在空间之中留待后用。
“哦,对了,还有,给你们的那珠子都好好带着。什么效用,怎么用,都还记得吧?也得记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莫要出去多说。”
言夙觉得哪怕自己心头演练了许许多多次,但这真的到了“实战”的时候,他面对这样的孩子们,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想好的“流程”都被打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言夙:啊,我明明预习了好多遍流程,咋一看到崽子们就啥演技都发挥不出来了!!!还颠三倒四没说到重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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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杀鹅了,我负责摁住它,呜呜呜,挣扎的时候直接把我手指都夹麻了,太可怕了,但,真香!!
我贴了几个饼子,更好了,我吃了俩,快乐快乐
还在沟渠里用鹅钓了点小鱼,用篓子捞就能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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