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亮起,房中渐明,临街设立的客栈开始浸入一日伊始的喧闹中。
明黛悠悠转醒,睁眼时愣了一下。
她怎么坐地上睡?
对了,昨夜秦晁睡了床,她本想靠在床边对付一晚,结果睡着了。
明黛试着活动身子,喉咙里不觉发出刚醒来时的懒音。
才刚动作,她活生生僵住,伸懒腰的手抻的直直的,一动不动——
从脖子开始一路往下,途径肩颈,后背,腰身,尾椎骨,臀部,直至大腿,酸胀麻痛混在一起的滋味,令人窒息。
懒音染上痛色,变成了猫儿般的呜咽。
秦晁坐在桌边,一边饮茶一边盯着她,已经看了许久。
直至床边响起她的轻哼,他终于没忍住,嗤笑着出了声。
明黛听到声响,这才留意到床上的人早已起身。
她回过神来,心中逐渐冒起一股邪火。
所以,她在这里趴了一夜,趴的浑身酸麻僵硬,在他眼中只是一件值得噗嗤噗嗤笑的趣事?
明黛也不回头,薄怒道:“还看?扶我一把呀!”
秦晁挑眉,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了无声的打量。
她一向爱端着娴雅大方的姿态,偶尔被他惹着了,或是生气,都是凶凶的发泄出来。
可方才这句话,尾音柔中带怒,在男人听来,犹如娇嗔。
秦晁放下茶杯,起身走过去,抓住她伸懒腰伸到一半悬着的手腕,仿佛要把她原地拔起来。
“啊——疼疼疼!”才刚用力,她就叫起来,他立刻收势。
“哪有你这样扶的!不许碰手臂!”他一碰,像是要把内里的筋脉撇断似的。
秦晁眼神下移,似乎在寻找她身上哪里可以下手。
明黛似有所感,抢先道:“别碰背、别扭腰,腿也先别动。”
秦晁转身就走:“你用意念自己站起来吧。”
明黛急了:“秦晁!”
这次,调调里带了藏不住的委屈。
秦晁原地站定,唇角扬起。
明黛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又不许碰她,又要扶她。
“你……”
他忽然转身走来,弯下腰,双臂自她身下穿过,一句招呼都不打,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
明黛整个人被翻动,再落入一个温暖坚硬的怀抱,四肢百骸犹如拆开又重组。
她人一动,气血重新游走周身,酥麻之感迅速蔓延,稍有动作,滋味加剧。
“别动别动!我缓缓、缓缓……”明黛轻声哀求,努力缓和。
秦晁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当真维持着横抱的姿势,也一动不动。
好在,这滋味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身体血气通畅后,要命的酥麻渐渐淡去,明黛缓过来。
一抬头,他正垂眼看着她,眼神蓄足了耐心,又隐隐透出玩味笑意。
明黛轻轻咽了一下,“有劳,放下我吧。”
秦晁弯身把她放到床上,自己也顺势坐下。
明黛坐稳,扶着脖子小心活络,忽然面露痛色,“啊”了一声。
酥麻过后,酸痛之感重新占据上风。
她侧头趴睡太久,脖子若不用力,头竟会不由自主的往侧面转过去。
发力将脸转回来,松懈时脸又转回去。
明黛愣住,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她脖子松力,脑袋刚偏出去,下巴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捏住。
秦晁轻轻发力,把她的脑袋转回来,一松手,明黛的头转向另一边。
他又捏住她的下巴扭回来,一松手,她又转过去。
他仿佛发现了天大的趣事:“这是长歪的,还是睡歪的?”
“秦……”明黛猛地转头要瞪他,奈何脖子受不得这样用力的大动作,猛地抽痛,她捂着脖颈,脸皱成小包子。
秦晁很有分寸的把脸转开了笑。
笑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明黛面色阴森的盯着他。
秦晁这才收了笑,和声问:“没事吧?”
明黛懒得与他计较,低声道:“没事,缓缓就好了。”
秦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收起笑,低声问:“帮你按按?”
明黛揉脖子的动作一顿,慢慢偏头望向他。
秦晁眼神含笑,耐心之外,还有几分温柔。
明黛醒来后,被身上的不适支走所有注意力。
直到此刻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她才终于回过味——他,不大对劲。
往日的秦晁,哪有这样的耐心,哪能这样听话?
一喊就动,一凶就乖。
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之嫌,但远远比不上眼中的耐心和关心浓重。
明黛眯眼,“你忽然这样殷勤,是趁我睡着做了亏心事?”
秦晁牵起嘴角,手一撑,身子慢慢倾向她。
明黛的目光一路抵着他,秦晁头一偏,停在她耳畔,压低的声音微微沙哑。
“不懂了吧?男人趁女人睡着才能做的事,通常都是开心事。”
话音刚落,秦晁的下巴被狠狠捏住,明黛以牙还牙,将他的脑袋推远。
手臂一动,竟扯到背上的筋。
明黛抽气,再也不敢乱动。
秦晁挠挠被她捏过的下巴,靠在床头笑:“你这人,总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不该犯蠢的时候犯蠢。”
明黛想,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她索性不理,完全不给他扩展这句话的机会。
事实证明,秦晁想说什么,并不需要人搭桥铺梯。
他两手一抱,淡淡道:“只要你一日是‘江月’这个身份,就一日是有夫之妇。”
“难不成你私下折腾自己,与我恪守距离,出去后谁还能当你是黄花闺女?”
明黛刚蹙起眉头,秦晁立马自说自话:“对,你是。”
像是在哄着兜着不肯吃药的孩子,秦晁的语气逐渐无可奈何:“即便你昨日睡了床,今早也是黄花闺女;又或是睡地上一夜身上疼,让我按一按,也还是黄花闺女。”
他笑起来,语气裹上浓浓的戏谑:“再说,谁敢说你不是啊?他不怕被你一眼瞪死吗?”
明黛咬住牙,如果眼神真能剜肉,他早已是一盘白切秦晁。
忽的,明黛脸一扭,继而身子也转过去,屈腿抱膝坐在床上,直接背对他。
秦晁看着像是小孩闹别扭,手指推一下她的背:“你是在耍性子?”
明黛闭了闭眼,认了:“按!”顿了顿,明显气弱:“有劳……”
秦晁险些笑出声来。
怎么会有人凶只凶半截的?
不过他记了刚才的教训,忍住了。
“成——”秦少爷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目光落在少女的背上。
他从前经常打架受伤,起先是阿公帮忙上药,后来自己学会按揉推拿,还是有门手艺的。
“来了啊。”秦晁的手落下前,又提醒一句。
她沉默半晌,闷闷的应了一声。
秦晁喉头轻动,手掌率先落在少女的肩上。
考虑到她方才的难受程度,他将力道克制在适合的水平,每一根手指都蓄了力量,仔细按揉。
起先,她埋着头一声不吭。
秦晁渐入佳境,按完肩颈,准备给她松松背。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握住。
她转过身面向他,眼神却闪躲:“够了。”
秦晁愣了一瞬,忽然生气。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方才也并未唐突她,正正经经在推拿,她还在防备?
她还是觉得,保持距离清清白白,比浑身酸疼一整日难受更重要!?
还是说,她真的这么讨厌他?
明黛察觉到他的怒气,方知他以为她在防备,怕他唐突。
他一番好心,甚至违背一贯作风发起善心,她若还怀疑他,的确很伤人。
但是……
“你别误会。我不是怕你唐突。”
秦晁心情很差,厉声追问:“那是为何?若我今日非得给你推拿,你是不是还要报官抓我?”
明黛觉得今日的秦晁格外咄咄逼人。
他也从不是自找没趣的人。
今日竟像是贴着找事。
明黛沉下气,试图与他讲道理:“秦晁,我十分感谢你纡尊降贵为我推拿。”
顿了顿,语气变得含蓄:“但……或许因为你是男子,或许你并不擅长这个,我好像更疼了。”
实话是,她害怕自己被按废了。
秦晁像是被人迎面闷了一拳,阴沉着脸,终于将她这番话扩展出来——
他按得一点也不舒服,可能根本不会,甚至有当场废了她的嫌疑。
一股邪火疯狂上蹿,在抵达他冷冰冰的脸时,冰火相融,酝酿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他看着她:“我的确跟着阿公学过推拿的手艺,也不是第一次推拿按揉。既然你并非防备我,纯粹因为我按得不好才拒绝,那你说说怎么按才叫好?”
笑容在他脸上化开,青年眼中布满虔诚:“还请娘子指点指点我,让我有机会提升自己。”
他主动伸出自己的手臂,重复给她推拿的动作做了一遍:“分明按得很舒服,有什么问题?”
明黛心想,她今日不证明证明他实力不够,他可能会纠缠到底。
她盯住秦晁的手臂,全凭下意识动作——
“譬如手臂,方才你按了这里,但其实再上移一寸——”
男子的手臂与女子的手臂无论长度还是粗细都不同,然少女漂亮纤长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臂,凭指节丈量,几步移走,按压发力,秦晁眼神都变了。
果然舒服。
秦晁说不出她的门道,但见她手法熟练,一双看着就没干过苦活的手,力道还不小。
竟像是学过这个一般。
少女投入的推按,一如她做所有事一样认真。
秦晁眼神轻动,不动声色把背对向她,正经道:“感觉到了,是有不同,这里也试试。”
明黛又去按他指的位置,并且细心解释这里怎么按更舒服。
秦晁身上的伤在她的照料下,几乎都结了痂,有些小伤已经在掉痂。
掉痂时会发痒,秦晁没觉得多难受。
直到此刻,少女柔柔的手在他背上克制的推按,碾过每一处隐隐作痒的伤口,一股难以形容的舒适感在背上散开!
秦晁眯起眼,喉咙里情不自禁逸出一声哦.吟。
明黛的动作猛地顿住。
好像有哪里不对。
虽然力道差点,但她手法当真不错,秦晁察觉她停了,耸耸肩:“这里,这里再试试。”
她浑身酸疼,怎么反而为他推拿起来了。
“秦晁!”明黛火气窜起,都顾不上手臂酸疼,扬手在他背上狠狠一拍!
沉闷的啪响,力道化成声音在秦晁的五脏六腑回响,惊得秦晁猛力咳嗽。
“我身上疼得很,你还捉弄我!”
这一巴掌显然并不解气,明黛动作轻缓的传些下床,一瘸一拐出门了。
秦晁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床沿,半天才缓过来。
这女人,下手真狠呐。
但回过神来,秦晁的神色又点点沉下。
先是作画,再是推拿。
她真是用实力告诉他一个事实——
若想将她这块金疙瘩养起来,养得像从前一样好,他还差得远。
昨夜种种于眼前浮现,秦晁眼神变暗,竟慢慢逸出几丝阴鸷狠厉之气。
他改变注意了,这块金疙瘩,他要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和我的家乡》真好看!
最喜欢北京好人和神笔马良!
ps:我这就去准备二更~依旧留言红包~
pps:有读者担心我受评论影响改文。请放心,不会的,我知道自己想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他们的成长发展,情感心态变化,都是定好的。不会变!这就是原汁原味~请放心品尝。
……
感谢在2020-10-0620:11:27~2020-10-0720: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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