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的“家”,威尼斯城。
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住在自己的同僚曾经住过的酒店里。
如今这里是李特商会财产的一部分。
当然法律上来说这里如今是威尼斯共和国的财产,只是由特别顾问李特的商会代为经营而已,接下来许多年中,这座地段极佳的酒店都会微利,甚至稍有亏本的经营。
利润将被藏在酒店用品的供应链中,李特阁下和他的朋友,还有支持奥地利-威尼斯一体化的进步人士将有幸为这座酒店供应各种美酒、佳肴和上等的床上用品。
非常暗日的操作方式,所以招待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似乎还是挺合适的,甚至表现了一种好客的意思。
但是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知道,李特阁下对自己并不欢迎,否则就不会给自己安排这个死了不止一个红衣大主教的酒店。
当然这不是死过红衣大主教的房间,那太不暗日了,李特给他安排了旁边的一个套间。
这已经是相当严重恐吓了,摄政和特别顾问毫不掩饰地表明他们在威尼斯的施政不打算接受罗马暗日教会的指导。
虽然处决之石二号来得很突然,甚至可以说有一点意外性。
但是上次威尼斯交易会之后,拉迪斯劳斯和李特在很久之前就预备着威尼斯要发生很大的冲击了。
而罗马暗日教会和美第奇家族也同时准备着类似的事情,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本来以为自己来这里还是例行公事,劝说一下李特停止搞威尼斯交易会。
他会据理力争,详尽说明这对财富女神的壮大和帮助,然后李特会说明自己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一定不会出事。
最近美第奇家族的亲信们都去那不勒斯瓜分巴赞家族的工作室了,他们还囤积了一大批安神剂,准备趁着巴赞家族的供应消失后,狠狠地炒作一把。
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当然是安排这没有一丝油水的事情啦,作为身份暴露的宿命商会成员,这就是他的日常了,他投靠的真选教皇如今也就集中精力建设自己家族的帕尔玛公国了,对他就顾不上啦。
“该死的奥地利人,该死的李特,他们自以为可以统治意大利?!”说话的是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的正式情人,尚法丽夫人,她一边说一边画了一个十字架,“威尼斯是意大利的明珠,是我们意大利人的,你休想吓唬我!”
听了她的声音,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就感到头疼。
没有后台,没有资本的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当然也罩不住尚法丽夫人了,她的好些个生意都丢了,如今日子也过得很不是滋味。
尚法丽夫人满怀期待地看着威尼斯的街道和运河,有一些人正在打砸店铺,还有一些人则在喊着反对奥地利和摄政的口号。
不过规模不大,富裕的威尼斯没有足够多对生活绝望的人,除非有很大的外部力量,否则这种超一线城市的市民总是现有秩序的支持者。
当然他们的支持一般仅限于交税就是了,很容易闻到血腥味就跪下,然后在新主人的皮鞭下老老实实地干活。
尚法丽夫人知道这次发生变化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就在昨天,美第奇银行的秘密经理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情报,哈布斯堡家族已经和土元素教会彻底闹翻,并且威尼斯陆桥也会去起变故。
那位经理还劝说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登高一呼,代表上帝陛下,表明罗马暗日教会对威尼斯如今局势的不满,号召大家把城里的财富异端统统干掉。
这位经理许诺了很不错的好处,只要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出面,就是一万塔勒的压惊费,如果威尼斯最后独立了,以后这共和国就有他的股份,将来他可以管理威尼斯教区,三百六十行里,他也可以挑一行,当然不是干,而是保护。
“该死的美第奇家族,他们确实也不是好东西。”尚法丽夫人骂了一阵摄政和特别顾问,看弗尔图斯一直没反应,又开始骂自己情人讨厌的其他人,“这次是土元素要造术士皇族的反,他们居然把你这个水元素女神的牧师送到威尼斯来,真是不安好心,不过这确实是个机会啊,亲爱的,咱们得给家人考虑考虑啊。”尚法丽夫人过惯了年收入三万塔勒的日子,一下子只有十分之一的收入,实在是太难受了,“要不咱们小心点?你在大街上走,我看李特也不敢杀你吧。”
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看着眼前阳台上的一道痕迹,始终不说话。
“这里伍德肯定不在,你别怕。”尚法丽夫人看到了自己情人的视线,更加不高兴,“你过去可不是这样胆小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探出阳台,想要看看不远处陆桥的战斗,但是这个房间的角度看不大清。
整个酒店都没有能够看清陆桥情况的房间,李特对于陆桥的防卫是非常小心的,他一直努力消灭任何对陆桥的威胁,哪怕是潜在的观察点也不能容忍。
街道上空空荡荡,只有微弱的声音从陆桥上传来。
“孬种,都是孬种!”尚法丽夫人很生气,话说得很难听,不过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也没和她生气,只是他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她预见到了威尼斯内生的力量弱,却没想到会弱到这么个地步。
到目前为止,街道上几乎是一片太平,义士的数量实在是太寒碜了,少量威尼斯当局的官僚们就把稳定给维护住了。
“请大家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走动,秩序会很快恢复。”
“请忠诚善良的威尼斯人不要在街道上活动。”
“请大家相信摄政和特别顾问,秩序将很快恢复,叛乱者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也都不像是有什么战斗力的样子,几个暴民就能击溃他们,但是威尼斯人只是一个一个把自己关进房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有本事就来啊,我会怕你们?!’尚法丽夫人也不敢出房间,她对着走廊上大吼大叫。
服务人员只当是女客人有些神经质,当然不会来找麻烦了,反正她又没出去。
这个房间同样被伍德的剑和李特的爪子洗礼过,阳台上看能看到几根很深的抓痕,显然这也是李特特意保留下来的,任何一个来威尼斯的红衣大主教都会被提醒这里死过不止一个红衣大主教。
自从上次威尼斯交易会闹腾得一塌糊涂后,李特和罗马暗日教会的关系就一天比一天差,一度曾经比伍德和罗马暗日教会的关系还差得多,因为后者要求前者取消有等于是向邪恶神明献祭的威尼斯交易会,这显然侵犯到了李特的核心利益,为了威尼斯交易会这个牌子,他已经努力了那么多年,这个交易会带来的经济和政治影响力是李特不能放弃的,哪怕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也是如此。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在这里搞这种交易会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尚法丽夫人还在不断抱怨,“呵呵,不过这至少能让罗马暗日教会拿出点立场,再这样任由术士皇族在亚平宁半岛扩张,他们迟早要把真选教皇的所有世俗权力和教会国都夺走!这些该死的日耳曼野蛮人,偷走了罗马帝国的名号还不够,还想把罗马也偷走。”
尚法丽夫人作为一个意大利人,对于法兰西、西班牙这样强大的民族国家当然是有些嫉妒的,对于德意志人中出现奥地利这样的列强更加刺激了他们的民族感情。
“谈不上偷。”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终于说了一句。
“什么?”尚法丽夫人没听清。
“我说这不是偷,是抢,不能混淆,你说术士皇族偷亚平宁半岛,就好像说伍德阁下是窃贼一样荒谬。”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作为一个耶格信徒,对自己情人的民族感情没有任何共鸣。
“呃...你说啥呢。”尚法丽夫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盗比小偷好吗?”
“好,好很多。”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用非常在意的语气回答道,然后在女伴很是不高兴地注视下,他继续说道,“美第奇家族也是不安好心,交易总是要进行的,他只是不希望在威尼斯,对于在佛罗伦萨搞交易会,他是完全不反对的。”
对于宏愿骑士或者其他类似以国家、家族为神职神明来说,自己保佑的国家和家族被毁灭,那自身也就很危险了。
但是暗日或者财富女神要被毁灭就难得多了,如果不说是绝对不可能的话。
弗尔图斯能够理解拉迪斯劳斯和李特,在威尼斯搞这样的大交易会虽然有很多麻烦,但是总好过在敌人的领土上搞。
但是如今美第奇家族控制着罗马暗日教会不断找茬,要把这个东西搞掉,很多意大利的红衣大主教们觉得这也不是坏事,完全没有想到这会进一步壮大美第奇家族的力量。
“那你说怎么办?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没收入下去,日子怎么过啊!”尚法丽夫人实在是受不了如今的生活了,“我的化妆品和捐款都维持不下去了,再过几个月大家都知道弗尔图斯家现金流要完了,接下来就是不肯贷款,还要来催应收账款啦,那咱们就完啦,你总得想办法赚钱啊,不管是跪舔真选教皇还是美第奇,都是那么回事嘛。”
这可不是一回事啊。
“你看看巴赞家族,他们就是不跪舔真选教皇和美第奇,和外人合作,什么伍德阁下,什么大盗厉害,你看看和他合作的下场,现在巴赞家族就算能滚回西班牙,也要失去大部分权力啦。”尚法丽夫人继续逼迫自己的情人,“巴赞夫人这次算是完啦。”
这话说得不准确,情况实际上还要严重,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知道巴赞家族为了保证伍德的优质安神剂供应,在西班牙可是结交了不少仇敌,如果失去了那不勒斯的利益,那回到本土还要面对一群围攻的鬣狗,很难稳住阵脚的。
尚法丽夫人还在不停地说,他只觉得脑门好涨。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口舌生津,压抑至极的感觉消散了好多。
他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咕咚咕咚,一口喝掉了大约两升水。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街道上出现了大队的奥地利士兵。
“摄政有令,威尼斯进入戒严状态。”
“奥地利官兵不得破坏生产,危害社区。”
“威尼斯市民安居家中,无需恐慌!”
这些士兵的状态很是不错的样子,虽然身上多有污渍,数量也不多,但是队形严整,声音洪亮,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赢得了胜利,有信心的队伍。
半个小时之后,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看到了一个一身破烂紫袍的中年女人骑着一匹好马在一群华服男人的簇拥之中前行。
其他人也就罢了,为首的术士英俊高贵,赫然是奥地利摄政拉迪斯劳斯,其次是威尼斯特别顾问李特,第三个是一个卓尔精灵,奥地利保密局副局长贾拉索。
外围则是一百多个奥地利士兵。
他们就在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眼前的街道上行走。
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能够清晰看清他们的表情,每一个都是志得意满、大获全胜的样子,但是最强最充满威严,毫无疑问是众人中心的却是那个中年女子。
她的外观真的是很不好的样子,两只手上都打了夹板,一条腿连腿甲都脱不下来,肉都和金属混合在了一起,但是她是如此昂扬,哪怕是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气势。
那是一股比刚刚奥地利士兵更强十倍的信心,她赢得了一场怎么样的胜利?
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不由得在心中问道。
“巴赞殿下,请!”
“请不要客气。”
“你是今天的主角。”
走到府邸门口,拉迪斯劳斯停下脚步,不带一点客套地请巴赞夫人先走。
虽然红衣大主教也被称为殿下,但是拉迪斯劳斯称呼弗尔图斯的时候从来没有如此敬意。
“殿下?巴赞殿下,我听错了吗?”尚法丽夫人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成了殿下,罗马暗日教会已经很久没有女性红衣大主教了,“她成了红衣大主教?”
“不是,她成了镇国牧师。”弗尔图斯想了几秒钟才明白,这不是属于红衣大主教的“殿下”,而是属于镇国牧师的“殿下”。
“巴赞殿下,您小心。”贾拉索小心翼翼地扶着巴赞夫人。
当强制任务失败的处决之石二号回到伍德“家”的时候,本来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的巴赞夫人突然涌现出惊人的力量,她在贾拉索的面前,一锤把已经伤势很重,菁华和内核暴露出来的处决之石二号砸成了一堆破烂。
然后贾拉索看到了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奇景,紫气沸腾,光辉的十字架在他眼前闪烁。
一个新的镇国诞生了。
巴赞夫人然后说了一句什么。
“伍德阁下才是主角。”
她的声音非常轻,但弗尔图斯红衣大主教还是听清了伍德的名字。
“他和你都是。”拉迪斯劳斯再次一挥手,然后李特和贾拉索一起扶着被称为殿下的巴赞夫人进入了威尼斯特别顾问府邸。
虽然她的样子如此踉跄,但是弗尔图斯却知道她的坚持有了回报,足以让那些敌人付出代价的回报。
他默默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而他的情人则已经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