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和自己比赛的时候路明非大哥根本没用全力。
何止是没用全力,那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甚至连当水的程度都算不上……用「挑逗」或者「戏弄」来形容或许更加恰当,就好比,野田寿回想起不久前对真夸下的就要追赶上路明非大哥大话,不仅有些无地自容
看着刀劈似切开人群扬长而去的两人,路上的游客们纷纷停下脚步,对他们的背影行注目礼,野田寿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不仅是路明非大哥,还有那个看上去安静文雅几乎不怎么讲话的绘梨衣小姐,如果说真形容自己骑车的没意义是像是一条疯狗的话,那这两个人算什么?两架优雅的超音速飞梭么?话说这速度真是人类骑自行车么?自行车短道速骑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是多少来着?这两人骑的还不是专业的比赛用车,只是租车店里的休闲单车,话说路明非大哥刚刚好像说绘梨衣小姐这是第一次骑自行车对吧?这像是第一次骑自行车的模样么,这真不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么?
「他们真的是人类么……」野田寿在风中凌乱,怀疑人生。
「也许是超人。」真少有的开了个俏皮的玩笑。
显然和绘梨衣聊过一番后真的心情变得很好,不过她倒是没野田寿那么意外,毕竟她已经知道路明非和绘梨衣都不是普通人,其实真很想告诉野田寿他们还能好好活着并不是因为她去寺庙为大家祈福,东京没在灾难中被摧毁是因为有人拯救了这座城市,他们都应该感激路明非先生和加图索先生他们……这么崇拜路明非先生的寿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坏了吧
真在心里默默地想,但她不能告诉寿,因为她答应了绘梨衣小姐要保密。
「那我岂不是要追赶超人?」野田寿苦涩着脸,「这目标也太反人类了,这辈子说不定都没法完成啊。」
「寿你不用变成超人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们作为平凡人生活,只要一辈子平安顺遂就很满足了。」真对野田寿露出好看的笑,「快走吧,再闲聊下去,绘梨衣小姐他们该等得不耐烦了。」
野田寿看着真好看的笑脸,樱花落在真的头顶,野田寿猛地愣了愣,等他回过神来真已经骑上了车,看着女孩的背影,野田寿忽然意识到,比起一直以路明非大哥的背影为目标追逐,或许守在某人的身边对自己来说更有意义。
「樱花之里」的尽头是一片平原,面积大概有好几千亩,由苍翠碧绿的草皮铺成,这些野草疯长的程度完全不逊色大室山上的山草,天光没有任何遮蔽,视野开阔而广大,极远处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山形优美的像妙龄少女的眉毛,风一吹过时,所有的长草全都倒向一边,不知名的野鸟拖着长长的尾羽从人们的头顶飞过。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片地方。」路明非看着难得的美景,由衷感慨。
来大室山和「樱花之里」之前他在网上做足了攻略,但攻略里也没有提及这么一片地方,看着周围气喘吁吁但是为美景而驻足赞叹的游客们,路明非瞬间就懂了……因为那些做攻略的人也许都没来过这个地方。
「樱花之里」全长足有八公里,前面绝大部分的路程可以靠租车骑行来代步,大道平坦又宽阔,道路的两旁生长着三千棵樱树,在落樱如雨的路上不论是骑车或者漫步都很惬意,但「樱花之里」最后一段却是崎岖难走的山路,租来的自行车需要留在山下,上山的路需要步行,这一段路上已经看不到几株樱树了,大多数来到这里的游客都已经很累了,接下来还需要考虑回程的路,所以一般的游客骑车到山下就放弃,很少有人知道山上还藏着这样惊艳的美景。
路明非忽然想起中学课本上一句老套却很有道理的话……果然,最美的风景都是留
给坚持到最后的人。
身后听到了野田寿的抱怨声,野田寿和真这时候也赶了上来,虽然这家伙走几步几乎就要抱怨一句山路太难走、山上什么都没有、上山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但这家伙委实还蛮有毅力的,尽管嘴碎叨叨个不停,但还是坚持扶着真走完了全程。
「寿,我看到了,路明非先生和绘梨衣小姐他们,就在我们前面山坡上!」真指着前方,发出惊喜的呼声。
「真是大哥他们啊!」野田寿也看到了路明非两人,脚下加快步伐,「真你好聪明,大哥他们真选了上山这条路!」
「我就说嘛,如果路明非先生他们换了条路或者离开,要么会把自行车骑走,要么会把自行车归还,这条路上有好几家还车点。」真笑着说,「但我们在山下看到他们的车锁在路边,这说明他们接下来会选择一条不方便骑单车只能步行的路。」
野田寿和真快上到山顶的时候,路明非主动去拉了他们一把,原本还精疲力尽满口抱怨的野田寿在登上山顶的那一刻忽然哑了,真也捂着嘴,两人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特别是在疲劳的跋涉过后,巨大的落差瞬间被治愈的风景给填满,视线和精神世界一起变得充盈起来。
好巧的是,此刻恰逢落日时分,几人站在不算高耸的山顶上,夕阳的辉光如海潮般扑在他们的脸上,巨大的、火红的日轮的边缘将要触碰到远山的轮廓。
好几千公顷的野草在他们的视线里微微荡漾,倾斜的方向映射出风的轨迹,这个点的风应该已经是晚风了,原本有些燥热的天气此刻已经微微凉,远处数万公顷的森林也在风中摇曳,所有色泽碧绿的草都被夕阳染成了鲜红的色彩,傍晚的草原看起来就像海一样,苍红色的大海,几千万棵随风摇曳的草组成了层层叠叠的海浪,声音比真正的海潮声更加清脆悦耳。
一大片鸟群从山林中飞出,在天空中简单的盘旋后落进了漫山遍野的长草中,就像入海的群鱼,只能寻到三三两两的身影起起落落,一只披着漂亮羽毛的飞鸟从路明非他们的头顶掠过,落在远处山顶上一座亭庙之上,那座山头只有仅仅那一座亭庙,它孤独地矗立着,没有其他的建筑也没有游客,看起来荒废了许久,但背对夕阳的亭庙被无限放大,巨大的影子被映射在这片山上的长草中,像一个隐匿在起起伏伏的长野中的巨大的人影。
「真的好美!」真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这个一直生活在东京涩谷区老旧小区的女孩也不比绘梨衣强多少,至少绘梨衣用的家电设施都很高级,吃的食物也是米其林星级特级厨师为她烹饪的,可真没有享受过这一切,包括山野间的美景,如果说绘梨衣是一只被豢养在笼子里的名贵的金丝雀,那真大概就是一只平凡的麻雀,可她被困在了东京这座大厦林立的钢铁森林里,以前贫穷的生活已经压得她很难喘过气了,真活到这么大也很少有机会去看这么漂亮的风景。
野田寿站在真的身旁,他委实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哪怕刚上山的时候被这美到画一样的风景给震撼了那么一会儿,但野田寿的注意力很快就聪风景上转移了……野田寿不自觉地看向真,看着这个他喜欢的女孩,他从没见过这个女孩这样的一面。
印象里的真永远都是娴静内向的,可此刻的真笑得很灿烂,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就像是一个人从灵魂感到愉悦,面朝着晚风、夕阳和山野,真张开双臂,就像是一只即将回归山林的自由的鸟,她喜悦的情绪感染着野田寿……如果说真被这片美景治愈了,那野田寿大概是被到这片美景的真给治愈了,夕阳照在真的脸上,野田寿望着她的侧脸出神,这个平凡女孩此刻映射的美丽让中二的黑道少年看得惊心动魄。
野田寿的余光看到了真另一边的路明非,路明非正对野田寿挤眉弄
眼,背对着绘梨衣对野田寿比着一个男人都懂的手势……也许是被路明非怂恿,也许是被这暗昧的氛围驱使,也许是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悸动,鬼使神差的,野田寿忽然向真迈出一步,低头亲在了真的嘴唇上。
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她缓缓扭头,看着野田寿,似乎是难以想象这个男孩居然对她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真本就被夕阳照得通红的脸颊因为害羞一寸一寸缓缓变得透红。
野田寿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概是一下子鬼迷心窍,反应过来后他也被自己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说不上后悔或者害怕,心脏似乎都要跳出胸口,野田寿和扭过头来的真对上视线,心跳漏停了一拍,这个男孩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野田寿的黑道领路人除了他的浩二堂兄以外,还有一个叫「佐伯龙治」的家伙,野田寿从没对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
「佐伯龙治」是野田寿在网上认识的人,与其说认识,其实只是野田寿单方面关注了「佐伯龙治」的「tittter」,从国中开始他第一次在「tittter」看到了那个叫「佐伯龙治」的家伙发送了一条标题为「男人就该当个顶天立地的流氓」的动态,没办法专心读书三分钟的野田寿花了整整十分钟、前所未有地耐心读完了那条上千字的动态后,豪情壮志地蹦上了桌说自己一定要去当流氓……之后他就被国文老师赶出了教室,罚在走廊上拎了一个小时的水桶,但野田寿越是回想「佐伯龙治」的文章越觉得有道理,奇迹般的,力气一直不怎么大的他那天整整拎了一上午的水桶也没觉得疲倦。
此后,「佐伯龙治」的每条动态野田寿都第一时间订阅,特别是他真正跟着浩二堂哥混黑道后,觉得那个叫「佐伯龙治」的家伙每句话简直都是至理名言,从此以后「佐伯龙治」在野田寿的心中被奉若神人。
是在读过佐伯龙治先生的一篇名为「身为流氓的七大重要修养」后,野田寿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可以对喜欢的女孩使用其中的一招,他最近看上了一个在玩具店打工的女孩,按照佐伯龙治先生的教条,流氓在面对喜欢的女孩时切忌用「嘿,我好中意那个女孩」、「她好漂亮,我想追求她」这些模式,流氓们谈到女孩时必须用「看起来还不赖,似乎有几分姿色」、「我在看不到的地方保护她那么久,收一点保护费也是应该的」这种语气,语气越是不差劲越是不耐烦越有效果,只要每天坚持,普通的女孩最多抵御十天的攻势就得沦陷。
毫无恋爱经验的野田寿对「佐伯龙治」的鬼话深信不疑,那天开始野田寿每天都去真打工的玩具店捣乱,果然不出十天……仅仅四天,真就打电话给黑道本就,宗家的大家长亲自出马,悲催的野田寿遇上了恺撒、楚子航和路明非,野田寿的人生领路人就从那个不靠谱的「佐伯龙治」变成了路明非,在路明非的教训下,野田寿也算「改邪归正」。
真是野田寿第一个正式追求的女孩,也是他第一个交往的女孩,甚至没有男人对女人yin邪下流的想法,越是和真接触野田寿就越是喜欢她,纯粹的喜欢,他喜欢真的纯真,喜欢真的孝顺,也喜欢真为他人着想的善良……这个女孩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像一束光照进了堕落的黑道男孩的世界。
胆大个屁咧,其实他怂的要死,特别是恋爱方面。
「寿!」真率先率先反应过来,又羞又臊地惊呼一声。
「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野田寿也回过神来,扔下一句怪叫,忽然扭头转身逃也似的跑掉了。
大胆的流氓看起来似乎比被轻薄的女孩更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