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是冷郁的风。
歌罗西城的风就如同这里阴暗的天气一般,好像带着人的情绪。
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还不算长,却也不禁有此深刻而落寞的感受。
这里的风就好像从来都不懂得柔情,比空洞更加凄惨,苍茫的水汽折射着刚刚结束且马上又会降临的冻雨,不给人一丁点希冀。
它会呼啸着狠绝地击打在每一扇窗户与每一片瓦砾上,想要将这如同无根浮萍的飘摇之感予以分享。
可怕的无私分享,却并不可耻,呼应了自己的某个心境,那是一直想要隐藏的情绪。
可是,不管什么,若它存在,即使再不堪,再招人腐败,那也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而当这一切冷着脸出现在眼前,你必然含着泪悠悠醒转。
上帝不会给你昏昏欲睡的机会。
……
顾小小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不管怎么眨眼,如何清理大脑的思维,也无法磨灭萦绕在自己周围的香气。
那是最熟悉的香气。
和那次在醉酒之后的梦中所见到的一样,复杂又高贵的装扮只有黑红两色,长长的漆黑卷发被风吹着飞向一侧,左侧的那一抹挑染的红摇曳在黑色之中影影绰绰、瞬忽无定,碎发凌乱在耳边,白色的小脸好像镶嵌在黑夜天际里的一颗星星,不流霜亦没有孤寂,以清冷孤傲的真容俯瞰大地,倦听着万物的期许之音,嘲笑他们落空之势必。
连同上一次在巴别学院的教学楼屋顶上、亲眼所见莉莉丝从所附身的罗莉莉身上脱离而出,只是见到了三次,她也依然没有分毫怀疑。
即使长相一模一样,两个人也绝对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莉莉丝与罗莉莉长得截然不同。
拥有孽缘的罗莉莉,这么多年不管两个人的关系是好是坏,顾小小也深切明白,罗莉莉很美很优秀,得人欢喜,拥有所有人的梦想,可是莉莉丝则是罗莉莉的梦想。
她相信,若是罗莉莉有一天能够见到莉莉丝,也绝对会是这样。
良久的四目相对,原本就已经颤抖不已的心此刻更是失去控制、变本加厉。
“和我谈谈吧……”首先开口的是不打一声招呼就骤然到来的莉莉丝,而她即使是这样一手扳着窗户上檐、一手抓着侧边蹲在窗台边缘也不似杂技演员一般,而是拥有着舞者的婀娜,蓝色的眸子盈满令人窒息的美感。
顾小小不假思索地坐起身子,刚想要伸手掀起隔帘又忽然想到了路西法,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担忧地猜测着他是否就待在门外。
看到此景的莉莉丝出声叫住顾小小,声音被外面的风夹杂着带走,“你到我这边来。”
顾小小起身,走向床边,转而看见莉莉丝忽然抬手,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接着摊开掌心,一个黑色颗粒汇聚而成的小型球状物悬浮出现,她轻轻吹气,数不清的黑色颗粒忽然以难以计算的速度动了起来,形成漩涡,迷你的球状物转眼间变成了同样迷你的龙卷风。
顾小小惊讶地张大嘴,就在她的眼前那龙卷风忽然发生了扭转,冲着她所在的方向,流动缠绕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惊奇的是,她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包括呼啸刺耳的声音,她也听不到。
这龙卷风没有任何实际的感觉,却确实存在。
起码她的衣服就被带起,而她眼前昏暗一片。
地转天旋,下一刻,等到她以为会被这风给围困搅碎的时刻,她发现她已经站在了校园里。
旋转的黑色卷风止息,而在顾小小的眼前,赫然站着的是一脸不为所动的莉莉丝。
“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先陪我走走吧!”
一头雾水,但还是跟上了女人的脚步。
随便走走,却是来到了学园祭上聚集人数最多的礼堂门口。
也算是多亏了这种娱乐节目,校园里处处可见为了各自节目活动所打扮的奇装异服,莉莉丝过于华丽非凡的装扮也就不会显得突兀,然而她那独一无二的气质还是震撼到了周围的所有人,即使是赶时间奔跑着擦肩而过的也难以抑制地回头留恋。
顾小小有些尴尬,但还是微笑着垂了垂脑袋,这样摄人心魄的美,即使是女孩儿的自己,也无法抵抗,不是吗?
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莉莉丝视若无睹地带着顾小小走进了礼堂。
此刻舞台上正上演着由学院话剧社所主办的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刚开演没过多长时间,却已经人满为患。
高跟鞋的声音一落地,落座的就已经有人注意到莉莉丝的身影,明明这黑色与红色是那么暗沉,可是这些人无一不感到眼前一亮。
顾小小面露理解的表情,这时在那些失了神的人群之中有人站起身子向莉莉丝开口发出邀请,还有的出言要将座位相让,不太利落的话尾明显是有其他的意图,示好与希望能够有所发展不言而喻。
顾小小看向视线的焦点,这一小片范围已然都改变了中心,然而莉莉丝却是没有看他们一眼,忽然间她叹了一口气。
顾小小想要出声询问,接着却在下一刻看见她再次抬起手来,和之前有所不同,她闭上了眼睛,两只手相交错着在眼前移动,接着停止,维持着手势、她睁开眼睛,随即两只手的手指以微微抓拢的姿态向内弯曲,然后两只手倏地向外翻转,就好像将什么东西挖掘了出来,这时能够看见有透明的蓝色雾气释放出来,向那些人的身上汹涌而去。
明明在顾小小的眼里是如此触目惊心的画面,那些人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似的。
顾小小眨了眨眼睛,当雾气笼罩,原本还对莉莉丝有所示意的人都忽然失去了表情,坐回了座位,这一片全部都回头看向了前方,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舞台之上,像被捆绑,可是那空茫的模样却好像没有灵魂一样。
莉莉丝将目光投向已经呆了的顾小小身上,声音单薄却使人畏惧,“看到了吗?”
顾小小一愣,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问她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自己的表情明明就已经袒露了一切。
“这是我的罪,就好像路西法那样,你也应该见到过了,其实你已经很熟悉了。”
“罪?”——她指的是这种神力吗?
这种可以带她穿越时代,让藤鸢看到过去,甚至消灭其他教派神祗的力量吗?
“是的,只是他和我的不一样。”莉莉丝看向舞台上初次相遇便一见钟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闻声,莉莉丝转头深深地望向顾小小,“让你知道,你想知道、也是你应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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