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初身上的伤比想象中的要多,给她洗澡的佣人发现她后背上全是紫青色的肿块,看着就疼,腿上还摔破皮了,沈知初的皮肤很白,这些伤痕出现在她身体上就特别的明显,甚至看着就有些吓人。
保姆将沈知初的身体情况如实告诉了沈老爷子,他本来想带沈知初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的,但沈知初拒绝了,说什么现在太晚了,其实是不想让爷爷担心还陪着她住院。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虽然痛,但还没痛到无法行动的地步,看着吓人,其实也就一身皮外伤没有什么大问题,好好涂抹揉搓,就能去掉淤血了。
沈老爷子还是不放心,把家庭医生叫过来,给沈知初做了个简单检查,确定没问题后才放下心。
沈知初今晚受了惊吓,沈老爷子怕她晚上睡不着,就干脆在她卧室里陪着她,等她睡着了他才出去。
沈知初已经擦完了药,乖乖躺在床上,她的床很大,往里面躺着还有很大的空位能让爷爷躺下。
但爷爷并没有躺下,只是坐在床边。
“身体还痛吗?”
“不痛了,爷爷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这句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依旧没能抚平他皱着的双眉。
身体上的伤用药就能好,可伤在心脏上的伤,要靠什么才能好。
家庭美满是沈老爷子一直向往的,可惜他妻子走的早留他一个人孤苦终老,儿子的妻子就更不用说了,留下一对儿女,却是生了仇恨。
沈知初看着爷爷陷入沉思的脸,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爷爷,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爷孙俩一起的时间很长,互相了解,沈老爷子本来想着今晚不说,等过两天沈知初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了他才说的,但这会儿有些忍不住。
“初初,你今晚受委屈了,我知道是你哥哥不对,但你能不能不要太责怪他,也不要怨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才出生的时候,是他在医院一直看着你,那个时候他一直把妹妹挂在嘴边,抱不动你,就一直牵着你的手,就连睡觉都要挨着你的床,你不知道,你开口叫出来的第一个字,不是爷爷也不是爸爸,而是哥哥……”
沈知初抿嘴笑了一下,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但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在她记忆里,最深的就是沈修礼日渐怨恨的眼神,羞辱谩骂,还有今天的欺骗,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当做什么都内发生。
沈老爷子说:“他这么对你,也是有心理疾病,倘若当时我们多关心他,在他妈妈死了后好好陪着他开导他,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可那是我的错吗?我也不想妈妈死,可为什么他要把妈妈的死怪在我头上,恨不得杀了我,这些年我一直讨好他,但现在……”她一开始是想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想要独自承担,毕竟她经常摔的头破血流,但同样的,摔多了,也很擅长爬起来。
但游乐园那个哥哥告诉她,不必故作坚强,受了委屈不要忍着,把心里话说出来,一度的讨好他人而受委屈,别人也不见得能看到你的好,甚至还觉得你好欺负,更不会把你看在眼里。
沈老爷子:“初初,他毕竟是你的哥哥,以后我走了,你们也长大了,长大了就懂事了,兄妹俩互相帮助才能走的更远。”
沈知初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抿嘴不说话,一动不动的看着爷爷,手指缓缓蜷着,脸上的表情凝固,已经看不到半点笑意。
沈老爷子伸手整理了一下被子:“沈修礼我会好好教训他的,让他清楚认知到自己的错误……”
没用的,如果能纠正过来,早就纠正过来了,不会等到现在,沈知初很清楚沈修礼对她的恨意是刻在骨子里的,除非刮骨,才能把那层恨意给清除掉。
沈知初不想让爷爷难过,看到他脸上失望的表情,但同样的她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拖鞋,一直讨好一个人是很累的,就想再解一到无解的数学题,过程一旦错了那么结果也必然是错的。
“爷爷,这次我可以原谅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如果还有下一次呢?我是不是也要原谅他?”
沈老爷子对上她认真且单纯的双眼,一时间语塞,倘若沈修礼一次次犯这种错误,只怕沈知初十条命都不够。
“那就三次,事不过三,倘若他抛弃你第三次,那你就不要认他了,他还有两次机会。”
怎样的抛弃才算抛弃。
比如威胁到生命的。
或者直接朝他喊出来:“哥,你要抛弃我吗?”
倘若第三次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那她就不要这个哥哥了。
……
厉景深把沈知初送回家了后,他上车,等车开出去很远一截路后他才慢慢把口罩给摘下。
坐在前边的司机和保镖同时看向后视镜。
厉景深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可偏偏一张稚嫩的脸却有着成年人沉稳的眼神,喜怒不形于色,叫人半点都猜不到。
“小少爷,你为什么不露脸呢?”小孩子感觉不到,但他们确实能直观感受到厉景深对沈知初的关心,这一路上他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一人身上,这是罕见的柔情。
既然那么关心她,想要靠近她,那为什么不把脸露出来认识一下,这样也多了接触的机会。
“不想。”
车厢里一时静默无声。
保镖问道:“小少爷,我可不可以多嘴问一句,你是怎么和沈家小姐认识的?据我所知你是第一次来蓉城吧?感觉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而且,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姑娘被关在游乐园的?”
这几个问题已经困在他们心里几个小时了。
雇主的事,他们一般不会过问,但他们总忍不住拿年龄说事,比如厉景深现在还小,可以把这些问题给套出来。
厉景深根本不想说:“不可以。”
司机,保镖:“……”
厉景深不想说的,就算拿铁具来撬也是撬不出来的。
再追问也没结果,厉景深身上那股气势,可不是八九岁小孩的气势,那种威慑力实在是少爷,让人退避三舍。
车厢里这次完全安静下来,只有车子开动的声音,厉景深看着窗外的路灯。
他如今的视力是最好的状态,一闪而过也能清楚看到撞着路灯的飞蛾。
飞蛾扑火,明知道有危险可还是忍不住靠近那束光源,没有光的飞蛾是如何活下去的呢?
以前的厉景深从来不相信缘分这一说,他认为,缘分都是靠自己抢来的,后来他也知道属于别人的正缘是抢不走的。
但如今他再度见到沈知初,哪怕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为了沈知初的幸福他应该离她远远的,可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越靠近沈知初,他心里就越是恐惧害怕,怕沈知初像上一世在梦里说的那样,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来这人间了。
如今这个年龄,沈知初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她身边还有疼爱关心她的爷爷,沈昌南还在,以及沈修礼也没到不可补救的地步,一切都还能挽回,如果这一世是他提前遇到她,好好对她,或许她会爱上他也说不定,但他却不敢靠近。
他已经承担不起,在好不容易和她在一起时又失去她的那股猛烈的痛苦了。
那样的感觉,就好似刚上了天堂还没来得及站稳,陡然间身体往下坠,不受控制的失重最后重重摔向漆黑的地狱。
这辈子只要沈知初好好的就行,他可以默默守护她,或许时间一长,他的情感就能淡漠,在看到沈知初获得真正幸福那天他就能完全走出去了。
厉景深看着窗外,神情却已经被抽离似的,黑漆漆的眼睛空洞无神,他又想起上辈子第一次见到沈知初的画面。
暖阳倾斜而下,阳光印照在她的脸庞上,如同彩虹下带着露水的红玫瑰,惊艳众人。
这辈子,沈知初会一直是那朵耀眼的红玫瑰,他会一直看着。
厉景深用自己的零花钱在网上偷摸着炒股赚了不少钱,他本身就很有经济头脑,加上又有上辈子的记忆,赚钱对他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但可惜的是,他年龄太小,无法灵活使用这一大笔钱。
如果告诉父母他赚了钱,他们肯定会多想,厉景深不想表现的太过突出,能正常长大就行。
厉景深想要在蓉城长期住下来,也是看准了他爸想要来这边发展,要是父母不搬过来,他在这里也住不了多长时间。
他安排人将蓉城的房地产透露给了他爸,买下了半城的房子,对半城厉景深有无法割舍的情怀,毕竟是他住过最长的地方,曾是他和沈知初的婚房,也是他长眠的地方。
再说了半城也是蓉城重点发展区域,这里一片,在未来十年会成为房价炒的最高的区域。
有了房子就可以长期住下,接下来就是安排学校。
厉景深原本打算找个离沈知初比较近的学校读书的,但关于学校这件事,他爸妈有自己的坚持,学校口碑都是能查到的,再怎么样也要上一个数一数二的学校。
蓉城口碑排第一的学校就是沈知初就读的私立学校,还有就是离的很远的公立学校。
厉景深不想离沈知初太远,怕隔的太远就没办法保护好她了。
至少能看着她一点,让她有个完好快乐的童年。
上辈子他也是很久才知道,沈知初的童年过得并不好。
他在八岁的时候失去了父母,而沈知初是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对于家庭给她的爱,她几乎没有,要不是有个看好她的爷爷,只怕她活不了长大。
成年这条路上,其中有多少辛酸和无助只有她自己清楚。
因为没有一个完好的童年,她才那么缺爱,才会因为一串不值钱的糖葫芦想了那么多年,哪怕那串糖葫芦让她过敏,她也甘之如饴。
都说一个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疗,所以他守护好沈知初的童年……
他不能离他太远,太近了……好像也不行,厉景深思来想去,决定先观望观望,如果沈知初在学校里出了问题他再转校。
至于现在,他能拖一时就拖一时,反正以他现在的脑子,别说上小学了,都可以直接跨级读高中靠大学了。
他外表八九岁,但实际心灵年龄可是三十六七岁的人,要他在小学和一群小孩子打交道,办嫩,还真有点为难他。
厉景深没想到他这刚重生没多久就遇上了难题。
……
至于沈家那边,对沈修礼的惩戒已经不了了之,也不知道沈昌南把他带回去做了什么,总之沈知初好几天没看到他,也算是过了个平稳的一周。
沈老爷子说话算话,周末两天真的带沈知初去了游乐园玩。
爷爷问她想不想要糖葫芦,沈知初想到了那个哥哥说的话。
有些人对山楂过敏,是不能吃糖葫芦的。
沈知初没吃过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山楂过敏。
她问:“爷爷,你说我会不会对山楂过敏?”
“这个,我也不知道,食物过敏一般是吃了才发现身体不对劲才知道过敏的,不过也说不准,因为我对山楂就过敏,一吃身上就发痒,指不定你会遗传我。”
沈知初愣了愣。
第一次发现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她觉得她应该也是对山楂过敏的,所以她就不吃糖葫芦了。
仔细想想那天发生的事,那人的手好温暖,他总能给她一种错觉,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他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沈知初没有要糖葫芦,也没有特意去买甜点吃,她的书包里还装着那天晚上那人给她买的糖,有各种口味的棒棒糖,还有跳跳糖,她拆了一包跳跳糖倒嘴里,舌尖上噼里啪啦的,好似和心跳串联到了一起。
回去的时候,沈知初也总感觉有人在看她,可周围人太多了,或许那也只是一场错觉,她仰起头看着高高的摩天轮,希望能和那人再相遇,下一次,她要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