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天政不顾众人反对,一意孤行杀死了华飞舟和吕磬。
当时包括安敏学在内,不少乐师在场,大家都觉着,钟天政肯定是疯了。
华飞舟、吕磬虽然是谭大先生和谭三先师的弟子,可他们更是权贵高门子弟,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连杨昊俭都知道,把他们关起来做人质,远比杀了他们要好。
安敏学伤还没有好,脸上缠着厚厚的布条,他站在一旁呆呆望着这一幕,却发现钟天政似有意似无意冷冷地向自己望过来。
他手里的长剑还在滴着血,整个人再不复当日的温文尔雅,看着像是自地狱里踏着累累白骨而来的妖魔鬼怪。
安敏学感觉到了杀意,觉着下一刻钟天政就会迈步过来,对着自己手起剑落。
但他站着未动,这些日子的痛苦和惊骇使他整个人变得有些麻木,这一瞬间,甚至觉着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钟天政盯着他,面上带出些许嘲讽之色,跟着挪开了视线。
他放过了安敏学。
由始至终,安敏学都搞不清楚钟天政因何想杀自己,又为什么改了主意。
他们被胁持着离开了白州。
京里的刺客接踵而来。
首批到达的全是谭家的侍从,钟天政对此早有准备,一通箭雨,几乎全部射杀,剩下的仗着身手高强四散到了营帐中,安敏学的住处偏巧就潜进了一个。
安敏学曾经在大公子谭锦华的身边见过他。
来人受伤甚重,见到安敏学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可曾见过五公子,可有五公子的消息?”
安敏学茫然以对,那人硬撑着同他道:“你们不是给大公子写过一封信么,大公子原说要过来看看,走到半路正好遇上五公子和吉宝小少爷,吉宝少爷闹着要跟大公子回家,五公子就说,他代大公子到白州来。”
是有那样一封信。
事实上华飞舟因为与谭锦华相交莫逆,到了白州之后,时不时会把军前的消息写成书信,着人送回京城去给谭锦华。
成巢大火之后,安敏学还在病床上,华飞舟和吕磬神情凝重地来找他商议,安敏学还没有从破相的打击中挣扎出来,就听华飞舟道:“这次的事显而易见,是有人给东夷人通风报信,奸细就在咱们身边。”
吕磬道:“你可是怀疑钟天政……”
安敏学回过神来,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他是南院的,之前和钟天政有过不少接触,两人都拜了谭家人为师,不自觉地就会有一种亲近。
而且钟天政很谦逊守礼,会主动和他探讨新乐的研究,谭家大小姐为着钟天政请大家聚过好几次,安敏学是乐见其成的。
他也知道华飞舟因何对钟天政有偏见。都是因为谭锦华……
果然就听着华飞舟道:“不是他还会是谁?出事的都是咱们这边的人,一个学新乐的都没有。不行,我要立刻写信,把这情况和大公子说一声。正好趁着他和顾文笙都不在,叫大公子赶紧想对策。”
闹成这样,阁里能来人处理自是最好,故而吕磬和安敏学没有反对。
那两人走后,安敏学心里反复想着这事,他并不相信钟天政是奸细,华飞舟的理由何等牵强,安敏学记得清楚,自己这些人分去高祁那队,还是华飞舟开的口,是因为当时大家都觉着那队会相对安全些。
所以,等同在南院的葛宾随后来看他,他忍不住多了几句嘴。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是有多么得蠢。
安敏学一听那侍从说谭瑶华起程往白州来却不见了影,心中便暗叫不好。
他那时候还没有将自己多嘴的事联系起来,只觉脑袋里一片混沌,茫然道:“华师兄和吕师兄都遇害了。我没有见到五公子,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然问问顾文笙那边……”
那人冷笑一声:“顾文笙?她和钟天政狼狈为奸,一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
安敏学无话可说。
那人伤重,没有在他这里多做停留,转而去了别处,不久之后被发现。
等安敏学再看到他,那人已经曝尸营帐外许久了。
安敏学越回想越心虚,越是惶恐不安,他不敢去质问葛宾,更不敢当面去问钟天政,就在这时,身边的侍从给他出了个脱身的主意。
临诏的地理环境和白州差不多,都是山多草长,便于隐匿。
安家新来的侍从里头,有一个身材看上去与安敏学相差无几,一天晚上,杨昊俭的大军又宿在野外,那个侍从将脸缠起来,假扮安敏学,却叫其他二人护着他,躲在了营地的山沟草丛里。
天明出发,负责清点的人没有发现异常,至于少几个侍从,他们也没往心里去,安敏学这才脱身。
去奉京的路已经堵死了,安敏学思前想后,拒绝了侍从们护送他回家的请求,转而来找文笙。
他想着,反正已经做错了这么多,就算顾文笙真像谭家人所说,与钟天政是一伙的,大不了将这条命送上。
文笙等安敏学哭着将前后经过说完,心头不禁一片冰冷。
她顾不上细究谭家人对自己的误解,急问安敏学:“那人有没有说,谭瑶华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遇上了大公子一行?”
安敏学擤了把鼻涕,仔细回忆。
“我想想,应该是去年冬月,没错,冬月下旬。”
冬月下旬,文笙和钟天政还在乡邑村,钟天政突然不辞而别是在腊月初,跟着她就在云峰的山洞里救出了厉俊驰等人,还发现了已经变得耳聋眼瞎四肢尽废的卜云。
文笙心乱如麻,顾不得细想,站起身道:“是在永昌么?永昌什么地方?”
“好像叫什么义绩。”
文笙不等他再说,扬声叫来了景杰:“景队长,快去帮我问下,永昌可有个叫义绩的地方?”
景杰不用去问别人,当即便道:“有啊,是个镇子,离咱们来时走的丽松崖不远。”
文笙拿琴在手:“你赶紧安排,我去和将军说一声,咱们这就起程去义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