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顺心里也急着呢,如果不买他这边联系好的供货商的木方子,自己当面向人家吹出的大话、向人家许的承诺,可就要泡汤了,自己也没法向人家交代呀。事实如果形成了,以后自己还怎么和人家打交道?说了不算,这可是商业买卖的大忌。
想来想去,李顺决定兵行险棋,来个恶人先告状。这一天一大早,也是他上班以来,起得最早、到工地也是最早的一次,他径直找到二后生和牛志木,首先哭诉自己干采购工作以来是多么多么的辛苦和劳累,以及为两位老板是如何如何把关并节省支出,然后又倒打一耙,一口咬定栓栓在买木方子时,吃了人家的回扣,所以故意和自己唱反调,不支持自己的工作。为了表现得更真实,李顺不仅在说话时添油加醋,而且边说还边抹起眼泪来,说“再这样下去,我宁可辞职不干了,也不愿受这窝囊气”等等的话。李顺心里有鬼,边说边注意观察着两位老板的表情,特别是二后生的表情。
李顺说的这些,二后生在思考,他坚决不相信栓栓会吃人家的回扣,他了解栓栓的为人,倒是这个李顺,以前的一些作为,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一直没有当面点破。而牛志木可就不行了,他听说自己的表哥为工作这么辛苦,还受了委屈,他必须问个明白。于是,让工人把栓栓从工地上找过来,他要好好训斥一番,以帮李顺立立威风。
栓栓到了,面对牛志木的质问,他不卑不亢、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明白,特别当他说到,自己联系的卖木方子的供货商的价格,比李顺那家还要便宜几块钱时,牛志木被噎住了,一下子算不过来这个账了,心里犯起了嘀咕,“栓栓他要是吃了人家的回扣,怎么每立方米的单价还比李顺说的那家低呢?到底谁说的是对,谁说的是错呢?”
栓栓本想当面戳穿李顺的谎言,把他了解到的内幕信息都曝光出来,但他考虑到搭伙计的买卖不好做,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而影响了两位老板的感情,所以,心里尽管特别地生气,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也是死死地盯着李顺,想反照出他心里的那点儿龌龊来。而李顺根本不敢直面栓栓那刚正的眼神,心里直有些发毛,吓得赶紧将视线挪到了别处,但鼻子和嘴里还是在假意地抽泣着,不停地用一只手甩着滴答出来的鼻涕,“两位老板,你们看看他那眼神,好像要吃了我似的!”
牛志木还是犯嘀咕,最后,还是二后生站出来发言了,“李顺,你也别再委屈了,也别吵吵着不干了。干工作,尤其是两个人在一起,难免意见会有不统一的时候,但遇到问题,要多多商量,更要团结,不能闹意见。栓栓你也是,比李顺年长几岁,肚量要大,凡事也不能太较真,李顺一个城里人,天天和你到市场上转,也很辛苦,多几块就多几块了,这次就依了李顺,又能咋地?”二后生心里明白栓栓做得对,但为了接下来的工作,也为了顾全大局,此时他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明了,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不偏不向,尽早地平息了这场矛盾。
栓栓还想发火呢,甚至想揪住李顺的衣领当面对质,将他吃喝人家和收人家礼的事曝光出来,但听二后生这么说,也理解他在其中的为难,便硬是把心里的火吞了下去,也把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咽了下去,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把脸转向了别处,但还是不愿看李顺那张脸。
李顺见二后生依了自己,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但嘴上还是装着委屈,“以后他再这样,你们两位老板可得给我做主啊!”
听李顺这么说,栓栓的心里就像生吞下一只死苍蝇,恶心得很,再看李顺那个不阴不阳的模样,活像个被劁了的太监,又好气,又好笑,真想冲脸给他一拳头。
最后,二后生对着牛志木说了一句话,“牛老弟,你看呢?这事这么处理行不?让他俩握手言和,回去了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以后好好团结协作,把采购材料这一块的工作做好,不要再闹意见了!”
“噢噢噢,那敢情好!那敢情好!”牛志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借驴下坡,一口答应了。完事后,他又训了李顺几句,“哥,你也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和栓哥配合好,不能再闹意见啦!”
这事,不论如何,算是暂时尘埃落定了。栓栓心里委屈,尤其是看着李顺脸上那得意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他还是听了二后生的话,依了他。只是他心里有些担忧,这次顺了他的意,以后他会更加变本加厉,贪食的胃口会更大。
倒是中午吃饭时分,二后生的三舅吕飞听了这事,觉得栓栓干得太窝囊,觉得他这是不坚持原则,该据理力争才对。栓栓懒得听他当着众人这么哗众取宠,便端着饭盒进了宿舍里,一个人去吃了。
一建公司的张凤武,自上次见了二后生,觉得他尽管穿着朴素,但眉宇里透着一股英气,人也比较正派,话虽不多,但说一句,那也是不卑不亢,铿锵有力,应该是个干事的好主儿。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应该就是这样吧,一见如故,有好的想法,也愿意在一起探讨。
这段日子以来,张凤武一直在通过报纸和电视,关注着国家对经济建设的政策走向,特别是党的十三大召开以来,中央确立了“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大方针政策,他觉得,接下来国家在发展经济上的步伐会迈的更大,相应的一系列的政策也会推出。而且,他听说在南方,民营企业也开始陆续成立,甚至连一向被认为是资本主义产物的股票,也正在酝酿,要在上海上市。这意味着什么?从事经营工作多年的张凤武,对经济工作政策的嗅觉是很灵敏的,他预感到行业内将会有更大的改革风雨要来。
自己琢磨不透,他便找到了二后生,两人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边喝酒边就此话题聊了起来。经过讨论,二后生赞成张凤武的判断,两人一致认定,作为民营经济这一块儿,将会有更开放更美好的春天要到来。而他们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切实打好基础,苦练内功,把内部管理和效益搞上去,做好准备迎接更新的机遇和挑战。
刘美河自从结识了四川来的美女芳芳,可是被迷得五迷三道,觉得自家的原配高淑凤,越来越像个黄脸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仗着自己包工程挣了几个钱,便以工作加班的名义,由原来的天天按时回家,到后来的隔三差五,再到现在的整天整天地夜不归宿,玩得可是不亦乐乎。甚至,为了讨芳芳的欢心,他不仅为她的浑身上下买时装穿,进行全方位的包装,对外声称是自己的秘书,而且让芳芳从洗头房辞了职,偷偷地在外面为她租了房子,供二人逍遥。为表忠心,他还向芳芳承诺,不久就和家里的黄脸婆离婚,然后娶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美河连日不回家,即使回家也是倒头就睡,和自己连一句话也懒得说。而且,从他脱下来换洗的衣服上,闻到了属于女人才有的脂粉香气,还发现了长长的头发,他自己留着短发,这一看就是其他女人的。高淑凤凭着女人的第六感,觉出了异样。
这天,高淑凤打电话给刘美河,问他还回家吃晚饭不?电话的那头,刘美河表现的很不耐烦,说在工地上加班呢,没等高淑凤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高淑凤出于对他的关心,当然也是不放心,尤其她听邻里邻居的妇女们说,现在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年轻的小姑娘都主动投怀送抱,往他们的身上扑,不得不防,所以,她要亲自去工地上看个究竟。
到了工地,看工人们早吃了饭,在打牌下棋聊天休息,再一问,工人们都好几天不见刘老板过来了。而其中的好多工人,见是刘美河的老婆来了,知道她是来查岗了,就偷偷地笑,也不说话。工人们的这种表情,特别这诡秘的笑声,让高淑凤觉得更加狐疑,尤其是觉得他们就像是在笑自己,笑自己孤陋寡闻,笑自己太好被骗。
这可把高淑凤气坏了,他连着问了几个工人,都说好几天没见刘老板了,再问他们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们就只是笑,眼神里藏匿着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确定这里边一定有事。
于是,从傍晚到深夜,高淑凤一直沿着满大街在找,沿途经过的饭店,他也挨家挨户推门进去找,但都是一无所获。最后,走得实在累了,没办法只好回了家。但她还是不甘心,就操起家里的电话,挨个打给刘美河以前的同事,或打给和他有过业务往来的,甚至打到了刘美河父母那里,得到的消息,却都是“不知道啊!”
整个夜晚,高淑凤都没睡好,准确地说,是没怎么睡着。她一想起邻居妇女们说的“现在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她就担心不已,而且气就不打一处出。以前跟着他,尽管挣得不多,但还互敬互爱,相敬如宾,有商有量,现如今,自从他干上了工程,日子虽然是宽裕好过了不少,但他回家来的时候却越来越少了。以前说是工地上忙,她也一直相信,觉得自己的男人太辛苦了。但独守空房久了,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也正是那方面需要旺盛的时候,深深地体味到那种寂寞和孤独感,有时候痒痒得厉害了,她都想挠墙,但碍于孩子在家,她又不便发泄出来。
如今,去工地上转了一圈,却连刘美河的影子都没见着,高淑凤才确定自己是被他骗了。到底被骗了多久,她也不知道,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委屈自己不说,还满心欢喜地帮人家洗洗涮涮,而做的饭也是热了又热,却不见他回来吃。
高淑凤越想越气,心里也是燥热得要命。在孩子睡着以后,只穿着一条裤衩,在屋里的地上不停地转着圈圈,“这个老流氓,到底去了哪里了?”她歇了歇,本来还想着继续出去找,但因为茫无目的,而且夜已深,看着外面黑洞洞的,头皮不免有些发麻的慌,便打消了趁夜去找的念头。
平躺在床上,还是气不过,不过,高淑凤还是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明天一早,让自己家的弟弟、妹妹们,和自己分头去找,哪怕是扒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