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将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女尸翻了过来,在场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女尸的右眼被插入了一根箭矢,狠狠插入了眼窝,鲜血覆了满面。
鲜血与凌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已经结了块了。
而且因为舍苏城气候温暖潮湿,公主的尸体在沟壑中泡了水,还有些肿胀的迹象,怕是再晚来一些时间,就要开始腐败了。
惨不忍睹。
即便是认识公主的人,估计见了这番场景,也断然认不出来。
唯一鲜明的,就是她的衣裳,的的确确是公主才有的规格。
“是……是公主吗?”有人颤声问了句。
他的声音里有害怕之意。
不是因为见了尸体才害怕,而是因为尸体的身份牵扯太重大了,若是此事传出去,不定要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陆明泽沉默良久,视线从女尸身上从未移开过。
他难以相信和亲公主竟然就这般死了,和亲公主他未见过真容,不过他知道身份,乃是平襄侯府二小姐,才貌双全,听说即便在川阳也很有名气。
这样一颗娇弱明珠,原本该正常嫁人,相夫教子,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却身怀着无限的勇气,只身前往千难万险的邻国和亲。
他相信她一定很害怕,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
生于尊贵之家,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却面目全非地死在了最肮脏的沟壑之中。
这样的景象使他有落泪的冲动,但他早就看淡了生死,没有了眼泪。
他为这位公主感到惋惜,感到痛心。
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轻声道:“公主遗容,自当风华绝代,莫要直视。”
众将士静默地站立着,默默低下了头。
良久,陆明泽道:“抬担架来,送公主回军营。”
陆明泽站在秋风中,看着混入无数担架中被抬走的那一个,眼神复杂。
无论这是不是真的公主,都逝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而这,都是因为战争。
像这样的生命,在战争中,不知失去了多少。
每一条生命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他们可能是父亲,是丈夫,或者是儿子,家人每日都在殷切盼望着他们的归来,可却只能等到一份官府发下的抚恤金。
所以,他越在边境待着,便越是厌恶战争,痛恨战争。
没有亲眼见过此等惨状的人,是不会理解这种骇然的。
那些身处川阳,高谈阔论,只会喊着打仗侵略的文官,无论死去多少将士,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行数字罢了,他们的内心不会有丝毫愧疚。
陆明泽垂下的拳头握得很紧。
所有鼓吹战争的人,真该死。
江廷从城外驾马飞快赶回军营。
他听说了所有的事,还有被找到的尸体……
但是他不信,一点都不信。
即便如此,在进入放置公主尸体的营帐前,他的脚步还是踉跄了下,然后才猛然走进去。
陆明泽盯住他的眼睛。
“你去哪儿了?”
江廷不答,但是面部表情从紧张到放松。
他长出了口气。
“我就知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