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霖远听着侍从的汇报,眉头紧锁:“你再说一遍?”
话语中压抑着的怒火叫被问话的人身体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回禀世子殿下,帐中没有人……”
“真是胡闹,这都敢乱跑?!”
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他直接拍案而起,匆匆离席。
虽然此刻萧帝还没有在席,却也是在来的路上了,这会儿正好瞧见姬霖远离开的模样。
“这东夷世子可真是好大的架势呀。”丽妃在萧帝身旁道:“这都快要开宴了,他却这般怒气冲冲地离开,也不知道是甩脸给谁看。”
自打三王妃诞下了皇长孙之后,丽妃可谓已经成了斗胜了孔雀一般,已然一副要与皇后平起平坐的模样。
皇后语气平和:“世子这般,显然是有要事。”
萧帝点头:“能够来已是难得,便随他去吧。本来朕也就管不住他。”
今夜的宴席不过就是为了鼓励前来参与秋猎的人,以美酒佳肴、美人乐舞助兴。
在萧帝看来,姬霖远没有什么兴趣倒也不算意外。
只是这匆匆离去的人此刻在帐区与旁人撞了个满怀。
姬霖远皱着眉头看着从自己怀里离开、此刻正垂着脑袋认罪的女子,道:“你是谁?”
“民女沈馨悦,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沈馨悦?姬霖远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可又想不起来具体细节,只是道:“这一片是皇家的帐营,你们沈家并不在这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听这话,沈馨悦就明白了对方并不知晓自己是谁,立刻道:“民女逢家父之命前来。”
“赶紧走吧,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姬霖远摆了摆手,自己就快步离开了。
一如侍从汇报的那样,他的帐子里没有人。甚至都不是简单的没有人,连灯都没有点亮,显然是在天色暗下来之前穆箖芸就已经离开帐子了。
“难道是去找四王妃了?”他皱着眉头:但是方才四王妃都已经跟着四王爷出席了,若是真的和她在一起,应该会一同到场才是。
“不是说了出于安全考虑,不要打出乱跑么?”
姬霖远撩帘出帐,直接找到了目前距离这附近最近的值岗的侍卫,问到:“本世子帐中有没有一个姑娘出来?”
那人点头:“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就世子殿下离开没多久,就有一个姑娘从帐中离开了,一直都没有见着她回来。”
“皇家营帐这边,除了你值岗还有谁?”
“各个方位都有人值守。”那人如实回答:“如果是离开了扎营区,定会有人瞧见的。”
“多谢了。”
姬霖远抛给对方一块碎银子直接就转身离开。
可一连问了几个人,得到的回答是都没有见着谁离开。
“不过我是才换的岗。”驻守在背面的这一个侍卫道:“如果殿下寻找的人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那我是不知晓的。”
姬霖远猛然醒悟,赶紧询问:“谁是排在你前面的?”
所有没有在岗的侍卫此事正聚在一块儿用晚膳。姬霖远找着几个人问了问,都没有得到什么想要的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副空着的碗筷上,道:“这是还差了一个人?”
“回殿下,是的。”
就在这话语之间,营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个人风尘仆仆的进来。他显然是没有料到姬霖远会在这里,微愣之后立刻就向他行礼。
“用膳的时间,又不是你轮岗,怎么不在这里?”
“回殿下,小的方才肠胃不太舒服。”
姬霖远的目光落在他的裤腿上,轻笑:“看来你这还去的很远呀。营区附近不是都是平地么?怎么你还特意跑远了去钻小树林?”
“甚至还特意带了佩刀。”他走到了侍卫跟前,“你这刀可不错,不如给本世子看看?”
“殿下说笑了,小的这刀不过是统一配发的,哪里能够入殿下的眼。”
“本世子常年在宫中拘着,本来就是没什么见识的人。”在对方企图后退之前,姬霖远已经上前一步,飞快地将刀抽出刀鞘,看着上面残留的血色,道:“看来你这出恭的时间里还碰着野兽了?狼?不然怎么会惊得你拔刀相向呢?”
刀刃直接搭在了对方的肩头:“你的猎物呢?”
姬霖远的到来本来就已经叫帐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凝重了,他这动作一出,惊得好些人都放下了碗筷,生怕这位明显心情不佳的东夷世子直接在这里开杀戒。
毕竟关于东夷世子心狠手辣的传闻,不仅仅只是流传在宫女之中。
“殿下息怒。小的只是用刀伤了它,它受伤之后就立刻逃回林子里去了。”
“是吗?”姬霖远手腕一转,刀已经背在了身后:“但本世子突然就对这匹受伤的幼兽感兴趣了。不如你也别吃了,随本世子一起去将它猎回来吧。”
本针对之人立刻就面露难色,他一直站在一旁的上司立刻就开口来劝:“殿下若是想猎狼,明日再猎便是。现在天色晚了,狼群一般都藏到山林深处去了。即便是殿下身手不凡,恐怕也会有危险的。”
“是了,现在天色晚了,狼群一般都藏到山林深处去了。”姬霖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人:“你怎么就运气这么好,在山林外侧碰上了一匹离群的孤狼呢?”
“也不蛮你们,今儿本世子待在身边的姑娘是皇帝派来的。现在本世子到处都找不到她人。”刀刃再一次搭上了侍卫的肩头:“你说,万一被你伤着的狼,碰上了她,然后为了报复而攻击她,这事儿皇帝调查下来,责任算是谁的呢?”
那侍卫反倒目露锐色:“殿下莫不是觉得此人的不见踪影与小的有关?”
姬霖远咧嘴,笑得甚是灿烂:“恭喜你,猜对了。”
“小的今天下午一直在值岗,直到刚才才换岗去如厕,然后就回来了,根本没有见到殿下口中的什么姑娘,更不要说与她有所关联了。”
“谁能够给你作证?”姬霖远道:“我方才问了,你们一人值一岗,期间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查看你们是否在岗。而她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恰好是一个时辰之前。”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个看不惯本世子的没长眼睛的家伙让你将她拐骗到树林中杀害呢?”
他嘴角勾起:“毕竟对于我们来说,一个身边下人的性命虽然不足以用来拿捏,但是用来挑衅还是可以的。”
“殿下这般无关揣测,叫小人不服。”
“唉,这可难办了。”姬霖远道:“本来我还不想打扰皇帝的雅兴的,现在看来必须要去找他说道说道了。”
“既然你觉得自己是清白的,那么便自己去证明你的清白吧。”他直接以刀割断了捆绑刀鞘的皮带,然后将刀收回鞘中:“我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家人,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她是有的,而且是你觉得惹不起的人。”
“墨云姑娘不就是世子殿下从东夷带来的女子么?”
“本世子方才不是说了么,她是皇帝派到我身边来的人。”姬霖远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扫视所有在帐子中的这十余人,道:“相信本世子,你们不要想着维护你们的这个弟兄。因为他愚蠢的行为,已经将你们置于了极其不利的处境。”
“你们的皇帝陛下仁慈,虽然不至于会因为一个女子叫你们所有人偿命,但估计你们现在的位置就是你们这一生的极限了。”
话说完,姬霖远就带着刀走了。他相信那个人不会自尽,因为方才那一番模棱两可的话,会叫帐子里的其他人好好地盯着他、不给他自裁的机会。
或许那个侍卫说的是真的,穆箖芸的下落不明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那又如何?
他才不管他是不是无辜的,如果要证明,就去把穆箖芸找回来吧。
“这丫头,如果真的只是自己乱跑,那么非要好好教训她一番不可。”
手上拎着刀,身上气势凌厉,驻守宴席的侍卫不得不出手将姬霖远拦下:“世子殿下,你不能够佩刀进入。”
“那边去通告四王爷,说本世子身边的人不见了。”就在侍卫应声准备离开的时候,姬霖远又叫住了他:“通知九王爷吧,不用给四王爷说了。”
此事既然还未确定,就别惊扰四王妃了。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听到了传话的萧瑾珏即刻起身与萧帝告礼,然后匆匆离席,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过来了。
不等对方开口询问,他就已经道来:“她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抵一个时辰之前,皇帝叫走我的时候。”
姬霖远言简意赅地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与萧瑾珏说了一遍,可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萧瑾珏扯过了衣领。
“我早就说了,你不该带她来。”
对方话语中压抑着的怒气叫姬霖远气笑。他不仅没有挣脱对方,反而更是上千一步,与萧瑾珏四目相对:“王爷现在与其在这里与我置气,不如想想怎么找人吧。”
等到萧瑾珏自己松了手,姬霖远将刀抛向了他,自己整了整衣物:“相信王爷说话,一定比我这么个质子世子要有用。”
二人再入帐子的时候,那个被姬霖远夺了刀的侍卫还没有用完晚膳。帐中的一众人不仅没有想到世子会去而复返,更是没有料到九王爷也来了。
忽略周围人的行礼,萧瑾珏直接到了匆匆放下碗筷之人跟前:“人呢?”
“见过王爷。”那人立刻下跪行礼:“小的真的未见过世子口中的那位姑娘。”
“没见过?”
萧瑾珏竟是笑了,那笑容叫在场的人都觉得后背一冷。
刀被重重地扔在了桌面上。
“这刀总是你的吧?”
“是小的的。不过里面的血迹是因为砍伤了一匹狼。”
“狼?”萧瑾珏拔出刀来,指着刀尖:“这狼长得不是狼毛,而是穿着衣服么?”
作为主要用于劈砍的武器,佩刀在日常护理、打磨的时候主要都是在于侧刃,所以刀尖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打磨。
所以仔细查看,便能够看到尖端的一个很浅的缺口,挂拽上了几根细线。
那显然是最近割破衣服布料的时候带上的,因为有一根线似乎还染了血色。
却是不需要萧瑾珏再说什么,面前之人已经被他自己的同僚们给就地控制了下来。
“你的主子就没有告诉你,你要取性命的人是谁么?”
“小的没有受人指使。”那侍卫直接道:“小的确实是见过墨云姑娘。是当时瞧着她一个人在营区转悠,小的在盘问的过程中见墨云姑娘长得漂亮,年纪又小,才将她骗到了林子里欲行苟且之事,却没有想到叫她跑了。小的没有真的伤她,只是划了她的衣裳吓唬她而已。”
姬霖远一听这话就怒了:“你方才还与本世子信誓旦旦说没有见过墨云!”
“小的以为一个侍女罢了,殿下不会讲事情闹大……”
“本王明了告诉你。”萧瑾珏直接一脚踩在了对方的大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疼痛打断了话的人:“这位姑娘,可不仅仅是世子身边的墨云,更是穆卫尉的三女儿,四王妃的亲妹妹,本王四皇兄的妻妹。”
“你倒是胆子够大的呀,竟对她心生歹意。”
那人已经面上血色尽失:“小的不知道她是这等身份……”
“难道随便换个姑娘就能够心生歹意了?”姬霖远冷笑:“原来大靖的男子竟是如此不堪。王爷,大靖皇家用这种猥琐之人,真的不怕给你们父皇带来点意外之喜么?”
“让世子见笑了。”萧瑾珏脚又是用力一拧,才收回脚,“告诉本王,墨云姑娘究竟往哪里去了?”
那侍卫现在哪里还敢有什么隐瞒,立刻就将大概的方位说了出来,只不过对于姬霖远问起的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他始终都只是在强调是自己有眼无珠,见色起意。
“王爷信么?”姬霖远似笑非笑地看向萧瑾珏:“本世子可是如何都不信呢,毕竟墨云那副皮囊,还不至于能够叫人见色起意。”
见萧瑾珏不啃声,他道:“说句实话,披芳阁的调查结果本世子就一直不太满意。”
萧瑾珏抬眸:“此人不仅蒙骗、顶撞世子,还对朝中重臣家眷心生歹意,已然犯下重罪。本王已经查清缘由,现将此人交与世子,任由世子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