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山外,月老长吁短叹。
不待月老说话,岑晔便牵着我向前走,状若无意地说道,“前面就是堕仙山的入口了,我们脚程快些,还能在天黑之前进去。”
月老只好拎着自己宽大的红袍,紧紧地追在我和岑晔的身后。
我依稀听见月老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没心肝的红酥,被我揪住,看我怎么收拾你”……
刚刚接近堕仙山的入口,我便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还未等我出手,便感觉自己两眼一抹黑。
而我那只原本被岑晔紧握的手,此刻空荡荡的,僵硬的晾在这片不知深浅的天地之间。
我迟疑地轻呼,“岑晔……”
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岑晔和月老不知在何处,也或许他们就在我的身边。
我心中笃定地认为,我是被迷障所困了。
而让我感到困惑的却是,明明我的血肉之中蕴含着青玉玉佩的力量,寻常的结界不可能将我困住。
我心中不免有了疑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作为愈灵芍药,我自知自己特别容易被灵所吸引,故而心下怀疑堕仙山易进难出,或许有什么灵在作怪。
就在我思绪纷飞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声音,分明是在诉说:
“这世间只剩下一片黑暗,却无人与我相伴……”
身处在这片黑暗之中,我心中还算平静,耳边低哑的声音消失之后,却有飘来一个略显沧桑的男声。
他说:“在这荒原之上,只有我孤影独行……我是这世界最冷血无情的法师!”
那沧桑的声音之中透着冷漠,含着疏离,却有一番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其中。
随着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地降落,黑暗自我眼前消散。
触目所及,风沙弥漫,尘埃飘忽不定。
远处,我依稀看见一袭灰败的道袍摇摇晃晃,与这灰黄的天地融为一体。
一息之间,我已经变得有些回头土脸了。
而远处拄着拐杖的身着道袍的男子突然回首望我,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心中早已笃定此前在黑暗之中,我所听到的沧桑男声便来自身着道袍的男子。
我看见男子张张合合的嘴巴,似乎是在说,“我在这无人知晓的荒漠之中,只为寻找一缕芳魂……”
我正欲追过去,那男子的身影却在一片风沙之中消散而去。
在我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相信这世间有真情!”
我顾不得吃黄沙,忍不住断喝:“是谁!是谁!”
只是风沙停歇之后,入目却是一颗不知枯朽了多久的槐木在远处摇曳不止。
那树下分明坐着一个无比落寞的身影。
这荒原的风沙撕扯着她,似乎下一刻,那身影就会粉碎,融入黄沙之中,身影的主人确是一个老妪。
静听……
呼啸的风沙似乎在吟唱——
“前尘似梦,与君相对无言。
坐弹琵琶羞望,青衿飘举响笙箫。
轻点足尖漫舞,泪为生别滋,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带着深深的疑惑,我徐徐走向远处的槐树。
带我走到老妪的身后,只听她说:“年轻人,坐下歇歇吧!许久都没有人踏足这片天地了。”
老妪木讷低哑的声音之中,充斥着幽怨。
我无言坐下,沉默良久,她枯老的声音又突然响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迷茫地看着老妪,风沙逐渐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慌张地问道:“这是哪里?”
“这就是堕仙山!”
老妪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随着风沙逐渐变大,枯槐之下的老妪消失了,而我的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一头雾水地在黑暗之中张牙舞爪,却再听不得任何声音,黑暗之中的静谧让我产生了一丝心慌。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入满地黄沙的荒漠,我亦不知那灰败的道袍到底代表着什么。
枯死的槐木之下的老妪孤魂,到底是何来历,让我困惑更多的便是那首在风沙之中不断吟唱的曲调。
那句“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到底又怎样的隐情呢?
我在黑暗中沉静地盘腿坐下,想要一点一点的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突然之间,一丝曙光撕裂了黑暗,我听到了岑晔急切的呼唤声,满含担忧。
“芍药……芍药……芍药……”
岑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我恍惚睁开眼睛,岑晔俊朗的脸庞便倒映在我的眼眸之中。
我恍惚地注视着岑晔,他紧皱的眉头在我的眼中一点一点的清晰。
等我神色清醒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躺在岑晔的怀中。
仿佛刚才的荒漠黄沙,枯槐野鬼,只是我的幻梦。
月老担心地凑到我的面前,关切地说道:“小美人儿,你怎么了?”
我还未开口说话,月老便接着说道:“你可吓坏黄泉馆主了,我们刚刚靠近这堕仙山的入口,你便昏死了过去,人事不省,着实可怕。”
我疑惑地皱着眉头,按照月老所言,那便是只有我被幻灵所引,看见了荒漠黄沙之景。
这番际遇,我也算不出其中深意。
我将自己被幻灵所困之事详细告知了岑晔和月老。
岑晔沉思不语。
月老沉吟一声,而后咕咕囔囔地说道:“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怨灵作祟呢?”
岑晔猜测着说道:“这或许就是堕仙山不易走出的原因吧。”
月老表示很有可能。
岑晔将我服气,说道:“我们已经进入了堕仙山了,此间不知有何凶险等着我们。思来想去,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身份。”
月老微微一笑,“我常年在人间走动,编话本儿最是拿手。我看我们就扮作一家人的模样,你与小美人儿还是夫妻,我就吃亏一点做你的祖奶奶吧!”
在月老挑眉注视之下,岑晔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月老,淡淡地说道:“就依月下仙人所言吧。”
月老听到岑晔认同自己的说话,很是兴奋地拍了拍岑晔的肩膀,笑道:“孙儿,快叫声‘祖奶奶’于我听一听!”
被岑晔冷冷瞪了一眼的月老,对此事便也就悻悻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