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等人就在这里挖了一个多月,他们先等来的不是魏军。
而是公孙渊,只见公孙渊满身披挂,横马立槊。
一见到柳毅,公孙渊便下马,一副激动的样子,全然不复先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老将军!”
柳毅看见公孙渊这副样子,仿佛是见到了他的祖父公孙度。
一时间柳毅热泪盈眶,对于这个小君侯也有了一丝认可。
柳毅上前拍了拍公孙渊的肩膀笑了笑。
“君侯请进!”
随后柳毅带着公孙渊巡视了这些壕沟,并且让出了主将的位置。
其实公孙渊来到前线,完全是杨祚的意思。
柳毅的一系列指挥,让卑衍大为信服。
而勇武略输于卑衍的杨祚,则被放在一边担当些简单的任务。
这并不是柳毅区别对待,而是柳毅觉得杨祚这个年轻人脑后生反骨。
离开军队多年的柳毅,不敢对这样的人委以重任。
而在杨祚的眼中却不是这么回事,杨祚十分惊讶于柳毅在军中的威望。
也暗自对于自己的境遇感到气愤,在杨祚看来,自己要比卑衍那个武夫聪明的多。
自己更应该被重用,而不是远远落后于卑衍。
于是杨祚连夜赶回襄平劝诫公孙渊。
公孙渊当时正在房中饮茶,看见杨祚到来,马上笑眯眯的命婢女送茶给杨祚。
杨祚一脸愁容抱拳对公孙渊说道。
“君侯!在下实在没有心情品茶。”
公孙渊很好奇。
“明德(杨祚)这是怎的了?莫非老将军战败?魏军已经打进来了?”
杨祚没有言语,只是叹了口气。
看见杨祚这副样子,公孙渊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想。
连忙起身收拾细软准备跑路,这时候杨祚开口了。
“君侯早些收拾也好,即便柳毅胜了。这平州恐怕也非君侯所有。”
公孙渊闻言停下了动作,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柳毅还没有开战?公孙渊问道。
“明德此言何意?”
杨祚说道。
“柳毅将兵如有臂使,连子祭(卑衍)都拜服于柳毅麾下。这若是败了,君侯降魏,尚不失侯爵之位。若是胜了,柳毅必取君侯而代之。”
公孙渊从小没了父亲,一直寄人篱下生活在叔父公孙恭的家里。
性格多疑善变,公孙渊思考了许久,还是问了一句。
“柳毅乃祖父老臣,历三代主君。忠心当毋庸置疑,明德可是发现了什么?”
杨祚在公孙渊身边多年,深知公孙渊的性格,于是开口说道。
“柳毅的确忠心耿耿!忠心耿耿于君侯之祖父、父亲、‘叔父’!”
杨祚特意在叔父两个字上读的很重,提醒公孙渊并不是顺位继承。
看见公孙渊脸色一变,杨祚感觉时机成熟,于是继续说道。
“柳毅不是独夫,其在辽东颇有威望,尤其是军中。尚未开战便令众人信服,一旦取胜即便其不愿意谋反,麾下将士也会拥戴柳毅。”
公孙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杨祚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极有可能发生。
杨祚最后添了把火说道。
“柳毅独子早丧,仍有一孙儿在世。即便柳毅不为自己,为孙儿也必会谋反。”
公孙渊一拳砸在案牍之上,砸的一声巨响。
“吾誓杀老匹夫!”
杨祚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君侯息怒!如今子祭意向不明,要拿下柳毅,还需万全之策。”
随后杨祚起身走到公孙渊耳边说了许久。
公孙渊听的连连点头,第二天便带着二十名亲卫,随着杨祚来到了前线。
柳毅知道公孙渊是杨祚劝来的,对于这个年轻人渐渐有了改观。
公孙渊的到来给了辽东军士卒极大的鼓舞。
虽然柳毅带着公孙渊巡视,一路上悉心教导,并且让出了主将的位置。
但是在公孙渊看来,柳毅这不是把自己当成主君。
而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部下,一个晚辈。
巡视防线在公孙渊看来,便是在士卒面前耀武扬威。
大家看,君侯都跟在我屁股后面,这下大家知道谁是辽东老大了么?
在公孙渊看来就是这个意思,是夜待众人沉沉睡去。
杨祚跑到公孙渊的营帐中,此时公孙渊穿戴一身铁甲,坐在榻上。
“准备的如何?”
杨祚抱拳说道。
“一切就绪,只等君侯下令。”
公孙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杨祚跟在身后。
一出帐门外面齐刷刷二十名亲卫,全部穿戴整齐。
他们紧紧跟在公孙渊身后,朝着柳毅的营帐而去。
走到了柳毅的营帐外,公孙渊发现里面居然还亮着光,显然柳毅还未曾入睡。
杨祚对门口守夜的士卒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正当士卒疑惑的时候,杨祚上前一刀割开士卒喉咙。
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士卒酿跄着倒在地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正当杨祚准备下令进攻的时候,公孙渊扬起手禁止了。
公孙渊向帐中走去,杨祚跟在后面,二人进了营帐。
二人入帐后看见了这一幕,柳毅满眼血丝,正在盯着桌上的米粒。
桌上米粒的分布正好和辽水一带的地形一样。
米粒聚集处便是山脉,蜿蜒处便是辽河。
显然柳毅是在熬夜研究地形,公孙渊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难怪白天见到柳毅的时候,发现这个老人比自爱襄平时更加苍老,满脸读的胡子已经看不出面容。
显然已经陷入思考的柳毅没有发现二人进来。
杨祚看着公孙渊的神情,心里大惊。
一旦不下手除掉柳毅,那么等柳毅回过神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
又或者被公孙渊退出来当做替死鬼,背下这口黑锅。
而柳毅和公孙渊也会君臣和睦,传出一段佳话。
于是杨祚大喊一句。
“君侯小心!”
随后扑倒公孙渊,外面的亲卫听见声音立刻进入营帐。
柳毅手中没有兵器,左闪右躲之下,最终还是被砍翻在地。
柳毅身中数十刀,倒在血泊之中,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公孙渊。
嘴巴里不停的吐着鲜血,身体跟着一起抽搐。
公孙渊睁大了眼睛,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惊住。
杨祚在一旁摇晃着公孙渊喊着。
“君侯!君侯!”
半响儿公孙渊才逐渐回过神来,他望着身边的杨祚,一动不动。
随后公孙渊平静下来,一脚踹开了杨祚。
“杨祚!你这是做甚!”
杨祚颤颤巍巍的爬了过来,跪在地上说道。
“君侯息怒!君侯息怒!先前老匹夫使暗器偷袭君侯,臣实属无奈。”
公孙渊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刚才没有什么暗器。
但是事已至此,公孙渊心里不停的询问自己。
有没有暗器?
自己杀柳毅对不对?
不对!
一定有暗器!
我没有杀错!
柳毅是反贼!
反贼!
营帐的声响惊动了周围的人,不断的有士卒冲了过来。
无一例外被亲卫们拦下,此刻卑衍等将领也来到了这里。
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柳毅,众人无不震惊。
卑衍也赶到了现场,看见这一幕,卑衍很是吃惊。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卑衍早已经被柳毅折服。
跟在柳毅身边也确实学到不少东西,让原本只知道趁勇的卑衍,慢慢懂了如何带兵。
卑衍一头扎了进去,趴在柳毅身体边哭泣。
“老将军!老将军!”
杨祚厉声喝到。
“反贼柳毅深夜邀君侯入帐,不料竟以暗器偷袭君侯。所幸我巡营至此,方未酿成惨剧。”
随后杨祚拉了拉公孙渊,公孙渊开口说道。
“反贼已然伏诛,从者既往不咎。”
杨祚接着话茬说道。
“请君侯下令,悬反贼尸首于辕门前,以儆效尤。”
公孙渊艰难的点了点头,杨祚得令遣士卒上前拉走柳毅尸首。
卑衍跪在公孙渊面前哭着说道。
“老将军忠心耿耿,此事定有蹊跷。请君侯允许老将军入土为安。”
杨祚闻言大怒,喝到。
“卑子祭!你这是要谋反吗?”
卑衍没有理会杨祚,而是不断在请求公孙渊。
公孙渊的心里也犯了难,卑衍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人。
不但是部将,而且是朋友,正当公孙渊不知所措的时候。
在场的将领和士卒齐刷刷跪在地上。
“请君侯让老将军入土为安!”
看见这一幕公孙渊没办法了,只能接受了众人的请求。
将柳毅就地厚葬!
卑衍等人抬起柳毅的尸首,连夜挖出大坑将柳毅葬在坑中。
这些人刚走,公孙渊便一脚踢翻了案牍,亲手点燃了柳毅的帐篷。
因为卑衍等人的举动触及到了公孙渊的底线。
这对于公孙渊来说就是兵变,而自己就是兵变上位的。
对于公孙渊多变的性格,杨祚不感到意外。
而是默默的在周围点起一个火圈,防止火焰蔓延。
柳毅的事情之后,公孙渊虽然掌控了整个军队。
但是将士们看见公孙渊的时候,总是让公孙渊觉得怪怪的。
半个月后一片土黄色的旗帜出现在辽东军的眼前。
魏军来了!
此时已经是九月底,天气开始逐渐转凉。
而让辽东军感到寒意的不是天气,而是柳毅一案,和这片黑压压的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