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智面无表情道:“不怎么样。”
宋智也没能绷多久,旋即他就低声问道:“玉致是想先一步拿下竟陵?”
林宁:“没错。”
宋阀若想进军洛阳和关中,东则有江都和梁都;西则是竟陵和襄阳。这东西两边相比之下,各有优势,而就目前的战局来讲,林宁更倾向于西取竟陵和襄阳。
这是经过综合考量的。
当今黄河以北群雄更为割据,而在长江和黄河中间,除了杜伏威的江淮军外,还有所谓的“迦楼罗王”朱粲的迦楼罗军。除此之外,还有神憎鬼厌的向、房、毛、曹四大寇。
先前提到过朱粲的迦楼罗军残暴狠戾,这四大寇也不妨多让,他们所到之处就如同蝗虫过境,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若是宋阀往北淌平,那林宁更愿意先除去他们。除了他们本身所作所为叫林宁难以入眼外,还有除掉这臭名昭著者,更可令她声威远扬,民心归服。
又可挫败杜伏威的江淮军欲西下取竟陵的意图,而宋阀拿下竟陵后,襄阳将举手可得。比起江都、梁都、竟陵,襄阳更具战略意义:
襄阳西接巴蜀,南控湘楚,北襟河洛,故每有战事,必然烽火旌垒相望。三国时期,魏蜀吴三国便力争此城,害得关羽都死于此地,其后西晋伐吴,东晋桓温北伐,均以襄阳为根据地。
再者可对萧铣形成包围之势,到时候自可有兵顺流而下,直取巴陵。
至于飞马牧场?
飞马牧场位于竟陵郡西南,和竟陵郡的归属休戚相关,即使飞马牧场想保持超然物外的姿态,但它本身的存在就不允许它再这么明哲保身下去。看如今飞马牧场和如今护卫着竟陵的独霸山庄互为声援,数次杀得欲踏平竟陵的四大寇还有仍旧虎视眈眈的迦楼罗军就可见一斑。
毕竟一旦竟陵失守,那飞马牧场便危在旦夕了。
林宁想到这儿,“唔”了一声,不知道婠婠如今有没有故技重施,先一步作为红颜祸水入了竟陵,引得独霸山庄的俩庄主兄弟阋墙?
宋智也刚好想到了独霸山庄:“这独霸山庄的大庄主方泽涛本是隋将,自昏君倒行逆施后,先驱走了大肆暴虐竟陵的迦楼罗军,其后占下竟陵,安抚当地百姓,又勇斗四大寇,在竟陵颇得民心。如今比起江淮军,我想方泽涛更愿意归顺于咱们。既如此不妨先派使者,去和方泽涛谈谈。”
林宁也想知道竟陵如今具体情况如何,便点了点头。
再等去往竟陵的使者传回讯前,林宁先一步等来了被护送而来的翟娇等人。
宋智闻讯,下意识看了林宁一眼。
林宁托着下巴道:“我们既然打算借翟娇来招顺翟让旧部,那按照惯例,我们得让翟娇对我们言听计从呢——二叔,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还是可以为了咱们宋家的大义牺牲一二的。”
宋智:“呵呵。”
宋二叔表示我信了你的邪,冷笑两声转身就走了。
林宁:“…………”
咦?这个梗玩得太多,结果失去新鲜感了吗?
皮皮宁当然只是口头说说,再说即使她想牺牲什么,人家翟娇还是个正常姑娘,也压根就看不上同为女子的林宁啊。不过话虽如此,林宁还是很好地安抚了翟娇,除了她口才了得外,她和宋阀本身就有翟娇天然的好感:
杀死翟让的李密的独子李天凡,就是死在了宋家少帅剑下。
光是这一条,就足够让心中清楚宋阀不会平白救他们的翟让旧部心生好感的了。
很快寇仲一行人也追来了九江郡,见到了安然无恙的素素,寇仲和徐子陵才彻底放下心来。
“玉致小姐,我和小陵欠你一个人情,有什么我们兄弟能帮得上的,玉致小姐尽管开口。”寇仲直接将话摊开来讲,他倒也没怎么担心宋家少帅借机拿捏他们俩,到底他们俩还真没什么好值得人家拿捏的。
这么想想,还有点悲哀。
林宁想了想说:“还真有。”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玉致小姐请说。”
林宁慢吞吞道:“鲁三你们是知道的,先前婠婠和边不负将他掳走,除了认为他是我宋阀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外,还以为他和‘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有血亲关系,鲁妙子则和‘阴后’祝玉妍接过不死不休的情仇。这事儿鲁三自己也不清楚,我便想着去查实,而据我宋阀情报来看,鲁妙子极有可能藏身于飞马牧场,我想你们俩若有有心,就去飞马牧场探看探看。”
寇仲咂咂嘴:“玉致小姐对下属可真是体贴入微,只我想玉致小姐的用意不止如此吧?”
林宁并不否认:“确实如此,不然杀鸡焉用宰牛刀呢?”
寇仲嘿嘿一笑。
徐子陵也得承认,他们俩被这句话愉悦到了:“宋小姐志在鲁妙子,还是志在飞马牧场?”鲁妙子可是杨公宝库的设计者。
林宁好整以暇道:“我更着重后者。”
“不过我知道鲁妙子其人天文地理机关建筑无一不通,若是你们足够机敏的话,说不定还能从他那儿学到部分,想来会让你们受用无穷。”
寇仲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下受用,便忘记了林宁的“丰功伟绩”,看着她冷眼的面容嬉皮笑脸地开口:“玉致小姐这么为我着想啊。”
林宁“哦”了一声:“看在你们差点成为我继侄儿的份上。”
寇仲:“…………”
徐子陵:“…………”
神他么侄儿。
寇仲一下子就蔫吧了,灰溜溜地和徐子陵离开了九江郡,想着怎么潜入到飞马牧场去。
跋锋寒这次就没有和他们俩一起去,他留下来和林宁比试了一场。跋锋寒不愧是被认为是塞外除毕玄外最受瞩目的武学天才,就连自诩塞外第二高手的曲傲天资都没有他高,只是他一心念念不忘要和“武尊”毕玄一战,这在很大程度激励了他,也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他。
林宁在打败他后,多看了眼他那柄名为“斩玄”的剑。
却没有明确指出这一点,倒是问了跋锋寒所属的部落。
跋锋寒不明所以:“你怎么这么问?难道宋小姐已在展望和突厥之争?”
林宁没说话,听他往下讲。
跋锋寒不紧不慢道:“中土大乱时,更为民不聊生的北方因为种种原因,不少军民逃过长城,逃入东突厥去,即使得始毕可汗实力大增,也令他清楚把握贵国的形势。”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宋小姐可曾听说过赵德言?”
林宁不语。
跋锋寒没怎么在意,继续说道:“此人无论武功智计,均高绝一时,其武技心法更是自辟蹊径,毕玄曾见之心动和他比武,到最后使出压箱底的化阳大法,才把他击败,由此可见他的厉害,也因此赵德言更得信于始毕可汗。始毕可汗年前病死后,传位于处罗可汗。奇怪的是处罗可汗忽然无疾而终,由颉利可汗替上。”
林宁若有所思:“处罗可汗的死和赵德言有关?”
跋锋寒点了点头:“我想是的,因为赵德言和处罗可汗势如水火,可颉利可汗却比始毕可汗更宠信赵德言。而对颉利可汗来说,中土愈乱愈好,最好是四分五裂,攻战不休,那他便有机可乘。
赵德言的定计是,凡有人来求援,都一律支持,尽量不令任何一方坐大。所以既支待刘武周、梁师都攻李阀,又支持李阀叛隋攻打关中。自己则不断寇边抢掠,以战养战,守候时机。”
林宁这时候方道:“若我料未错的话,赵德言是魔门中人。”
跋锋寒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亦是来中土后慢慢琢磨出来的,尤其是在岭南知晓阴癸派的所作所为后。那阴癸派选择从中土内部入手,而赵德言这个汉人也好似对人世充满了仇恨,总要弄得天下大乱才称心,不同的是他选择了从突厥入手。这些即使我不细说,宋小姐也已对突厥形势有所了解,中土和突厥交战是不可避免的。”
林宁莞尔:“其实你不必对我说那么多,我并没有要‘感化’你的意思,毕竟你若是在意突厥和中土的纷争,大可凭借着自己的武功智谋,在突厥求取高官厚禄易如反掌。我问你是哪个部落的,只是想我们宋阀的海盐若是能运送到突厥去,会优先和你们部落交易。”
跋锋寒一愣:“我还真没料想到你会这么说,也没料想到在这种形势下,你想到的非是如何对抗突厥,而是想和突厥在贸易上友好往来。”
林宁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却平和道:“纷乱和百姓无关,无论是我朝的还是你突厥的。”
跋锋寒不禁长叹一声:“我有点明白我为何愿意和你说那么多了,自我踏入中土来,其他割据者更多在满足自己无止境的欲望上,即使有关怀百姓者,那也少之又少,其中还有是想着等战乱过去后,再想着如何与百姓休养生息,唯独宋小姐所治下的地域,已在生体力行地关怀民生。”
林宁笑了笑:“我就当是夸奖收下了。”
跋锋寒跟着长笑一声,尔后看着林宁手中的剑道:“只我个人还觉得可惜,以你的武学天资,若是心无旁骛在武道上会走得更远。”
林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当然她修仙都修过了嘛:“个人选择罢了。”
跋锋寒油然生出几分敬佩之情,又作为一个突厥人,和林宁说了突厥的现状,有不少细节是作为中土人无法探知的。
林宁的良心都有点痛了。
于是她说随时欢迎跋锋寒再来和她切磋,跋锋寒欣然应是。
不久后就出了九江郡,再去游历以增加见闻,于武道上提升自己了。
围观的宋智默默道:“可惜他是个胡人。”
跋锋寒武学天赋毋庸置疑,人也生的高挺英伟,且见识高远,更重要的是此人权欲心寥寥,只专注于追求武道,想来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武学宗师。若他是汉人,那宋智简直要高呼他就是最合适的侄女婿人选,往后他侄女掌权,这侄女婿像他大哥宋缺那样成为定海神针,简直了!
还真是可惜啊可惜。
林宁假模假样道:“二叔,收起你猥琐的想法。”
宋智:“…………”
怎么到他这儿就成猥琐了?
宋智委屈地很,不过这还真给了他启发。跋锋寒作为胡人不能入选,那和他有几分相像的徐子陵却是实实在在的汉人啊。
宋智看得出来,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后起之秀中,有权欲之心的只有寇仲,徐子陵颇为淡泊,如今会跟着寇仲无非是支持好兄弟罢了。
林宁小小“啧”了一声,微微摇头去做正经事了,实实在在演绎了什么叫宽以待己,严以律人。
唉。
·
竟陵的近况,可不太好。
宋阀派遣去竟陵的使者回来得很快,还带回了一个人。
那人大约三十余岁,双目藏神不露,显然是精通武功,还有相当的功底。长得眼正鼻直,还蓄着长须,配合着他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也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儒生。
儒生施礼道:“在下虚行之,乃竟陵人士,原于独霸山庄右先锋方道原下任职文书。”
林宁抓住了重点:“原?”
虚行之苦笑道:“方大人已被大庄主方泽涛所杀。”
宋智颇为惊讶,他先前才刚夸过方泽涛。
林宁就没那么惊讶了,她都要赞叹婠婠的美人计是那么美人计了。果不其然,如虚行之所言,方泽涛和方道原兄弟阋墙的原因正在于婠婠。
另外竟陵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糟糕,因为婠婠的缘故,方家兄弟兄弟阋墙,且没有了方道原,方泽涛手下无可用只大将,还弄得军心动摇。
虚行之本人是提早知大祸难免,早有准备,才能及时只身逃离竟陵,不知是偶遇还是刻意撞见了宋阀派去竟陵的使者,跟着来到了九江郡。
至于虚行之怎么发现婠婠有问题的?
这得说他并没有被婠婠的美色所迷惑,在发现她碰瓷方道原时装睡不醒,就意识到了她的来历奇怪,不合情理,怕是有诈。
还为此提醒过方道原,可惜方道原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只沉迷于美色,酿下了如今的灾祸。
林宁和宋智对视一眼。
宋智挺待见虚行之的,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这样的人才怎么也得留下,再者如今看来虚行之本人也有此意。
还有吧,宋智竟是觉得婠婠干得漂亮,倒不是说支持婠婠这样的能以一己之力,从内部瓦解如铁桶般的坚城,而是婠婠这种行为哪里还能称得上冰清玉洁,形象必定会在他那侄女儿心中大打折扣吧。
这话儿当着外人就不必说出来了,宋智沉着道:“以你之见,我宋阀该如何做?”
虚行之不卑不亢道:“若宋阀有意从竟陵借襄阳北上,那在下认为最上之策是立时整军北上,以宋阀声威和宋少帅名望开道,先江淮军一步入驻竟陵。”
林宁略一沉吟道:“我账下正好缺一文书,不知你是否有意?”
虚行之自然有意:“实不相瞒,即使在下非是撞见贵阀使者,本就是欲投靠少帅和贵阀的。若是求荣华富贵,在下投靠何方都无所谓,但在下所求的更多还是竟陵平安无事,竟陵百姓仍能安居乐业。”
这恭维话说的,哪怕是宋智都带了几分笑意。
何况虚行之还很诚挚,所言不虚呢。
林宁:“很好。”
在这之前,新安郡那边已传来江淮军往西行军的军报,这一次杜伏威亲率了七万精兵,一路只朝竟陵而去。
林宁这边自是要先一步将竟陵这个桃子摘走,万事俱备时,就有了虚行之这个东风。
虚行之是竟陵本地人,不仅对竟陵地形、兵力、势力等知之甚详,他还在号召力上具备先天优势,若是能和宋阀相配合,那么宋阀军队会更顺利,也更不需多少武力对抗的入驻竟陵。
林宁很快亦整装待发,这一次或许可一箭多雕。
·
跋锋寒离开九江郡后,先是遇着了来中原的傅君瑜。她是傅君婥的师妹,此次来中原和傅君婥以及杨公宝库有关,跋锋寒有意见识奕剑术,就和她约好比试一场。
接着跋锋寒就碰到了中原武林中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多情公子”侯希白。侯希白这会儿正心神久久无法平静,盖因他遇到了入世的师妃暄,为师妃暄无与伦比的气质、面容等所倾倒,认为她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最如仙如幻的女子。
侯希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将师妃暄的模样画在了他的扇子上。
那上面已画了数个美人,可哪一个在师妃暄面前都相形见绌。
跋锋寒亦知慈航静斋,对师妃暄这等心怀天下的奇女子很有好感,还多说了句:“想来师小姐会和玉致小姐很谈得来。”
侯希白顿了顿:“玉致小姐?宋阀的宋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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