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伯跪坐在床榻上,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人,痛哭流涕。
因为视角的缘故,谢禹看不见熊伯怀中之人是谁...不过转念思索,这大概就是那‘窈窕淑女’了?
谢禹双眉紧蹙,意识到这个村子是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房间内破旧的老窗已经摇摇欲坠,日光的光束透过它照入屋中,却没有让屋中显得亮一些...这是因为那破旧的老窗是这屋中唯一的光源。
尘土还未消散,又因为阳光的缘故,这些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颗粒们肉眼可见。
他们在空气中蠕动...为整个空间内都抹上了一层薄纱。
“怎么了?!”王赟进屋便大喊...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凭借多年断案的判断和细致入微的观察,此地是没有‘其他人’的。
没有人回应他。
谢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拍了拍王赟的肩膀,指了指被长刀洞穿的那具尸体,然后示意他同自己一起退出去。
王赟会意,点了点头。
二人退出屋舍,谢禹将门轻轻带上。
“查。”谢禹开口道。“此地地近洛邑,又有大军过境...不像是寻常匪盗做的出来的。”
王赟点了点头,不用谢禹说,他便知道这村中应该已无活人了...如此规模的屠杀,又在如此紧张的关头如此地匪夷所思...说不奇怪那是骗人的。
王赟走出院中,吩咐属下分散全村搜索。
潜移默化中,王赟对谢禹的态度倒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谢禹心中有股直觉...此事应该与青天脱不了干系了。
...
过了许久,屋舍的门被打开,熊伯从屋中出来,怀中尚且抱着一人...那是一位女子,皮肤有些黝黑,衣物凌乱破碎,头发沿着熊伯身上的戎装铺在了地上。
谢禹从深思中醒了过来,他从木桩上坐起,迎上熊伯。
谢禹并没有参与王赟等人的搜查工作,而是一直在门外等候熊伯...比起缉盗吏们,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所以倒也没有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缉盗吏们也陆续在院外集合,逐一与王赟汇报所得的线索。
...
熊伯眼眶红肿,面上泪痕尚且没有散去。
“好过些了吗?”谢禹开口问他...对于眼前这个军士,谢禹是有着极大的好感的。
熊伯看了眼谢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其动作之生硬,让人看着不免唏嘘?
好端端一个八尺军汉,尸山血海中杀阵出来的...如今却哭得梨花带雨。
世间悲情也有此一项罢?
谢禹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他朝王赟的方向看去,其人正好也在往二人方向走来。
王赟从远处便向谢禹点了点头,谢禹心中明了...虽说相处上不过月,二人却已经有了默契。
谢禹得到王赟的示意...此事确实是青天所为。
“他们并没有刻意隐藏证据...很多地方都留有箭头,他们所用的制式刀剑。通过留下的炁判断,应该就是我们遇袭那日。”王赟对谢禹说道。
“谁?”原本目光呆滞的熊伯突然咬牙,眼神中迸发出狠厉,问道。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熊伯知道,谢禹他们知道了凶手的身份。
“青天。”谢禹开口说道。
“青天...”熊伯重复着谢禹的话,抱着女子的手也不禁地用力,全身也在颤抖着。
“根据目前调查的结果得知,全村有一百零三口人死亡。”王赟说道。“村内已经没有活人了,至于是否有人生还,还须找到此处户吏,对比后方能得知...”
谢禹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细想,对比线索...
他想知道,为何青天会下手屠灭这么一个小村子。
“他们为何要对这个村子动手?”熊伯突然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颤抖,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压抑自己的怒火。“寻常人与他们何干啊??”
不过谢禹和王赟俱无法给出他答案。
谢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军伍中出来的汉子双眼一热,竟再次哭了出来。
...
三人找到了一处土丘,将王伯和秋娘的尸体埋于此地。
缉盗吏们没有跟来,他们需要负责村中其他人的埋葬工作...这是个庞大且费时的任务,理论上来说,他们并没有这个时间来干这件事情。
但是没办法,这是谢禹所坚持的。
入土为安,我无法坐视无辜之人曝尸荒野。
这是他的原话。
王赟对谢禹不免再次另眼相看,秦先生则是一笑,继续打坐了。
刻有‘吾妻秋娘之墓’几个大字的石碑就这么立在了土包之上,石碑是从山上现找的,王赟将其劈得方方正正。
谢禹用炁力下的笔。
落款是熊伯。
另一块则是刻着‘吾父王伯之墓’。
熊伯跪在眼前的两块石碑之前,狠狠地磕着头...一遍又一遍,即使头破血流。
王赟给了谢禹一个眼神,二人就此退了下去...帮助缉盗吏们埋葬村中其他的人。
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只能做个合墓...然后再立个无字碑,之后找到掌管此地的户吏,再将名字逐一刻上去好了。
看着眼前被一个个放入大坑中的尸体,谢禹说不上是悲愤还是感怀...说是悲愤,他心中却没有波澜,说是感怀,心中却像是有一把火,想要马上将那始作俑者吞噬殆尽!
...
“之后怎么办?”王赟问谢禹。“如今真是赶不上了...”
他望着漫天星辰和明月如此说道。
“还能如何?赶回洛邑!”谢禹远眺洛邑方向。“新账旧账,迟早跟他们一起算!”
...
“秋娘,你虽未过我家之门,但我熊伯既然认定了你,便是非你不娶...所以在此对漫天诸神作誓,待到给你报完仇,便来此处与你成婚,此生不娶。“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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