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打算趁着这次选秀也给你们兄弟选了王妃,却不知你如何想的,可有中意的姑娘?”
兰香宫里良妃端坐着,一脸温和的望着豫王,她数十年如一日就只有这一个表情,对待周遭所有的人都是这幅和善的模样。从前她年轻时姿色平平的脸上配上这表情,让人是断没有记忆点的,如今年岁渐长,反而显得温婉大气。
而她这良妃也是不久前封的,因着豫王献策开善堂有功,皇帝便想起了他那惯来和善的娘,于是嘉奖了豫王的同时终于给这位唯一没有封号的妃位选手赐了个字,只是这“良”字赐的读起来倒是让周围人觉得很顺畅,因为从梁妃到良妃,并不需要特别改口。虽然有字跟无字的差别很大。
“儿子但凭父皇、母后安排。”豫王这回答是万没有错处的标准答案,只是他口中说的是母后而不是母妃,若说母妃就是带上良妃的分了,这母后嘛便只有他的嫡母沈皇后了。
良妃也不生气豫王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的样子,仍是淡然笑着说:“前几日马贵妃提了几句忠勤候家的小孙女,我听着倒不错,可到底皇后娘娘的见识高些,当即给驳了回去,说是他们家的男孩子都不争气,落得个家门零落,只守着祖业,如何配得上你!”
豫王听了这话眉头一动,嘴上仍是守礼地说道:“皇后娘娘有心了,也叫母妃操心了。”
母子俩的对话始终是淡淡的家常,毫无热络可言,只是良妃的点心做得却是豫王最喜欢的,豫王边聊天也边吃了不少东西。
不咸不淡的聊了一阵子,豫王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便往皇后宫里请安去了。
良妃身边的李嬷嬷轻轻地叹口气:“王爷还是待娘娘这般冷淡,只是最近好像往皇后那边去的勤了不少呢。”
良妃嘴角仍噙笑,眼角眉梢却有些许寥落:“他肯每月来给我请两回安叫我一声母妃我便是知足了,这么多年我什么也没帮上他,却要依靠他。到底皇后娘娘是他嫡母,我跟他算哪门子的母子呢!”
李嬷嬷微微叹口气道:“可娘娘终究对王爷有养育之恩,怎么能说毫无感情呢!再者当年容妃娘娘死得惨,那些贵人谁手里没有容妃娘娘的血泪呢?”
“别再说了!”提到容妃,良妃难得一见的严肃起来,扭头直直盯着李嬷嬷的眼睛说:“政儿不容易,当年的事情别再烦扰他,甚至德音那边……不,不行。”
李嬷嬷低头道了一声:“是奴婢多嘴僭越了,只是……只是娘娘,早前豫王殿下小的时候没少打听,也就这些年他大了些倒安静了,怕是他不能轻易忘了生母罢!如今王爷看着又像是要争一争……”
良妃皱紧眉头,低低长出一口气:“唉!”
半晌她才舒展了眉头,抬起头,那已经有皱纹爬上的眼角穿过半掩着的窗棱望向外头那刚刚吐出新绿的合欢枝叶,说道:“政儿要做什么我们是帮不上忙的,容妃姐姐当年那般受宠还能为他筹谋一二,我们呢?只能不拖他的后腿罢!可我心里总是盼着他可以娶妻生子,然后安安稳稳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
“妹妹近日在忙些什么?”
豫王和德音公主在御花园遇到,德音向豫王规规矩矩地行了平辈礼,豫王眉开眼笑地看着妹子,闲话家常。
“忙倒也称不上,只是眼看夏末就到我的及笄礼了,母后和母妃既要操心选秀的事情,又要帮我的准备,做女儿的也不好闲着不是。”
德音公主答豫王时眼神瞟了瞟两边,见旁的没有人便笑着问道:“却不知三哥要送我什么礼物?”
豫王看向德音公主的眼光甚是温柔,答道:“礼物自然是要给你个惊喜的,却说我元宵送你的白兔灯可喜欢?”
德音娇俏地一笑,说道:“喜欢是喜欢,可是三哥这礼太轻了些,还未娶正主嫂嫂呢就这么抠门了!”
说着德音往前靠了靠,低声道:“听闻丽妃娘娘想帮着五哥娶兴国公家的小女儿做正妃。”
豫王抬头冲德音一笑,拱了拱手当是谢过,便又大声说:“妹妹不必担心,三哥在你及笄礼上送的礼物必是拿得出手的。”
德音也恢复了常态,冲豫王甜甜一笑道:“那就不打扰三哥去向母后请安了,小妹等着你的礼物!”说完提起她杏黄色的衣裙,款款离开。
豫王回头又望了一眼德音的背影,喃喃着:“竟是已经十五年了么……”
时间太久,即便是日日翻出来思念一遍,容妃的容颜还是慢慢的烟消云散开去。
无论是皇帝还是豫王,这一对父子,便只能从德音刚刚长开的面庞上,瞧瞧容妃当年的影子。
而皇帝却不同于豫王,又怀着近乡情更怯的思绪,想见又怕见德音。他何尝不知当年马侨丹一个劲想要杨政这个便宜儿子,自己将德音给她,她虽面上待德音还不错,不曾为难德音,但是却从不肯与她亲近,甚至教养嬷嬷也不肯用心。
若不是白泽这些年察言观色暗中帮衬着,德音恐怕沦落得上不得台面了。
贵楼的算盘劈啪作响,越是到了这临近选秀的大日子,乔如月简直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陪人唠嗑。
这也是陈亦卿的主意,原本贵楼是不对未出阁的姑娘营业的,这点也深得乔如月的赞赏。她是见惯了贵人的,甚至论起来虽然她是个奴婢,却比那小家小户的小姐还要见得多礼数全,自然那些名门家族,没有女孩子出来的道理。
对于那些大家闺秀来说,即便是闺蜜们的诗书交流会也都是在某个大家子府上,小姐妹们在母亲嫂子的陪同下串个门子罢了。
贵楼里侍候的都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这样也算是行为不妥了。
但是眼看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选秀的日子了,贵楼特别开了班,那些待选的小姐可以在嫂嫂或者母亲的陪同下,到贵楼听“教习”。
陈亦卿跟乔如月说要让她开辅导班时,她还愣了一愣,陈亦卿解释下来,不过是在贵楼也开了个VIP中P的课堂,交足了银子提前预约便可以跟乔如月私聊一个“课时”,便是半个时辰。钱再多些,便可以上门服务。但是每次这时间嘛,卡得很是准,一点都不能多一点又不能少。
眼看全京城的淑女都已经听过这乔姑姑的“教习”了,张侍郎家的夫人也沉不住气了,她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张天霖晚饭时看了一眼便直道:“夫人可是有心事了?”
张夫人见老爷问了,便拉着脸说:“老爷可不知道吧,我常去的那家贵阁掌柜的可是当年皇后跟前的人,近日各府各家的夫人都带着小姐们跟这乔姑姑交谈过了,我原以为玲珑是贵楼的人自然是近水楼台,一问下来原来乔姑姑来贵楼没几天她就出来了,宫里的一应事务她都不清楚。
这丫头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除了针织女红好,那琴棋书画和规矩都不如咱们家明慧,要是连这层都输了别人,将来在宫里别说给老爷长脸了,万一触了禁忌连累了咱们家可怎么办?”
张天霖见夫人句句为家里着想,且说得在理,心里颇为欣慰,也难为她想得周密,于是“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到底是你妇人家没心眼……”
说着将自己的主意跟夫人一说,直听得夫人连连称秒,眉头舒展。
娉婷在贵楼前台捧着乔如月的私教预约名册,快速的浏览者,但见了“户部侍郎张府,初七日”的记录,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便合上了,转身要往公子楼找陈亦卿,却在门口遇到了崔翱。
娉婷不论何时但凡见到崔翱,就忍不住膝头一软想规规整整地伏低了身子给他行礼,她也咬牙暗恨自己从小被培养出来的奴性。在他骄傲放松的甚至带着三分倨傲的神情中,娉婷又庆幸自己层练过那些对着他便媚眼如丝的表情此刻倒是控制住了。
快速的扭着脖子前后左右,甚至抬眼看了看公子楼的二楼窗口,娉婷低声道:“大……公子怎么来了?”
说着拉着崔翱要往一旁的小巷走。
崔翱“呵呵”地笑着:“我又不是你收起来的奸夫,怎么这般见不得人了?”
娉婷脸上一红,脚下更快了几步,咬着一口银牙将崔翱拉到了贵楼后面的货仓,自腰间取出钥匙,开门进去前还不忘朝门口看看。
“娉婷你不必这样!我知道你受苦了,又被那些人掌控了这些时日……”崔翱终于换上正经的表情,道:“我来不过是找你和陈公子说说话,你不怕被人看到的。”
娉婷神色里满是慌张和不可置信:“你可是!你可是……北齐的皇子啊,就这么出现在东楚的街头,不怕别人看到你吗?何况你总找陈公子交谈,别人会怎么想他?他不是北齐的人,他要在这个地方安身立命的!”
崔翱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不屑地一哂:“你可是喜欢了陈亦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