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心事(1 / 1)

晋江新防盗, 订阅未满80%的要等1-2天才能看一念及此,我便摇了摇头,挥开两边要去架宋佛佑的人, 刚要说话,又觉出不对:蓬莱殿的人大半都是同宋佛佑一道来的, 怎么会这么快便去动宋佛佑?况且, 我都还没开口呢。

我颇有些不悦地看了方才想要动手的两个人,发现这两人中有一个我竟认得,正是前些时候同我说韦欢进献的冷淘没了的宦官, 我这会便不急着斥责宋佛佑了, 背了手, 端出公主的架子, 问她:“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宋佛佑一直等到我问她才抬起头,挺直身子道:“回娘子, 妾等早便将娘子的道袍制好,也早已着人送到紫宸殿, 本殿阿冬可以为证。至于娘子为何没有见到, 妾就不知了。”

杨娘子冷笑道:“你若当真送来, 娘子怎会见不到?那阿冬从紫宸殿便跟着你, 当然是向着你的。”

宋佛佑冷冷道:“杨娘子, 我想你乃是娘子跟前的老人,本是最知道规矩方圆的, 所以方才你抢在娘子面前说话, 我给你留几分面子, 没有点明,只望着你自己觉察,知错而改。你却不顾体统,一而再,再而三地代娘子发问,以布衣之身,指责我堂堂六品司衣,是不是有些僭越?”

杨娘子没想到宋佛佑拿品级来压她,转脸便看我,带着几分委屈道:“二娘瞧瞧,这人连我都欺负起来了,到底是没有把二娘放在眼里!”

“闭嘴。”我跺跺脚,有些烦躁,转头问宋佛佑:“你是几时把衣服送过去的?只派了阿冬一人么?”

宋佛佑道:“因旨意才下,且天还热着,一共只赶制了两件轻便夏服,故只派了阿冬一人。”

我问:“阿冬何在?”

便有一个颇高壮的宫人上来,我叫她在我的随从里认,看到底把衣服交给了谁,她扫视一眼,指出一个不大起眼的小宫人来。

那小宫人却矢口否认,又跪地哭诉她的无辜,杨娘子向我道:“阿赵是才从掖庭选出来的,胆子小得很,若真收了衣服,怎么敢不拿进来?分明是她们偷懒,还只顾狡辩!”

阿冬听杨娘子的话,恨得咬牙切齿,上前就要去捉那小宫人,口内声声,只是自己无辜。

我见这场面乱得很,赶紧将她们喝住,看看宋佛佑,宋佛佑只是冷哼,再看看杨娘子,杨娘子则又是委屈,又是不屑。

我被她们吵得头皮突突地直跳,连胸口都有些闷闷地疼,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句“闭嘴”,等所有人都静下来,方有气无力地道:“这事便这样算了罢,把道袍拿来,我现在穿上,以后再不许出这种纰漏就是。”

宋佛佑与杨娘子同时还要说什么,被我摆手止住,我道:“我要给圣人上奏折,阿杨,你替我备笔墨去。宋司衣,烦你将常服拿来,我写了奏疏,要亲呈陛下。”

杨娘子便瞪了宋佛佑一眼,宋佛佑低着头,并不理会她,两人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我才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在心内想着奏疏的措辞——被她们一吵,我终于明白自己想跟父亲要些什么了,这事要做,便一定要正儿八经地拿公主的身份做文章,不然父亲绝不会将我的话当真,然而道理谁都知道,真做起来,却又犯难,第一难,便是如何认认真真地写一份骈四俪六的奏疏来。

从前逢着大朝节庆,我也须得随大流地上一两本奏疏,颂扬今上帝后之德业功治,但那些奏疏的原作者其实都是母亲亲近的秘书郎们。我于奏疏文章,格式上倒还来得,书法也还算可以,那锦绣文字却是断然拟不出的,如今有事,却要叫谁捉刀呢?

我在那里踧踖之间,杨娘子已替我研好了墨,将一应文具铺陈齐全,走到我身边来问:“二娘是真要上书给圣人么?这奏疏文章,要不要请魏、许两位师傅看过?”

这一语点醒了我,我一下跳将起来,将她一抱,笑道:“阿杨,多亏你。”一面走到门口,扬声道:“快去朱镜殿请崔二娘来!”

《千秋乐》我是听惯了的,然而一经崔明德改编,却觉昌平的喜气之外,又更多了几分激烈恢弘,仿佛真有家国千秋的意思,而非单纯的贺寿之曲,心内赞叹,又不觉看向独孤绍——我本以为她会不高兴,余光一瞥,却见独孤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崔明德,面露歆赏之色,等到一曲终了,还率先叫起好来,大笑道:“可恨一曲太少,再来一曲才好。”

崔顺德不悦地道:“二娘又不是教坊中人,酒酣宴乐,一曲助兴即可,岂是鲜卑儿可随意使唤的?”

独孤绍斜睨她一眼,笑道:“既是助兴,自然是兴尽才罢,如今兴致正浓,忽然中断,岂是宴饮之道?”一面说,一面把脸转向崔明德道:“二娘说是不是?”

崔明德抬了抬眼皮,道:“有乐无舞,岂非无趣。不如十六娘为我一舞,我为十六娘奏乐,歌舞尽兴,十六娘以为如何?”

独孤绍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径自起身,就当着这许多人面把外袍一解,露出里面一件艳色窄袖翻领锦绣短袍,跨步上前,对崔明德道:“请。”

崔明德看都不看她一眼,手指轻抬,乐声自指尖缠绵而起,却是一曲《簪杨柳》,独孤绍面露微笑,款扭腰肢,振袖而舞,真好似杨柳随风般舒缓从容,又似落花绕树般绸缪缱绻,满座见此,无不微笑叫好,我也扯着韦欢的袖子道:“我只当十六娘是豪爽大气性子,想不到她竟也能为此柔顺之态。”又见独孤绍反身折腰,那一片酥胸如白雪般倒在眼前,竟有些脸红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掖了掖衣襟,又羡又妒地道:“我这辈子大约也长不到这样罢。”

韦欢本来还在饮酒,闻言一顿,斜着眼将我一打量,道:“你这身长,若长了这样一对,才是吓人。”

我哼了一声,伸手将她的酒杯夺下,放在自己面前,愤愤道:“少喝酒,喝多了,光拿我取笑了。”说话之时,忽听乐声急切,原来崔明德突然改奏起了《破阵子》,向场中望去,只见独孤绍一闪便直起了身,手一扬,顷刻间便换成了军舞,崔明德急节而奏,独孤绍亦急节而舞,乐声愈急,回旋亦速,仿佛追赶一般,我们都情不自禁地鼓掌喝彩起来。

崔明德弹完一节,又换了幽婉的《离别难》,独孤绍便顺为怅慢之舞,崔明德不等她舞完一段,转而又奏起《剑器子》,独孤绍恰舞到我案前,便以双箸为剑,改作剑舞,兼以胡旋,迅疾非凡,崔明德见她作了胡旋,下手愈发轻快,原本还看得出拨的是几弦,渐渐的指尖随风幻化一般,只知在此间来回,却不知究竟落在何处,独孤绍轻笑一声,亦回裾转袖,身似疾影,舞旋莲花,我本来要去夹菜,却又看得忘了,一双银箸悬在半空,待听铮然弦断,才如梦初醒,忙要鼓掌喝彩,不觉落了掌中之箸,不及羞恼,却听左右也传来几声闷响,原来不止我一人看得出了神。

崔明德弹奏太急,额头沁出一层薄汗,面色也微微发红,只风度依旧,放下阮咸,翩然入席,向四周微微一看,我们这群看客这时才奋力喝彩,唯恐声音不大,无法表达心中之钦佩。

独孤绍也走上来笑嘻嘻地向四面一扫,她早热得出了一身的汗,连肌肤也热得红透了,那汗水亮莹莹地挂在额头、两颊、脖颈、胸口,粉腻腻的一片,正如“人面桃花”。

我见独孤绍这模样,心不觉砰砰地跳,顺手就去握韦欢的手,低声道:“阿欢,独孤绍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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