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康熙四十六年的时候, 康熙皇帝就将畅春园附近的一处兴建于明代的私人花园, 赐予了雍亲王胤禛。①
此园就是闻名于后世的圆明园, 深得胤禛的喜爱,他也因此自称为“圆明居士”。②
几年的功夫, 工匠终于将其修缮一新, 胤禛于是抽空带着妻妾子女,进去游览小住了几日。
确实感觉跟呆在王府里,大为不同,明艳芳香的花朵,舒朗有致的果木, 曲曲折折的回廊。
在这里,胤禛能够暂时忘却掉政事的烦扰,夺嫡的汲汲营营, 真正地放松下来,吃吃寻常果蔬,喝喝闲茶。
如果说槿榴庄是清璇的私产,是其留恋的别庄, 那么圆明园几可以称之为时胤禛的世外桃源了。
他没有将那帮幕僚带到圆明园去,反倒带了几个相熟的和尚和道士,既然标榜是闲人一个,不如真的松散几日。
于是胤禛放纵自己的乐趣, 兴致勃勃地跟着几位道长在院子里支了个炉子, 按照丹册, 开始一本正经地练起了丹药。
每日那个院子浓烟滚滚的, 胤禛穿着朴素的道袍,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个破蒲扇,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丹炉。
清璇想到历史上的雍正似乎在晚期也特别沉迷丹药,不知道最后去世是不是因为身体里沉淀了太多的丹毒。
心里一悚,跑上前,蹲下身,拉着胤禛的长袖,在他一旁耳语:“秦始皇、唐高宗的死因都与丹药脱不了干系,爷可不要被那些方士给迷惑了啊!”
胤禛抬头看见那张紧张兮兮的小脸,心里一动,嘴角勾出浅笑,“你真当爷是傻子吗?这些不过是寻常补气血的丹药罢了。这世间若真有仙丹,也轮不着我来吃啊!”
真有得道高人,入世求得荣华,也一定是直接将宝贝献给皇阿玛,而非自己啊!
瞧着胤禛的神色清醒的样子,清璇心里稍安,但她不知道,自古帝王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③。
看待、批评别人的时候,个个都是聪明人,等自己登上帝位时,高高在上,没有人敢对其指指点点,更不敢再说一句真心话。
到那时候,再英明的皇帝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绝对正确了,人总是有**的,对于帝王者来说,长久地享受人间的富贵荣华,就是其最大的愿景了。
此时此刻的胤禛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自然不能体会帝王垂暮时的滋味。
他千辛万苦才练成了几颗小如黄豆的红色丹药,盛在天水碧的瓷盘里,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清璇自然有幸分到了两粒,赤红的丹药,放在单薄白皙的手掌上,略有点诡异,她可不敢随便把这种东西往肚子里吞。
于是,又花了点积分,用晋江系统检测了一下成分,“无毒,性温,大补,成分为:甘草、人参、白芍……”④。
这下,提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拿着丹药,自己和着茶水吃了一颗,剩下的一颗则留给了明达。
不论多少岁的男人,总是怀着一颗童心,胤禛见到清璇把丹药吃了,一手托着腮,一边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丹田有一股暖意,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难得见到胤禛这样兴奋,像个长不大的大男孩,眼睛巴巴地盯着清璇,迫切地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清明光亮的褐色丹凤眼中流露出一种渴望的样子,这样的神态,清璇在弘晟身上倒是见过许多回。
赶紧顺毛撸道:“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能炼出丹药了,不过可能见效慢些吧,我现在暂时没什么旁的感觉。”
四爷本也知道没什么大功效,不过被璇儿这么一夸,确实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很是机智啊!哈哈哈!
看着他乐淘淘的样子,清璇心里一软,其实他也不像后世一些野史上写得那样残酷、冷血。
若是生在寻常富贵人家,也许胤禛也就是一个平时积极工作,业余生活丰富多才的可爱男人。
这样想着,清璇主动伸手握住了那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必说什么,只是温情脉脉地看着那双眼睛。
四爷猛然被握住手,心里一惊,儿女都大了,璇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这样亲昵又温情的举动了。
他感受着掌中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望着那含笑的星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旁人的缠绵温存,总是无法让他长久记忆,可是这算不得极为深入的举动,却让他乍然感觉到了清璇的一些情绪。
她心中此时此刻是在意自己的,甚至是爱着自己的,十指连心,汩汩的血液传递出心中隐秘的情感。
胤禛没有能克制住自己,轻轻将之拥入怀中,下巴倚在那纤薄的肩头,呼吸间都是她独有的芳香,这样的感觉真好!
【听雪堂】
同样的丹药,也送了两粒到年福晋那里去,既然大伙儿都知道王爷在别院里炼丹了,那情理上也得给正妻留一份儿!
“王爷,小六年纪也不小了,妾身瞧着弘历的师傅学识渊博,非常人所能及,能不能让小六也跟着学学?”
年雪湖让侍女将丹药收好,就一本正经地同胤禛聊起了正事。
弘历的师傅明面上是佟家请来的秦墨老先生,是不愿出仕却声名极旺的大儒,实际上却是皇阿玛派来的。
老先生早就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了,佟家如何能打动得了这样的人?是康熙以庇荫后裔的允诺,请动了老人家。
这是皇阿玛对弘历的看重,胤禛如何能擅作主张,他皱起了眉毛,说道:“秦先生既然将弘历收为了关门弟子,自然不会再收旁人了。”
年福晋本是个知晓分寸的人,可是饶是如此,身为母亲,遇到宝贝儿子的事情,还是顾不上许多了。
六阿哥虎头虎脑的,长得很像舅舅年羹尧,但是却厌文喜武,对读书没什么耐性。
虽然年羹尧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却也是在康熙三十九年正儿八经地中了进士的人⑤,文武兼备,方为青年俊杰、国之栋梁。
因此,年雪湖情急跪道:“王爷,弘历天资聪颖,小六是比不上的,可他也是您的儿子,现在的师傅只会误了孩子啊!”
夫妻本为一体,即使是在男尊女卑极为严重的清朝,福晋也不必跪拜夫君的,年福晋这是在恳求也是在施压。
四爷无奈地扶起了年雪湖,苦笑着劝道:“你这说的是哪家话,我又怎么会不心疼小六呢?既然你如此想,我就为他重新延请一位好先生吧,秦先生是不可能的。”
他接着又徐徐劝说了一会儿,身侧的手却握成了拳头,若不是碍着年家的面子,胤禛真得好好呵斥一下年福晋。
小六才多大年纪,心性还没定,就急于求成,想要跟弘历抢先生。也不去想想,从前弘历在钮钴禄氏膝下的时候,开蒙的师傅还不如小六呢!
天资如此,岂是可以轻易效仿的?
耳边听着年福晋的喋喋不休,胤禛不由想到了当年给弘晟请先生时清璇说的一番话。
“妾身不求弘晟能跟着先生学许多学问,只求这位师傅立身清正,能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让他知道做人的道理就行了。”
“那种满腹才华,无处倾泻,汲汲营营,只求功名利禄的人,学问再深,也是不能做弘晟的师傅的……”
当时,四爷之觉得清璇天真幼稚,但凡天下有才之人,莫不是深具野心,只是伪装好坏的区别而已。
身为人主,就应该学会御下,知道如何利用臣下的野心,来掌控他们,让他们的才能为自己所用。
人都道雍亲王为人方正,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可胤禛毕竟不是个傻的。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⑥为了实现宏图大业,胤禛也有容人之度,不会有意挑剔。
可是,如今将这两个女人对比起来,却觉得清璇憨得可爱,自己却不得不同年雪湖虚与委蛇。
总的来说,众人在圆明园的生活还是安逸而愉悦的,但是这样的平静在几日后就被康熙的驾临打破了。
他先是召见了胤禛、年福晋和齐布琛,认认真真地同这个很少见面的孙女儿说了几句话,却惊讶地发现此女气质高贵,谈吐不凡,与其他小格格大为不同。
当场下谕旨将其封为和硕和慧公主,这个“慧”字极少成为公主封号,可见康熙对其聪明伶俐的认可。
不过,孙女毕竟是孙女,康熙也没有投注过多的关注。
随后他又召见了弘历与茹月,巧的是,他依然留下了“有福之人”的说法,不过这一次和历史上不同,康熙指的不再是钮钴禄氏而是佟佳氏了。⑦
佟佳·茹月,因为养育了弘历,被皇上亲口称赞为有福气的人,这一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了。
这样的说法可以有很多解释,一层是说弘历是个聪明孝顺的好孩子,佟佳氏会有后福可享;另一层是说皇帝还是偏疼自己的母家佟佳氏;当然也有人认为这是康熙对弘晖这个孙儿并不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