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还是那句话，‘人生总要往前的’。”小a说。
顾意之看到她身上起了水雾，似乎不是因为脚下那温暖的水温造成的。这个时候顾意之心理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消失在这里了。
“我想时间也快到了。”小a说。
顾意之睁开眼，听到窗外有几只鸟正在发出奇怪的叫声。她一身疲倦，用手把自己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做了个有些冗长的梦。那个梦里没有任何她熟悉的人，她也记不得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抬头，发现自己昨晚睡前没有拉上窗帘。
“人生总要往前的。”
她确实听到有人说了这句话。但是她记不得是谁了。她看到风吹动了几棵树上的叶子，突然想起了一句“有缘再见”。
周四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阿茂又找上门来了。泷也当时刚在楼下附近的便利店里买好香烟。阿茂蹲在酒店门口，穿了一身及其过时的棕色衣服，看上去像个来路不明的中年流浪汉。他在玩一个黑色的手机，款式似乎是零八年流行过一小阵的翻盖。如果不是他戴了和之前见面时一样的帽子，泷也绝对不会认出他来。上一回见到阿茂的时候，阿茂像极了一个还未工作的研究生，但这回见面的时候阿茂看上去老了十多岁。
泷也本来打算无视阿茂，直接进酒店，结果在他没来得及把兜帽戴上的时候阿茂就叫住他了。
“立川先生！”阿茂朝他挥挥手，大声叫道。
泷也翻了个白眼，径直走进了酒店的大门。他决定暂时装作不认得阿茂的样子。
“立川先生，是我呀！就是那个之前和您见过面，还谈过事情的！”阿茂朝他的背影说。
泷也拉上外套拉链，走进了电梯。阿茂看到他上了电梯，立刻跑着追了过去。
“立川先生，请等等，”阿茂喘着气，手搭在快要关上的电梯门上说。
泷也啧啧嘴，低声问道：“你找我干嘛？我们不是周五再动工吗？”
阿茂笑笑：“不不不，我不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
“那你是……？”
“是关于我个人的事情。”
“噢？”
“如果我没猜错，立川先生应该不是鹰野议员那里的人吧？我希望立川先生能帮我去杀死一个人，当然事后我会给你很丰厚的报酬。”
“我虽然不隶属鹰野家，但是我也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做的。我有家主，如果家主知道我这么做的话一定是不会开心的。”
阿茂挠挠头，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他把帽子脱了下来，走进电梯，按了去泷也房间的楼层。
“立川先生，鹰野先生不是什么好人。”电梯快要到楼层的时候阿茂突然说。
泷也看看阿茂，走出了电梯。
“我知道。”他说。
阿茂跟了出去，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去杀掉他。”
“为什么，你们是有什么仇吗？”
阿茂咬住嘴唇，低着头。
泷也走到房间门口，把门打开，让阿茂进去了。
阿茂说：“立川先生，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下地狱。”
“怎么说？”
“他私自和黑道做勾当，暗地里发放高利贷，至少有好几十个人都被他害死了。我手上有大部分的证据，只要暴露给警察看，他很快就完了。”
“既然这么有自信，那为什么要找人把他杀了？”
“他这种人就算有了证据，也一定会找方法把自己保释出来吧？所以我想要的不仅是他去死，我更想要他死的时候带着耻辱和羞愧。”
阿茂咬了牙，捏紧拳头，依然低着头。他个头很小，咬牙切齿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
泷也说：“他要是死了你就会满足吗？”
“我不一定会满足，但是至少能够觉得一阵爽快。”阿茂说。
泷也摇摇头，说：“这还真是恶趣味啊。”
阿茂说：“如果你和我有一样的经历你也许不会这么说了。”
泷也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可以理解成你跟他有私人恩怨吗？是你的家人被鹰野害死了吗？还是他们欠了鹰野钱？”
“……”
阿茂不说话了。
泷也说：“欠了多少？”
阿茂低着头，发愣似的。
泷也走进房间，从床头把烟灰缸拿到书桌上，然后坐下点了一支烟。他想起小时候每个月的五号都会有星野家的人上门催债。每次他们来的时候母亲都让泷也回房间。泷也把房门半掩上，透过门缝看到催债的人插着腰站在客厅里。母亲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装满钱的信封交给他们。要是钱够了，他们就会数数钱，然后用十分恶劣的口气说：“下个月还要继续。”要是钱不够，他们就会拿出一个账本记下母亲缺的钱，然后开出一张利息单。母亲总是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想必这个叫阿茂的人也是这样过来的吧。
泷也这么想着，心里起了一丝想要帮助阿茂的冲动。
阿茂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过了很久，他突然说：“我爹娘在乡下把我生下了之后没过多久村子里闹瘟疫，然后他们就把我送到城里的叔父那里去了。我叔父有一个小公司，没有孩子，但是把我当做亲儿子一样养着。六年前他的公司倒闭了，他休息了一阵，本来想要重新做起的，但是银行不肯贷款给他，他就找了鹰野借高利贷，但是最后公司没有能搞起来。他知道鹰野那边的人要来催债，但是那个时候他连本金都已经亏完了，根本还不起，就在他们来之前自杀了。”
“为什么不逃走呢？还是藏起来呢？反正鹰野需要钱，肯定得要他们还债的吧？”
“如果他想要的仅仅是钱，那我们还能过的下去，但是鹰野想要的不是钱财。他做了一个特殊的‘投资’。他把高利贷借给别人，利息开头的时候收的很少，后来渐渐加多。对于那些还不起债的人，他就以那个人借的钱的数量加上一半的利息卖给一些灰色制作业的制作厂，让他们在看不到天空的地方做最基础的事情，然后赚取中间的那点利息。如果真的变成了这样一辈子见不到天日还不如去死，所以我叔父选择了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