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宿舍的床上，回忆着高中岁月的一件件往事，陆平只能一声长叹.
人生啊!
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周子辰的手术已经进行快四个小时了，不知结果如何了.
陆平正想着要不要去手术室看看，电话响了，是江天海打来的.
“手术非常成功!“天海直接道出了这个好消息.
“那就好，谢谢你通知我，江董事.“
对江天海，陆平说的最多的似乎是谢字了.
从早上到现在，他又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四个小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想了想，陆平多说了一句:“已经十二点了，你开去吃饭吧.“
“好.“
挂了电话，陆平也觉得肚子饿了.
拿着饭卡，陆平去了校食堂.
填饱肚子，打起精神，继续干活.
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可没那么多时间去回忆往昔伤春悲秋的.
在icu呆了两天，周子辰回了病房，原本圆圆的小脸消肿了很多，变成了小方脸，眼睛圆睁圆整的，很可爱.
“阿姨，谢谢你救了我.“一见到陆平，小子辰就脆生脆生地说，声音非常好听.
这应该是他的外婆教他的，陆平听了，一颗心彻底化了.
“子辰真乖，以后要好好听外婆的话，好好听爸妈的话，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恩，周子辰最听话.“
陆平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恋恋不舍地去了其他病房.
五天后，周子辰可以出院了.
拿着病历夹子，陆平准备找孙淑兰签字，结果，却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周小川.
递过纸和笔，陆平指着签名处:“这里，麻烦你签个字.“
拿起笔，周小川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还是和以前一样清秀.
“陆平，谢谢你!“周小川突如其来说了这么一句.
“没什么.“
陆平不甚在意，对于周小川，她没什么可说的了.
拿出一张银行卡，周小川递给了陆平:“这个，还给你.“
陆平正看着银行卡发愣，周小川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对不起.“
这个对不起，迟来了五年.
再次见到陆平，周小川有千言万语想问她，'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可是，到最后，他能说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陆平接过了银行卡.
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应该关心的是未来.
转头看着周子辰，陆平说:“子辰是个好孩子，好好教他.“
“我明白.“
***
那张银行卡里的钱就是当年的拆迁补偿款，几十万，周小川一分也没动.
看着那六位数字，陆平不由庆幸.
这还真是场及时雨啊.
马上就要进行免试研究生的复试了，虽然陆平有亮瞎人眼的优异成绩，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陆平一定保研成功.
陆平选的专业是'病毒感染与自身免疫性疾病研究'，这本来是个冷门，可是肺炎那场疫情之后，这成了最热门的专业，而陆平选中的导师傅教授更是抢手.
如果不能顺利保研，那就意味着陆平要参加考研，考试陆平倒不怕，关键是，她还得交一大笔学费.
如今，她已经欠了学校五万的助学贷款了，再次申请助学贷款，怕是很难...
不管怎么说，这笔不小的资金能帮陆平解决不少问题.
面试还有一周，这一周科室正好也不是很忙，每天陆平一下班就回宿舍，拿起医学微生物，医学免疫学这些大二时就已经学完的课程复习.
“平平，你又在看书啊.“迟娜回宿舍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还有一周就复试了，你也该看看书了吧.“
大学里，每天被陆平拉着一起自修看书，迟娜的成绩也不错，获得了免试的资格.
“平平，我不打算读研究生了.“
“什么!“陆平惊讶地合上了书.
免试资格，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迟娜居然就这么放弃了.
现在，不是硕士学历，华光医院这一类三甲医院根本就没有被录取的资格.
迟娜倒是很淡定:“我不能让峰哥再等我三年，我们说好了，我毕业就结婚.“
“可是，你以后...“
迟娜没等陆平说完:“我也没打算进什么三甲大医院，能进一个普通的二级医院，做一个普通的儿科医生，每个月赚几千块钱，补贴家用，就够了.“
周峰每个月能赚到两万，而且，他也买了房子，迟娜哪怕一个月只赚几千，他们在汉城，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只是，陆平觉得有点可惜.
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就像刘菲菲选择留下了周子辰，迟娜在家庭和事业上选择了家庭.
大医院的医生赚得多，可是，也忙得厉害，妇科的郑大夫和凌大夫就是最好的例子.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管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了.
迟娜的选择，陆平懂.
“好吧，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不过这件事你要和你爸妈好好商量.“
“我知道.“
嘴上那么说，迟娜眼中却一片黯然.
陆平低头接着看书.
嘀，[追忆星空]又发来了信息.
[追忆星空]:复试准备得怎样了?
如今，陆平已然把[追忆星空]当成了知心朋友，什么事都会告诉他.
[平平淡淡]:还行吧.
[追忆星空]:我这里有傅教授每年研究生面试时提问的问题，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这简直是千金都买不过来的机密资料了.
[平平淡淡]:好的，谢谢了.
嘀，很快，[追忆星空]发过来一个文档.
陆平当即打开了文档。
“体积最小，结构最简单的微生物是什么?“
这道题非常简单，答案病毒.
“包膜是病毒组成的必须成分吗?“
“不是.“
包膜是病毒在成熟过程中穿过宿主细胞以出芽方式向细胞外释放时获得的，含有宿主细胞膜.
虽然包膜不是病毒的必须成分，但是对于病毒的感染有重要作用.
这道题有一点难度了.
“首次发现成人轮转病毒的是谁?“
这道题很刁钻很生僻，陆平不知道，去网上查一查，是我国洪涛教授，陆平又去书上翻了翻，书上也介绍了.
看来，她以前看书还是不仔细啊.
越往后看，提出的问题越深刻，若不是对病毒学有着深刻的了解，根本想不到答案.
一共有几十道题目，陆平粗略算算，不通过翻书网上查资料，仅凭她现有知识，她能答出来的不过刚刚六成.
看来，这个面试真的不好过啊.
可是翻遍了所有的书，去网上找了很多次，有一道题，陆平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病毒能感染生物，并在生物细胞内复制繁殖，发生这一过程，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苦思冥想了几天，陆平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坐在教室门前，陆平发愁.
应该没这么倒霉吧，她不会碰巧被问道这问题吧.
而且，就算是有，如果其他问题都答对了，教授对她的印象也不会太差吧.
“下一位，陆平.“面试负责人叫道了陆平的名字。
'不要问到这个问题，不要问到这个问题.'
进门前，陆平又一遍遍祈祷.
“你就是陆平啊!“傅教授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难不成他知道我?
陆平心里一阵惊讶.
“是的.“
“你在cell上发表的那篇论文我看了，很不错.“
哦，是因为这个，陆平心安了不少，这是不是意味着教授对她印象不错.
“多谢教授夸奖.“陆平礼貌地回答.
“你为什么会选择病毒研究这个方向.“傅教授没有问陆平专业知识，而是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病毒虽小，但是，它能对人类造成毁灭性的伤害.不说别的，就我国，有一亿人正遭受着乙肝病毒的侵害，而新型冠状病毒更不必说，对这个世界造成的损失至今都无法估量.“
“哦.“
教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你的回答很好，你的出发点我也能理解，现在，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陆平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你有没有想过，病毒为什么能够感染人类，发生这一过程，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嗡，陆平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偏是那一道题.
足足有三秒钟，陆平脑子彻底僵化了，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
“加油，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
一片空白中，陆平脑子里蹦出这一句话，那是[追忆星空]今天早上发给她的消息.
陆平僵化的大脑开始慢慢活动起来了.
不知为何，陆平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时，她和天海还住在翠湖小区，他们正坐在一起看一档纪录片，那是bbc出品的，名字叫基因.
里面，有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共享一套遗传密码.
“因为人类和病毒共享一套遗传密码.“
电光火石间，陆平想出了答案.
教授眼中明显露出了惊讶，这个问题，是他一次半夜睡不着时想出来的，这个问题，他问过许多学生，没有一个回答得出来.
傅教授也没指望陆平能回答，他只是想以这个问题为契机，向陆平讲解一些道理.
早在陆平进门前时，他已经做出决定录取她了.
他翻看了陆平的履历，这么优秀的学生，他抢都来不及，怎么会让给别人.
傅教授愕然了两秒，笑了:“是啊，病毒虽然很小，只有几十上百纳米，但是，它们和我们人类一样，拥有一套相同的遗传密码.“
顿了顿，教授接着说:“病毒很可恶，对我们人类造成巨大的伤害，但是，我们对它要怀着敬畏心里，它其实和你和我一样，只是遵从生命的本能，去寻找生存之道.有时，我们甚至要放下人类最高智慧生物的身段，站在病毒的角度想一想，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面对人类的免疫系统，面对各种消毒剂，面对各种疫苗，你要怎么做才能躲过这一道道难关，才能生存下去.只有有了这个意识，我们去研究病毒，才能更深刻一些.“
陆平很是惊讶，她对病毒恨之入骨，她还从没这么想过.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教授，我明白了.“
“好了，你回去吧，咱们下学期开学见.“
陆平很快抓到了重点:“教授，您的意思是，您录取我了.“
“是的.“傅教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真是太感谢你了.“陆平对教授深深鞠躬.
从没听说面试当场就给出结果的，傅教授对她算是破格了.
“好了，回去忙你的吧，好好实习去吧.“
出了教学楼，陆平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好得过分，天怎么可以这么蓝，空气怎么可以这么清新.
她的面试就这样通过了，这，未免也太顺利了吧.
掏出手机，陆平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一个人.
[平平淡淡]:我通过面试啦!
[追忆星空]:恭喜恭喜.
[平平淡淡]:还得多谢谢你呢.
[追忆星空]:是吗，那，我的毛衣什么时候才能织好啊.
哦，最近太忙，倒把这件事忘了.
[平平淡淡]:很快，就这两天吧.
[追忆星空]:你要赶快哦，不然，天马上就热起来，毛衣就穿不上了.
[平平淡淡]:ok.
回到宿舍，陆平拿出塞在衣柜里的毛衣，继续织.
织着织着，抬头一看，外面的阳光真好啊，不去晒一晒，太可惜了.
于是，拿着针线，陆平出去了，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陆平一边晒太阳一边织毛衣，这，简直太惬意了.
最近，她似乎真的好消息不断啊.
先是周子辰的身体恢复了，再是她得了一笔几十万的资产，今天，她又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保研资格，上了她最想上的专业.
上帝，最近对她是不是太好了.
这样想着，陆平忍不住又笑了.
***
大红色的毛线在明亮的阳光下散发着鲜艳的红，一插一挑一推，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一条袖子就在两条钢针的交错间完成了.
看着那整整齐齐的针脚，陆平满意地笑了，最近，她的织毛衣水平提升了不少.
半个小时后，毛衣织好了.
陆平拎着肩膀的位置，抖一抖，恩，看着还行，最起码，像个毛衣.
“哎，听说了吗，那位江董事订婚了!“
吧嗒一声，陆平的手一颤，毛衣掉在了地上.
旁边路过的两名护士没有注意到陆平，继续八卦:“真的吗，不会是和那位...“
“不是，不是，是和一位名门闺秀，听说姓苏.“
“姓苏，不会是汉城那户苏家的千金吧.“
“是的，就是那位苏琳小姐，听说人家和江董事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两家不要太门当户对.听说，这位苏小姐马上就回国了，一回国，他们就举行婚礼，那将是汉城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
...
什么好消息不断，什么上帝对她太好了，什么晴空万里，都是骗人的.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这才是真的吧.
牢牢抓紧那大红色的毛衣，陆平手撑着地，半跪在那里，忽然，喉间一阵甜腥.
噗，陆平一口血吐在那毛衣上.
原来，心痛到极点会吐血是真的.
明亮的阳光下，鲜红毛衣上那片暗红的血渍格外显眼，陆平就盯着那块血渍一直看一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