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有什么事吗?“周峰的声音懒懒的,应该是没睡醒.
“周峰,最近有活吗?便宜一点的也无所谓.“
“没有.“
“哦,那,算了.“
天海刚要挂电话,周峰又开口了:“活倒是有一件,不过不是你喜欢的.“
“你说!“
“帮房东讨房租.“
“讨房租?“天海有点不太明白:“房租不都是提前交的吗,怎么还能拖欠房租.“
“哈哈..“周峰笑了:“天海,你这个人活得未免也太规矩了吧,房东让你交房租你就交,那种拖着房租不交还死赖在房东家怎么都赶不走的无赖我见的多了.怎么样,干不干?“
“多少钱?“
讨钱这种事天海还真从没干过.
“房主说了,租户欠了他一万块钱房租,要是能讨回来,给我们分五百.如果讨不回来,能把租户撵出去,房主愿给我们一千.“
原来,还要撵人,这事,天海更是没干过.
电话里好久没有什么声音,周峰又问了遍:“怎么样,天海,干不干?“
“干!“
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反正他已一无是处,多了个讨债鬼的身份又如何,他,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好,二十分后,果园站见.“
...
快到十一了,汉城的天依然热得要命,跟着周峰,七拐八拐的,天海来到一处小区.
说它是小区,已经是对它的夸赞了,因为,它连围墙都没有,只不过是几栋又矮又小又破的小楼房挤在一起,唯一的绿化就是中间一个小花坛.
周围都是几十层高的楼房,这几处小楼就常年笼罩在了阴影下.
从外面看过去,装了空调的房间没有几家了,看来,这里住的人也不多了.
电梯肯定是没有的,楼道也是又窄又阴暗的,楼梯的护栏上也布满了灰尘.
这里,真的是太老太旧了,为什么还有人要租这种房子,还拖欠房租!
顺着楼梯,天海爬到了六层.
“你,以前没干过这事吧.“周峰看着天海,嘿嘿笑了两声.
“没有!“
难得看到天海露出一点窘迫,周峰愉悦极了:“要不,你去敲门吧.“
天海看着周峰,好一会,抬起了手.
...
那天,是星期天,一大早的,陆平起来去了菜市场,买了一周的菜,放进冰箱里.
又做好一天的饭,快速扒了几口填饱肚子,刚收拾妥当,拿出卷子准备刷题,有人敲门了.
难道是白奶奶?除此之外,陆平想不到别的可能.
蹬蹬蹬,陆平穿着拖鞋去开门.
一开门,陆平有点懵.
她最近和这个江天海是犯冲吗,在超市遇到他也就算了,可是,他这么突然的在星期天的大早晨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尽管她真的不想和他说什么,可是,她现在不得不开口了.
“你,有事吗?“
天海酝酿了许久的情绪,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凶一点,可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双眼睛让他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天海的大脑迅速飞转,想要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陆平的问题.
“你,要订酸奶吗?“
蹦出这句话后,天海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机智.
“天海,你怎么...“
身后的周峰急了,刚想说什么,天海转身,狠狠瞪了他一眼.
趁着天海转身的空挡,周峰看见了,是那天公交车上的女孩,很识趣的,周峰闭上了嘴巴.
订酸奶?这是什么情况,陆平半天回过神来,回答:“不定.“
陆平不想再和天海说什么,手一伸,就要关门,天海眼疾手快,长臂一抬,拦在了门沿上.
门,是不能关了.
“这里,是你家吗?“天海问,很认真的样子.
“是的.“
“租的还是你们自己的房子?“
“当然是我们自己的房子.“陆平的语气已经很不友好了.
天海探着身子,想要往里面看,透过门缝,看见一台机器.
那,好像是心电监控仪!!!
陆平很不耐烦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请你们走吧.“
陆平又摆出要关门的架势,眼睛就盯着天海那只放在门沿上的手.
明白了陆平的意思,天海收回了手.
砰,门关上了.
默不作声地,周峰跟着天海下了楼,出了楼道,周峰哈哈笑了出来.
“天海,没想到你小子也会动心,不过,你看上的姑娘脾气可不大好.“
天海斜睨了周峰一眼,脸色难看极了.
“周峰,那个房东当初是怎么说的.“
“就说是一对父女赖在他们家,欠了半年的房租了,怎么也赶不走.“
“房东叫什么?“
“叫陆展.“
陆展?这么巧,也姓陆.
陆平说这是她们自己的房子,应该不会撒谎,可是为什么陆展又非说他们是租的呢?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走,带我去见那个陆展.“
“天海,咱们一没要到房租,二没把人赶走,去见那个陆展,干什么?“
“让你带我去就带我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周峰很少见到天海发火,知道他此时心情很不好,周峰立马点头:“好,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
周峰打电话来的时候,陆展正看着手里的牌,想着是出一万还是九筒。
“喂,谁啊!”陆展的语气很不好,今天,他的运气很差,已经连输了好几把了。
“陆展先生是吗,我是周峰,你拜托我帮你讨房租的,现在你有空吗,我们谈谈。”
“有空有空,这就来,你说,在哪碰面吧。”陆展的语气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反转。
周峰报了个地方,陆展立马说好。
挂了电话,陆展把面前的麻将一推:“不玩了!”
见陆展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一个嘴里叼着烟的男人说:“展哥,就算不玩了也把赌钱先算清楚再走啊。”
“哼,老子就要发大财了,还会赖你这点赌钱。”
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陆展往赌桌上一甩,看着很豪气地走人了。
当初,不过是看到一个小广告,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居然真的愿意接活,不但愿意接,还这么快就办好了,真是走运啊。
陆展是不指望周峰能讨来一万块钱房租的,只想着周峰能不停去骚扰陆平,把她们父女从那处破小楼撵走,就算不能真的撵走,把那个半死不活的陆军折腾死,只剩陆平一个女孩子,那也好对付多了。
嘿嘿,别看那处又破又旧的烂房子,如今,马上就要值钱了。
陆展从他那群狐朋狗友中得到了准确消息,那个烂小区就要拆迁了。如果能把陆平她们赶走,那这处房子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就是他了,那拆迁给的补偿费。。。
哈哈,陆展光想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
“你当初是怎么找到这个陆展的?”
站在树荫下,天海问周峰。
“不是我找他,是他找我的。”
“他找你,他怎么会找到你?”
“打小广告啊!”
“小广告?”天海显然不太明白这是一种什么神奇东西。
周峰往兜里一掏,拿出一张明信片大小的红色卡片,上面印满了字。
“承接办证刻章,粉墙,通下水道,搬家、租房,拔牙、开锁,清洗油烟机,讨债,代抄作业,代打游戏等各种业务。电话:xxx”
天海真是无语了,这世上,似乎没有周峰不会办的事了。
“这个,真的有用?”天海的语气像是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
“有用!”周峰无比认真.
“这上面写的,你都会?比如,拔牙。”
“我不会,我能找到会的人啊,多少,能赚点中介费啊。”
佩服,天海是真心佩服了,他还从没想过事情还可以这样办。
看来真的蛇有蛇路,鼠有鼠路.
“你厉害!”
第一次,周峰听到天海夸他厉害。
周峰没觉得高兴,反而面色一暗,很无奈地说:“没办法,如今,活不好找,钱不好挣啊!”
两人正说着,对面来了一个人,头剃得只留天灵盖上一撮毛,手臂上纹着两条长龙,嘴里叼着一支烟,上身就穿着一个马甲,扣子还没扣。
“你就是周峰?”陆展对着天海问。
“你就是陆展?”
天海上下仔细打量了陆展一番,虽然陆展一身古惑仔的打扮,与陆平那一身校服没有任何共同点,可是,眉宇间,天海还是看出和陆平几分相似的地方。
“是啊。”陆展叼着烟问:“怎么样,讨到房租了还是把人赶走了?”
“那房子是你的?”天海接着问。
“废话,当然是我的。”陆展的语气渐渐不好了。
“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我找你是要你讨房租的,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天海就盯着陆展看,那眼光,阴冷阴冷的,看得陆展有些发毛。
“你他妈。。。”
陆展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了,刚想开口大骂,砰,一个又大又硬的拳头打了过来,陆展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感觉到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伸手一抹,全是血,陆展怒了:“你个王八蛋,找死!”
陆展翻身爬起来,刚想回击,天海长腿一伸,一脚踹进了陆展的心口窝,扑通,陆展又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天海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陆展的马甲,手一提,像拎小鸡似的把陆展拎了起来,陆展的屁股离地,上半身就悬空了。
马甲本就小,被天海这么一抓,紧紧勒住了陆展的脖子,很快,陆展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说,房产证上到底是谁的名字。”
天海的声音不大,可言语间那股狠劲吓得陆展不由哆嗦起来。
“是陆建国,房产证上的名字是陆建国。”
“陆建国又是谁?”
“是我爷爷。”
“你爷爷?那陆平和你什么关系?”
“陆平?你是陆平找来的?”
“说,陆平和你什么关系?“
“陆平是我叔陆军的女儿,我堂妹.“
堂妹?难怪两人有几分相似.
这么说,陆平也是那房子的合法继承人,目前的关键问题就是:“你爷爷还在吗?”
“我爷爷三年前就去世了。”
“哦。。。”
很快,天海猜出了来龙去脉。
估计,这处房子是陆建国留给陆军的,但是一直没来得及更改房主姓名,所以,这个陆展就想打这个房子的注意。
这处房子,地处汉城的市中心,又那样破旧,估计是快拆迁了吧。
只是,陆军还在,这个陆展怎么就这么大胆,敢打房子的注意了。
不知为何,天海脑子里忽然蹦出了那台心电监测仪,难道。。。
天海不敢往下想。
抬起脚,一脚踢在了陆展的屁股上,天海狠狠地说:“滚,以后别来骚扰陆平她们,让我见到一次,我就暴打你一次。”
捂着屁股,陆展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
妈的,这个陆平,胆子肥了,竟然敢找人打他。他绝不会放过她的,还有这个周峰,他也绝不会放过的,哼,你们等着吧。
骂骂咧咧的,陆展捂着屁股跑走了.
看见陆展跑远了,周峰和天海才离开。
“天海,你不是说不认识那女孩的吗,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猜的!”
猜的,鬼才信呢!
“你就这么帮陆平解决了一个麻烦,她又不知道你的好,你岂不是白忙活了。追女孩子不是这样的。”周峰嘿嘿笑了两声.
“谁说我追她的,闭嘴吧,你。”
“好,你没追她。那,现在怎么办,又没活了,不瞒你说,我手头也紧了。”
“再说吧,再想想办法。”
***
天海的身影越来越小,如果此时他回头看看的话,他能看见,不远处,一个槐树后,站在一个人,那,就是陆平.
赶走了天海,关上门后,陆平回到书桌前,继续做试卷,做了几道题,笔就停下来了.
江天海,这个曾让她心动不已的名字,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再去理会,可是,他偏偏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就像是一次次被按下的葫芦,不管怎么按,稍一放手,葫芦还是会冒出来.
订酸奶?他怎么会做这份工作.
迟娜之前虽然说得不是很具体,但是江天海的家境应该是相当不错的,而且,他只抽五块钱的大前门,为什么?
按理,他现在应该上大二啊,怎么会有时间每天晚上跑出来买烟.
而且,订酸奶?她们这个破旧小区几乎没人住了,早就没人上门推销了,怎么就那么巧,他上门来推销酸奶,现在想想,他手里没什么宣传广告啊!
陆平越想越不对劲.
算了,不管他,他发生了什么事,与她无关.
低下头,陆平接着刷题.
又做了五道题,陆平猛地站了起来,放下笔,拉开门,出去了.
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说放就能放下的.
直到陆展出现了,陆平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展是大伯的儿子,从小被宠坏了,吃喝嫖赌样样不拉,最后,他竟偷偷把大伯的房子给抵押了。大伯无法,只得去堂姐家去住了,就当再也没有这个儿子了。
被堂姐扫地出门,陆展就来陆平家想借点钱,一开始陆军还给他一点,后来,就一分都不给了.
陆军刚生病那会,陆展来她家几次,拿不到一分钱了,他就非得顺走点东西才肯离开,一开始,陆平对这个堂哥还算客气,后来,看到他来,就直接不开门了。
已经很长时间了,陆展没有再来骚扰她,没想到,他又来找她的麻烦。
只是,那个江天海,他为什么要帮她呢,他不是所最讨厌她的吗.
天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陆平能感觉得到她那原本心如死水的心脏砰砰多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