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的晃动将余玄的思绪拉了回来。
坐在余玄前面的是谢马,此时的他双肩耸动,浑身肥肉也一起颤抖起来,顺带又带动了余玄的桌椅。
“你在干嘛?”
余玄一脚踢了踢谢马那肥硕的屁股,不耐烦的低声问道。
谢马略微低头以躲避台上书匠的视线,随即缓缓转过头,脸上那不可抑制的笑容将其五官挤成一团,左手稍稍往左,露出了手上拿着的书的一角,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声音,轻声答道:“余玄,昨天那位老爷爷给的这本书好像不是什么戏法,更像是一本仙....仙法。”
似乎是自己也有些不自信,谢马虽激动异常,但还是没有流利的说出仙法两个字。
仙法?
余玄皱了皱眉,表示怀疑。
作为一个在缙城这座小城土生土长的十一岁小孩,余玄自然也与其他孩童一样,从小听着那些上天入地搬山倒海的神仙故事长大,并且小时候的余玄还时常询问自己的父亲,世上到底有无神仙的存在,可每次父亲总是留给自己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后便不再言语,一度让余玄为此抓耳挠腮,非常想知道答案。
于是,等到缙城逐渐繁华以后,涌进一批又一批的过往路人之中不乏有一些自称“神仙弟子”的江湖术士,那时候的余玄都会屁颠屁颠跑去捧场,可当知道这些所谓的仙法不过是粗劣的把戏后,又都败兴而归。
久而久之,余玄便没那么相信这个世上有神仙了,并且对那些将自己与神仙沾上关系的人,余玄也都抱有怀疑。
想到这,余玄的怀疑又坚定了几分,对着谢马嗤笑一声:“就那老头那副故弄玄虚的模样,一把老骨头瞅着都快散架了,我让余杉叔叔出手的话,怕是两拳…哦不,一拳就能打的他跪地求饶,你要说他给你本耍蛇大法我还信,你要说他真是神仙,我是万万不信的。”
再者说,余玄昨天拿着那本《清心典》回家以后,也兴致勃勃的翻了几页,可上面写的内容丝毫不比书匠先生上课讲的东西好懂多少,字里行间更是看不出一丝像仙法的痕迹。
见余玄不相信,谢马有些着急,连忙说道:“是真的,我刚才按照书上写的内容演示了一下,身体明显出现了很玄妙的感觉,就好像体内凭空多出了一股力量。”
谢马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样形容。
“什么力量?”余玄来了兴趣,虽说他对神仙少了儿时的那份憧憬,但也深知与自己天天形影不离的谢马绝不会夸大其词。
谢马皱着眉头,想了想该如何措词之后,刚欲开口,便突然发觉周边安静的出奇,耳边也没了书匠先生的声音,顿时心生不妙,对余玄甩下一句“放学再说”后,以最快速度转过身,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果然,谷好思与全部学生的目光都汇聚在两人身上,直到谢马转身后,才重新开始讲课。
课堂氛围恢复如初后,余玄略微猜测了一下方才谢马所说的“力量”是什么力量,莫不是像余衫叔叔那种一拳就能打死一个人的神力?
思考了一会,余玄晃了晃头,不再乱想,反正待会儿下课让谢马演示一下就好了,况且他还是不太信,若那老头真是神仙,岂会坑骗自己这么一个天真无邪小少年的几枚幸苦积攒的铜钱?那未免跟传说里那些视俗物为粪土的神仙出入太大了吧。
想罢,余玄趴在桌子上,目光看向右方,那里坐着傅茹,此时的傅茹正认真的听着台上书匠先生绘声绘色的教授,或是正被某些问题困扰,秀眉紧锁,轻咬下唇,沐浴在从窗外射进来的晨曦当中,成了一幅美的让人惊心动魄的画卷。
若是真有神仙,那她就是仙女吧!
余玄看着这番画面入了迷,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眼前有着这般赏心悦目的景象,时间自然过的飞快,很快便到了晌午,也就是放学时间。
一到放学时间,上课时无精打采的孩童们立刻兴奋起来,纷纷与书匠先生告别后便如鸟兽般四散,叽叽喳喳的谈论待会去哪儿玩。
余玄与谢马本想赶紧回家先吃完午饭后再集合见识一下谢马体内多出的那股力量,可等周围学生都散的差不多了以后,还停留在说教台谷好思突然朝着他们招了招手:“谢马,你过来一下。”
谢马顿时慌乱了起来,而余玄则低着头默默退到一边,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引起这位书匠先生的注意,显然,书匠是为刚才上课的事情来兴师问罪。
作为院里身材最突出的人,谢马的存在感却是在全院乃至整个缙城的孩童里最低的。
原因就在于谢马全家是几年前刚从一个极其偏僻的山沟里搬迁出来的,所以在缙城算是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外貌并不合群,所以导致除了余玄整日跟他厮混以外,谢马并无其他朋友了。
可谢马并未因为自己存在感低而不守规矩,相反,相比其他学生而言,谢马平日上课,无论听不听得懂,坐姿都极为严正,与周围萎靡的学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像今日上课这般失态,属实是头一次。
谢马低着头,畏畏缩缩的走到谷好思面前,轻轻叫了一声“谷先生”。
谷好思应了一声,而后伸出手,示意谢马将他手中那本极薄的书递给他。
谢马自然不敢拒绝,连忙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这本昨日街边老者给谢马的书叫做《转灵决》,整本书只有七页,记载的内容简单,其中大部分又都是些不明所以的口诀。
谷好思翻了几页后,微微抬头,问道:“这本书是谁给你的?”
谢马毕恭毕敬的回答:“是昨天街边的一位老先生给的。”
闻言,谷好思的脸上多出一抹微笑,这位浸淫识海多年的书匠,笑起来独具一股书生气。
“那你可要好好谢谢这位老先生了。”
说完,谷好思便将书递还给了谢马,谢马接过书,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学生到时再专门去向老先生道谢。”
谢马并非蠢人,既然连备受缙城百姓拥戴的书匠先生都要他好好谢谢那位老先生,他当然不会傻到跟余玄一样认为这只是本简单的戏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