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主要是大臣夫人的赏花会,几位有花识底蕴的夫人才是这里的主场。平泽花种繁多。西府海棠,花簇生于顶,玫红瓣,曲下垂,遇风飘荡,娇柔红艳,远望如彤,形如欣欣向荣成长之娇憨孩童;三色堇,状如猫脸,花色繁多,花朵稍小,花量茂密,花舒后,气势浩荡;马兰花,花为紫,盛开于剑形叶片间;还有大花金鸡菊、鼠尾草、朱砂梅等,群花齐艳。
这西府海棠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其树态峭立,似亭亭少女。花红,叶绿,果美,不论孤植、列植、丛植均极美观。花色艳丽,花朵红粉相间,叶子嫩绿可爱,果实鲜美诱人,最宜植于水滨及小庭一隅。郭稹海棠诗中“朱栏明媚照黄塘,芳树交加枕短墙。”就是最生动形象的写照。
浓绿针叶树为衬,植海棠于前列,其色彩尤觉夺目,鲜花怒放,娇艳动人,蔚为壮观。一般的海棠花无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花未开,花蕾红艳,胭脂点点,开后渐变粉红,如晓天明霞。至春夏之交,迎风峭立,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若与玉兰、牡丹、桂花相伴,则形成“玉棠富贵”的之意。
这时歌舞酒食都差不多了,有学识的夫人四处走了起来,品评花韵、花泽。常歌倒是对这西府海棠颇感兴趣,走到跟前,看着舞姿优雅的花瓣,不觉也看入了迷,直到身旁有声音传来,她才回了神,往旁边看去。
是霍家夫人,就站在裳歌的旁边,道了一声:“海棠甚美。”
常歌从花丛中拉回思绪,亦是回笑着:“确实。”
“不过,论雅致还是郡主府里的玉兰最为上等。”
常歌笑了笑,眼神一扫,看到秦秀腰间别着的祥云样式手帕,心下了然,未多言,道了夫人继续,便含笑离开了。
秦秀心知郡主已经知晓他们的心意,心下喜,面上却仍是一副享受花香的模样。一场秘密的合作在悄无人知之间定下。
常歌离开后没多久,碰到了一个小熟人。常歌缓缓向花园深处走去,路过三三两两的赏花人,渐渐偏离了宴会热闹之处,走到红墙根下,已是寂静无人,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神经却紧紧绷着。
忽的,身后有了动静,电闪火花间,一块弹珠煞气而来,常歌一惊,可到底是练家子,腰一用力,轻松与弹珠错了开。弹珠弹在了红墙上,又反弹到青砖上跳了几下,落地声阵阵清脆。
常歌轻笑,小孩子的把戏。朝着假山石唤道:
“幺儿?”
未有人应。再次唤时,只听一稚声从石后传出:
“谁准你喊本皇子乳名!”
常歌也没说话,提步走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傅幺没忍住,还是探出了头。
“走了啊。”他小手背后,低着头踢着脚边的弹弓,“真没意思。”
“小殿下。”
“啊!”傅幺猛回头,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退了好几步,小脸惊讶看着裳歌,嘴巴张合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常暮兰冲着傅幺一笑,弯下腰来,看着他温和道:“小殿下怎在此?”
傅幺连忙收起惊讶,正襟面严,小下巴微台,神色傲慢道:“干你何事?”
常歌并没有将他的高傲放在心上,直起身子拍了拍衣袖:“本想着有些个稀罕玩意给小殿下看,既然小殿下自己有事,那本宫就不打扰了。”说罢,准备抬步转身。
“诶诶!等等。”傅幺一听有稀奇玩意,架子都忘记摆了,直接拉住常歌衣袖喊道:“不行!你有什么好玩的?给本皇子看看!”
“那殿下说不关我的事……”她拉长尾音,观察傅幺脸色一变,小脸一皱。
“我……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必须给我看你说的稀罕玩意,看完你才能走!”傅幺急了,两只手统统拽住了常暮兰的衣袖,蹦在她面前,仗势凌人要她留下。
“小殿下可知‘莫奈何’?”
“本皇子……本皇子知道!”傅幺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高抬起头,依旧是一脸傲气。
常歌轻笑:“小殿下可会解这‘莫奈何’?”
“自是会的!”傅幺心里没底,他连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何来会解一说。但碍于皇子的面子,他当然不能说他不会。
只见常歌拿出一个木制近似方状棱角玩意递给他。
“那就请小殿下将其解开吧。”
傅幺一看,这么个木制小玩意,不就是几个木条拼起来的吗,自是简单极了。
他如是想,也是如是做的。先接过来看了看此物的结构,发现有些不太好看出,拔了拔,拆了拆,过了一会还是未能解开这个‘莫奈何’。
他顿时傻了眼,方才见它其貌不扬,以为定是什么易简之物,还以为她是在哄骗他,此刻他才发现他是真的解不开。傅幺回想起方才自己答应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想要扔下跑掉——以往他都是这么做的,扔东西,跑掉,都是他经常干的,反正有人担着,他是皇子,他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他没有走,傅幺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面前的女子一直看着他做,安静地等着他解开时,他突然不想耍性子一般跑掉,倒是想解开这个看起来有些困难的玩意。他再次低头,认真试了起来。
此物是用六根不同形状的小木条拼凑穿插而成,起源于木制建筑的榫卯结构,可以在不依靠绳索、钉子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完全凭借自身的机构而牢牢连接和固定。
见傅幺拿在手里琢磨了半天,常歌开口道:“其内部凹凸部分啮合,十分巧妙。看上去简单,却是奇妙无穷,千般变化。”
傅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手里的木玩意,最终还是没有解开。他兴趣缺缺地垂下双臂。
常歌拿过莫奈何在手里转了转,找到最松的一根木条,使劲拽出,其他挨个拆除,此物便解开了。
“就这么简单?”傅幺看着她手里散开的木条,怀疑地问着。
“物虽简单,小殿下观出其中之理了吗?”
傅幺不屑道:“一个木玩意有什么道理可寻?”
常歌轻摇了摇头,笑着说:“小殿下再仔细想想。”
“嗯……”傅幺小手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常暮兰:“不依靠外力,亦可以变得牢固、坚韧。小殿下,你可懂了?”
傅幺还是摇了摇头,这次他有些不耐烦,小手环在胸前,全然已经听不下去了。
常歌也没再多说,只是把手上的玩意重新拼起来,余光看到傅幺撇过来的小眼神,心下不禁觉得好笑。
直到常歌将莫奈何收进衣袖,他的眼神才从木玩意那回过来。
常歌没多说,和他道了别后回了宴席。
傅幺撇撇小嘴,觉得有些无趣,径自回了府邸,路上边玩边走,随从的侍卫都心里叫苦,跟了这样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祖宗真是倒了霉了。
回到赏花宴,未再发生什么,结束后常杜二人便回了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