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孟龙紧跟赵辰。
“不,孟龙,我们等得起。秦军缺粮,又有很多伤兵,时间会削弱他们的战斗力!”赵辰停下脚步,“秦国援军到哪儿了?”
辱水的河岸线进一步下降,骑马可以轻轻松松的从中走过。赵辰蹲下,试了试水温,已然冰彻透骨。冬天的时间会显得更漫长,秦军的伤兵抵抗不了这样的低温。
孟龙说:“只有上次传来的消息。不过,以夫施城一万守军,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是吗?”
赵辰舒张合拢手掌,目光远远投向看不见的驭马道。
驭马道,因临近产马良地北地郡而得名。几十年前,驭马道还是赵国的领土,在两山之间修有驭马关防守秦军。后来上郡落入秦军之手,驭马关被拆除,空留一条古道,供行人往来。
王预撑在城墙上,喘着粗气。“秦军退下去了吗?”
“退下去了。”
周正靠在乱石堆中,样子比王预还要惨。驭马关的确是被拆除了,但秦军拆除的只是箭塔和堡垒,城墙还留在那里。经过几十年的风霜雪雨洗礼,如今残垣断壁,乱石横生。赵军士兵如老鼠一般,躲藏自乱石堆中。王预艰难一笑,秦军就算退下去了,不消片刻又会重新回来。他何苦如此一问。
王预爬上城墙,下方堆满了秦军尸体,一具具都快与城墙等高。“派去求援的人回来没有?”王预问。
周正摇头,仰头看着灰暗的天空。驭马道两侧峭壁陡立,怪石嶙峋,陈旧的青岩石泛着颓丧的灰色。周正依靠一块石头爬起来,绕过一团杂草,来到王预身旁。
王预侧头看他,周正才苦笑答道:“没有。不过我估计就算回来了,答案也和之前一样。赵礼不会同意出兵的!将军,我们又何必苦守这驭马关呢?”
是啊,驭马关出了地形有利之外,防御工事缺失,守城兵将不足。无论如何看,似乎也是退守夫施城更好。也难怪赵礼不愿意出兵救援驭马关。
王预讥讽的勾起嘴角,伸手一指身后:“这驭马关之后,便是上郡。上郡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是秦军放弃夫施城,径直进攻将军后背,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阻拦……”
夫施,夫施倒是有可能守住。那是因为人家根本就不来进攻!
王预还没有说完,驭马关下,鼓声复起。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震慑人心。可王预此刻,连提刀都变得有些困难。“兄弟们!”王预吼道,“起来了,都起来了!秦军又上来了!”
悉悉索索,一片死尸复生般僵硬疲怠的声音。
秦军的云梯再次靠上驭马关城墙。一众秦兵顺着云梯朝上爬来,王预举起落石,狠狠向下一扔。落石飞快下降,砸在一人头上,那人手上一松,朝着地上坠去。沿途还压倒其余几个正在向上攀爬的士兵。
还没等王预喘一口气,下方的秦军又继续向上攀爬。王预刚举起石头,秦军已经冲上近前,一刀砍向王预。王预将石头向那人一扔,正中胸膛,秦兵控制不住的摇晃几下,摔下城去。
随后,下一个秦兵又爬了上来。王预拿起大刀,一刀将那人砍倒。
这时,已有两三路秦兵成功爬上驭马关,正几人成团,向着周围扩展地方,以接应后面爬上来的秦卒。王预怒喝一声,朝着身旁几米处秦军方阵冲去。周正已在那儿,王预一刀砍翻临近自己的人,旋即退回与周正后背相抵。
“你三个,我两个。”
“好!”
一声怒喝,王预欺身而上。一刀砍向临近秦军,那人向后一退,他身后之人立即一刀朝王预挥来。王预躲也不躲,硬抗了一刀,反手一刀砍在那人脖子上。剩余两人对视一眼,凶性大发,朝着王预冲来。王预迎面赶上,躲开左侧那人一刀,又闪身躲开右侧一刀。王预一脚踹翻身前之人,将手中大刀朝他一扔,刀锋透胸而过。
王预冲着剩余一人猛捶胸膛,“来啊!来啊!”怒吼着,王预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挥来的长刀,猛地一拳打在他脸上,将那人击飞。
夺过长刀,王预赶忙去帮周正,周正以一敌二,已然落了下风。这时,越来越多的秦军爬上城墙,一个个生龙活虎,扑向赵军。反观赵国守军,已经快连刀都握不住了。秦军一连三天,近乎二十四小时的持续进攻,不给守城的人半点歇息时间。原本王预麾下一千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三百。
鲜血顺着王预额头流下,模糊了他的眼睛。他随便抹了一把,举起长刀:“兄弟们,最后一战了!拿出点大赵男儿的气概来,别给秦狗看轻了咋们!”
“吼!吼!吼!”
赵军用手拍胸膛,奏起战斗的鼓点。在秦军的压迫下,赵军渐渐缩成一团,倚靠在驭马关的角落里。
王预抹了抹刀上的血,虚弱的笑起来。
“异乡的过客啊,
请带话给斯巴达人,
说我们忠实的履行了承诺,
长眠在这里。”
王预举起手中长刀,朝着秦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这个时候,在视线的角落之外,一队赵国骑兵举着大旗,朝着驭马关赶来。
是日,驭马关陷落。赵国援军虽在最后一刻赶来,但已无力阻止秦军,遂于救出最后的幸存守军之后,撤回夫施城。第二日,秦军过夫施,如王预所料,根本没有对夫施城发起进攻,便奔着上党郡而去。
另一边,邯郸,宫城外。
李默在那里已经等了很久。原本从北境到邯郸,至少要七天的路程,李默只用了三天,就赶到了。抵达邯郸,连闭眼休息一下都不敢,李默便赶来王城。
赵国王宫如传说中一样雄伟壮丽。它的城墙比蔺城还要高,所用的石料也更白更华贵。仰头看去,顶部飞檐就像是勾住了天边的云一般,在一片纯净洁白的颜色中,缀上火红火红的屋檐。
城下,足足十二个卫兵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守卫在城门处。
李默就是被这些守卫拦了下来。
或许是对李默在城门外站了那么久于心不忍,一个卫兵开口道:“你不用在这里等。等也是白等,每月初一十五,李悦大人都要出门一趟。没有大人的手令,寻常人是见不到大王的。”
也是,赵王岂是普通百姓说见就见。
“那,不知李悦大人何时能够回来。”
“这可说不准,”卫兵说,“李悦大人可是大王身边的宠臣,出门游玩几天也很正常,反正大王是不会怪罪他的。”
几天?李默心里像一团火焰在烧。
李默赔笑:“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见到大王?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面见大王!”
卫兵嗤笑:“非常重要?那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会拿小事儿来烦扰大王。我看你还是乖乖的回去等着,看什么时候李悦大人回来了,你再来。在这里等多久也没用的!”
李默身子一软。
等,或许是他现在能做的最奢侈的事情了。秦军援军不日就会抵挡上郡,若是请不到援军,李默想不到将军面对里外夹击,要如何应付。
李默急得在宫墙外来回走动。仅仅只是一墙之隔,只要进了这座城,他就能够见到大王。相信只要把上党的事情告诉大王,大王很快就会派人下令给北境群臣,让他们支援上党。可是,他偏偏被这座城给拦在了外面。
想象越美好,现实越残酷。
李默甚至有一种径直冲进去的冲动。可是冲进去之后呢?恐怕还没等他陈情于王,就被侍卫抓起来,当做刺客给当场处死了。
仅仅一步之隔,一步之隔啊!
李默在心里呐喊。为何秦国的援军来得如此迅速,而赵国却死活不肯派遣援军呢?李默又想起赵兑那张肥猪脸,一股厌恶愤怒的情绪在心里升起。他恨不能仰天长啸,将自己心中的积郁发泄出来。
下面该怎么办?
回去,他无颜面对将军;等下去,恐怕他回去连将军的面都见不到了。
就在李默进退无路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一阵清风般的声音。“这人是谁,等在这儿干什么?”李默看过去,只见一白衣青年傲然而立。
卫兵阿谀的笑着,说:“启禀左相!这人想要求见大王。我们已经多次赶他走了……”
左相?没等卫兵继续说下去,李默连忙上前行礼。
“上党郡守赵辰麾下十夫长,李默拜见左相。”
卫墨非侧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身前脸色疲惫不堪的人,一挑眉道:“你是赵辰的人?”
李默迟疑:“是!”
“你要求见大王?”
“是!”
对于卫墨非的问题,李默虽然有所疑虑,但是现在这位左相大人,已经是他见到大王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你跟我来吧。”卫墨非说,转身向宫城内走去。
“是!”
仿佛一口仙气灌进身体里,让李默瞬间清醒,还有些鼓胀。李默笑逐颜开,跟在卫墨非身后,走进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