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那天下午放学,孙浩结集了一群社会混混于学校门口游荡,毫不遮掩他们妄为的意图。

放学的同学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这群人的身上,这些人身着奇装异服、发型古怪另类,而且他们手里都持有凶器,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学校里的某位同学。

放学的同学们路过这些混混,惊恐的同时,也暗暗为某个可怜的倒霉鬼默哀,其中也包括她们双胞胎姐妹。

“不好了,妹妹你说,他们是不是来找他麻烦的?”

“我心里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看见没,这群痞子里面,孙皓站在中间!”

“我看见了,自从许诗雅离开学校后,和许诗雅有关系的同学总是找他的碴儿,让他最感到头疼的人,正是孙皓!”

“他们找不到晨子风,把气全撒在晨子山身上。”

“孙皓这回纠集了社会的流氓,还有十几天中考了,眼看毕业了……”

“孙皓这回要下死手!”

姐妹俩同时顿住脚步,“这可怎么办呐?”

“赶紧给咱爸打电话吧,让他派人阻止他们。”

“根本来不及啊。”

“那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回去找晨子山,让他先躲起来,或者从学校其它地方溜走。”

“这个主意可行,他应该还在校长办公室。”

“我们赶快通知他,让他快跑。”

双胞胎姐妹紧紧牵起对方的手,她们顶着放学的人潮逆行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挤进教学大楼。

自从她们转到这个学校之后,她们从未像现在这样,紧紧牵着对方的手。

姐妹大步流星迈入校长办公室,她们急于找到他,生怕浪费每一秒钟,所以她们并未敲门。

姐妹环视一圈校长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只有校长一个人,她们相视一眼,扭头便走。

坐在办公椅上的校长突然站了起来,“你俩给我站住!这里是校长办公室,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公共场合!这点礼貌都不懂,你们爹妈是怎么教育的?”

姐妹二人停住脚步,“他吃枪药了吧,说话真难听。”

“闺女丢了,能不有点火气吗?”

“你俩嘀咕什么呢!看着我说话!”

妹妹回头说,“我们爹妈的教育可比不上许诗雅爹妈的教育,书不念跟人跑了,给自己的爹妈急得团团转。”

姐姐拽了一下妹妹,“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得赶快找到晨子山。”

校长嗤笑一声,“林涛真是有一双好闺女啊,你俩关上门,我正好有句话需要你俩转告给他。”

双胞胎姐妹关上门,来到校长的办公桌前,她们走近了才看清,校长暗黄的面容尽是憔悴。

姐妹二人不由联想到,他也是为了自己的闺女操碎了心,想想方才讲的过分话,她们心里多了些愧疚。

“你俩回家转告林涛,不是他开的条件不好,我许明在这个学校任职了十年,对这个学校多少有些感情,他的手想伸进这个学校,我许明第一个站出来!”

“我上面也是有人的,除非他能将我扳倒!”

双胞胎姐妹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

校长冷笑一声,“别演了,我在讲什么你俩能不知道?”

“我们演什么啦?”

“我们应该知道什么?”

“你俩转学过来没几天,就强烈要求保下晨子山,你们相互之间早认识了吧。你们全是一伙的,想不触犯法律而绑架我闺女,以此来胁迫我!最可气的是,还主动要求我报警?”

校长冷哼一声,“真拿我当傻子啊,你们早把我闺女藏得严严实实……我若报警了,搞不好,我还坑害了我闺女的整个人生!”

校长咬切着牙齿,“我会一个一个收拾你们的,第一个从晨子山开刀!”

望着云里雾里的双胞胎姐妹,校长觉得她们的戏演得太过逼真,与她们废话太多,只会浪费自己的口舌。

校长对姐妹二人摆摆手,“我今天事情多,懒得揭穿你们的阴谋,你们可以滚了,记得把我的话带给林涛。”

双胞胎姐妹离开后,校长来到窗前,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校门口聚集的社会流氓,他自语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林涛,我承认你的手段毒辣,但在我这里,恐怕你也不好使。”

双胞胎姐妹站在走廊的窗前,呆愣地望着校门口。

姐姐问,“晨子山逃走了吗?”

妹妹说,“咱们是从学校正门过来,一路上也没看到他,校长办公室也没有……”

“他从校长办公室离开后,从咱们现在站的地方,同样看到了学校门口有人堵他。”

“然后,他从别的地方逃走了?”

“我觉得是,外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这么聪明,一定明白怎么回事。”

“他总算又逃过一劫。”

姐妹二人松了一口气。

姐姐又问,“校长方才讲的东西,你听明白了吗?”

“我也没听明白。”

“他是不是误会咱们了?”

“这还用说。”

“他怎么会觉得咱们和许诗雅的失踪扯上了关系?”

“女儿丢了,受刺激了呗,见人就咬。”

“还要不要把他的话告诉爸爸?”

“算了吧,人是不会跟疯狗计较的。”

“可疯狗会咬伤人的,你忘了他刚才说的,他会一个一个地收拾我们,第一个从晨子山开刀……”

她瞪大了眼睛,“第二个就是咱们!”

“所以,对付疯狗最好的办法……”

“就是放另一条比它还疯的狗,咬死它!”

姐妹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这是保护晨子山……”

“保护咱们……”

“最好的办法。”

“一劳永逸。”

站在同一战线的姐妹手挽着手,迈向相同的征程。

……

晨子风于双胞胎姐妹背后远远眺望着,由于距离比较远,他并未听到姐妹间的对话。

双胞胎姐妹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之后,他才从躲藏的角落里走出来,他缓慢走下楼梯,走向人生的拐点,或者说,人生的下坡路。

他的心事如同乱麻一样纠缠,路过窗口时,心事重重的他忽略了聚集于校门口的这些恶徒。

自这天以后,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他整天望着天花板,心里无数次后悔自己的愚钝——如果当时能多望一眼窗外,或是等到校长离开办公室之后再离开学校,自己将躲过这场劫难。

怀揣这份追悔莫及的懊恼,他更加痛恨自己,更加伤悲于与双胞胎姐妹之间的恩怨情仇。

医院养伤的期间,他黑白颠倒、日夜不分,白天用来睡觉,夜晚用来哭泣。

……

入院后,晨子风整整睡了三天,躺在病床上的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人是他憔悴不堪的哥哥。

晨子山按压心里的激动,生怕反应过度会惊扰刚苏醒的弟弟,“你可真能睡啊,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他日夜守候他,终于熬到了这一刻。

弟弟沉睡的这三天里,他生怕他什么时候突然醒来,生怕他看不见自己的亲人而伤心,生怕他有什么需求,没有人第一时间照顾到。

他上厕所不敢去得太久,睡觉不敢睡得太死,这三天下来,整整脱了他一层皮。

同楼层的病患家属不好意思直接问他,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照顾你的兄弟、你们的父母哪去了之类的问题。其他家属们遇到他,总是夸奖他太重感情,其实,他们希望他主动说出缘由,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只是笑而不语,闭口不谈。

他无数次隐忍心里这句,用以彻底打消他们好奇心的谎言——他们出车祸身亡了。

这段时间,不光医院发生了很多事,外面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于晨子山而言,没有一件事比弟弟醒来还要重要。

“水,给我水……”

他往杯里倒了半杯温水,又将水杯上的吸管送到他的嘴边。

“慢点喝……行啦行啦,你等会儿再喝,一下喝多了不好。”

他长长舒喘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先前的苦痛仿佛一去不复返。

他关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他低头看向打着石膏的右臂和右腿,以及全身上下缠满的纱布,他忽然笑了起来,“从小你就比我聪明,长这么大,我唯一能超越你的,就是篮球打得比你好,运动天赋比你好,唉……”

他也笑了,“说起运动天赋,我想起个事儿,我听说你当时还站起来了,你膝盖骨和小腿骨都碎了,你怎么做到的?你可真是牛哇!”

“你说什么,牛蛙?我可不是牛蛙,怎么也得是只青蛙。”

他明白他有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好的心态,他以同样的方式回复,“少臭美了,依我看,是只大蛤蟆还差不多。”

“你才是大蛤蟆,跳不高的大蛤蟆,你别忘了,你以前跳得就不如我高……刚才你还亲口承认,运动天赋没有我好。”

“谁说我承认了?我可没有承认,我只是想表达,如果我受了这样的伤,站不起来而已。”

他想起了主治医生比对弟弟的腿和胳膊的X光片时说过的话——相比而言,真正影响他正常生活的不会是胳膊,胳膊只是断成两截,钢钉接好,以后长好了不会有过多的影响。真正影响他的,是他的腿,他的小腿骨和膝盖骨粉碎性骨折,即便康复了,也告别了剧烈的运动。

想到这里,他接着说,“等你伤好了,咱们不比斗牛,比投篮,看看谁的运动天赋好。”

“左手投篮吗?”

“什么左手投篮,你平时用左手投篮?”

他惊诧地看向这只被石膏裹着的右臂,“这手以后还能投篮?”

“当然了,这话可是本市最好的骨科医生说的!他还说,你现在正处于发育阶段,”他从病床下拿出一双弟弟梦寐以求的篮球鞋,“没有不可能!”

他的眼睛迸射出光亮,“Pil

ah

a3.0!纪念麦蒂二十二连胜的战靴!”

所有热衷于打篮球的少年,一双适合自己的篮球鞋,是每一个人心中的梦想。

“Pil

ah

a3.0”对于这个年岁的他而言,更是遥不可及的梦。

每当他路过校门口附近的运动鞋精品店,他总会停留在这双篮球鞋的海报下,可目光触及海报下方的价位,又默默离开了,他踩着陪伴自己多年的旧布鞋继续前行。

他抬起左手,抚摸向篮球鞋,他却把球鞋放回了床下。

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再穿上它,咱俩一决高下。”

渴望已久的球鞋,此刻就放在他的床下,他从未想过自己唯一需要做的,竟是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穿上它!

压制许久的忧伤还是爬上了他的眉梢,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西下,落日正沉没在城市高楼大厦的背后,此时此景,给他内心又增添了几分抑郁。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如果讲过多的安慰话,反倒勾引起他更多的伤感。

无所事事的他环顾着自己住的病房,这间偌大的单人病房,除了陪床居然还有沙发,他又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还有其他人住在这里的痕迹——说明只有他一个人在照顾自己。

他转头问道,“你哪来的钱给我住这么好的病房?”

他没有回复这个问题,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保温杯的盖子,里面冒出一股炖排骨的香气,他边往碗里倒排骨汤,边说,“一定饿坏了吧,大夫说,骨头汤有助于身体康复。”

他用勺子从碗里盛出一口汤,吹了吹,送到他的嘴边。

他喝下他喂来的汤,然后说,“这些天,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看护我。”

他点了点头,从碗里盛了一勺汤喂向他。

喝完第二勺汤,他说,“你面色很难看,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啥啊,你忙着睡大觉,我闲得要死。”

“三天下来,什么也不干,光是待在病房里,也够折磨人的吧。”

“我可是耐得住寂寞的人。”

他接着问,“奶奶不知道我出事了吗?”

他又盛了一勺汤,送到他的嘴边,“嗯。”

他对眼下的排骨汤忽然失去了兴趣,“你在这里照顾我,她一个人在家不得急疯了!”

“出事那天,你把我的电话告诉了李老师,我立即赶到了医院……你正进行着漫长的手术,我在门口漫长地等待着,等待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你的事决不能让奶奶知道,我求李老师帮我一个忙……”

“你赶紧喝,别让我一直举着。”看着弟弟喝下之后,他接着说,“李老师亲自找到咱家,将我的话一字不差地跟奶奶说了。”

“你编了什么谎言?”

“还有十几天中考了,现在正是临阵磨枪的关键时刻,咱家离学校太远,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上下学的路上,你的成绩有望成为全校第一,甚至可以冲刺全市第一。”

“李老师向奶奶提出,要你放学后到她家里补习,晚上睡在她家,白天送你上学。”

他瞪大了眼睛,“奶奶相信了?”

“奶奶当场就答应了,此时此刻的她,还以为你在李老师家里补习呢。”

“随手利用现有的人,利用李慧珍编造一个最让奶奶安心的谎言,奶奶非但不担心,反而很开心……可你的谎言存在一个天大的漏洞,中考结束了,你又该怎么办?我的伤短期之内根本好不了。”

“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恐怕你也找不到好的借口,恐怕到时候,奶奶知道了我的事,更加着急上火……”

“你先让她满怀希望地以为我考上了重点,她满怀希望地以为我的前程一片大好,接着,你让她满怀绝望地看到,我成了一个残废,你让她满怀绝望地看到,我的人生也废了……”

“你心里也明白,如果我错过今年的中考,我便彻底断了学业。”

他缓缓闭上眼睛,“你还不如现在就告诉她实情,也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落差,相比之下,她更容易接受些。”

他摆了摆手,“没有你说得这样严重,错过了今年的中考,明年再考啊。”

“奶奶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我的事又让她着急上火,这一年能把她拖垮!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所以你打算放弃了?”

他转头看向窗户,窗外一片昏暗,他咬紧了牙关,“我没打算放弃,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他笑了,“你人都躺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是躺在这里,可你没有啊。”

他睁大了眼睛,“你意思……”

“没错。”

“如果我替你上学,替你考试,那谁来照顾你?”他又自嘲,“咱爹咱妈吗?”

“还有一个人。”

“谁?”

“许诗雅啊。”

他愣住了——他的计划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有些难以实施,如果这个计划做得滴水不漏,会是个绝妙的主意。许诗雅这个大闲人,终于有了事情可以做,终于脱离了那片极恶之地。同时,他也摆脱了许诗雅的纠缠,许诗雅也找到了她真正的归属。最重要的,毕生的夙愿可能要实现了。

“等你伤好了,咱们再换回来,你又可以继续读书……如果咱们计划得万无一失,你这个主意能解决很多问题。”

“你也可以回家看望奶奶了。”

他方才想到诸多益处,却忽略了这点。对于他而言,哪怕是以弟弟的名义面对奶奶,再次面对奶奶,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打破心里魔咒的毅然。

“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我该如何重新面对她。”

他明白他心里的苦衷,可他还是逼问地说,“你说的还是人话吗?她是你的奶奶,是从小把你拉扯大的人,怎么还需要重新面对?”

他苦涩地摇了摇头,“算是我的问题。”

“明白就好!你现在首先要考虑的,这件事该怎么跟许诗雅说。”

他从裤兜掏出手机,放在他的枕边,“从现在开始,它是你的了,什么时候给她打个电话,叫她过来,多余的话不要说,做好你的闷葫芦,之前怎么面对她,现在就怎么面对她,她肯定不会察觉咱俩又交换了。”

“她要问我的伤是怎么弄的,我该怎么说?”

“我是晚上离开她的……”他想了想,“你这样说,你背着她在外面多找了份工作,晚上到工地打工,由于夜色看不清楚,再加上安全意识不够,一脚踩空,从工地上摔了下来。”

“她能信吗?”

“她能信?她肯定相信,她只相信自己想信的!”

“你这样一说,她必定认定你是为了养活她,才到工地多打一份工,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心里有她啊,说明你爱她啊!你是因为爱她才受的伤,即使有一天她知道了这是假的,她也会强迫自己相信这是真的……她会把你伺候的,像自己的男人一样。”

他愧疚地问,“这样好吗?”

“你管什么好不好的,这是最好的理由。”

他叹了口气。

“你如果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你这么想,我现在在这里照顾你,她一个人留在光哥那里,多危险啊!”

“你说得没错,我等会儿给她打个电话。”

“许明打了你,而他的闺女来伺候你,你说,他们造的什么孽啊。”他喂了他一口汤,“许诗雅的问题基本解决了,双胞胎姐妹那头该怎么办?”

“也好办啊,她们早知道了咱俩在学校做了交换,现在不过是换回去罢了。”

他停下喂汤的动作,“不可能,她们怎么会知道?”

“她们肯定知道了……我出事的那天,我亲眼看见她们姐妹和校长串通一气,她们也想报复我!”

“越说越离谱!没有证据别乱说!”

“一点也不离谱,她们想报复那个曾经用钉子挟持过她们的人,那个人不是你,是我!是现在躺在医院的我!这就是动机,再没有比这更真实的动机。”

“绝不是这样的!”

“我可是亲眼看到的,你想想,许明打算对我动手的时候,她们姐妹为什么恰恰出现在校长的办公室?你不要因为喜欢她们就偏袒她们,别让主观影响了你的判断。”

“我很理智,你只是看到她们出现在校长办公室,对吧?”

“对。”

“你并没有听到她们和许明谈话的内容,对吧?”

“我确实没有听到,但我敢肯定,她们一定和许明串通好了。”

“弟弟啊,不理智的人是你!咱们残缺的家庭本就让我们心灵封闭,再加上你在学校遭受太多人的敌对,神经过于敏感。但凡哪个人看你的眼神不对,或跟你说话的语气不对,你潜意识里都把他们当做了假想敌。我敢保证,你肯定冤枉她们了!”

“那你解释解释,她们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校长办公室?”

他放下盛着汤的碗,表情严肃地说,“首先,许明的目的是让你参加不了中考,他已经安排人去做这件事,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又为何和她们姐妹串通?岂不是在画蛇添足吗?其次,她们姐妹如果跟许明站在一边,如果她们真的想报复你,那么她们同样达到了目的,又为何在这三天里,不断地打探你的消息,甚至差点跑去家里找你?”

“你有没有想过,她们去校长办公室并不是为了找许明,为了找你!当她们看到校门口有一群社会流氓,会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了你的安危?会不会打算在第一时间向你通风报信,让你赶紧走人?”

他眼神呆滞了,嘴巴颤抖地说,“你有什么证据?”

他拿起床边的手机,解锁之后,翻出一张照片举在他的面前,“仔细看看吧。”

他看到的图片是一张教育局下达的通告,通告上有教育局的章印。

上面写的是:经教育局调查,育晨中学校长滥用职权,鼓动学生打架斗殴,甚至动用外界邪恶势力,以致学生伤残,现给予撤职处分。育晨中学副校长知情不报,包庇纵容,现给予降职处分。育晨中学李慧珍老师不畏强权,检举有功,同时是桃李满门的模范教师,实属教育界的楷模,故此,李慧珍老师提职为育晨中学校长……

他看到这里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他想起了李慧珍对自己说过的话,“你说对了一点,我的确受益了,但不是受益最大的人,所以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我……咱们俩都是人家棋盘上的棋子。”

他忽然觉得胃里恶心,如果继续读下去,刚喝到肚子的排骨汤会反上来,他将手机还给了他。

“你应该猜到了,是她们的父亲,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们的父亲在背后操控,所以她们和许明非但不能串通一气,还是不共戴天的对手。”

“我躺了三天,醒来之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咱们的世界太小了,很容易受到大世界人的左右。咱们的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人家世界里只是风吹草动,而人家的世界稍有波澜,咱们的世界便惊涛骇浪。”

“讲得神乎其神。”

“弟弟啊,我讲的一点也不神乎,”他暗笑他的不明事理,“中考之后,咱们学校立刻拆迁,而且新学校马上完工。”

他面容为之惊讶,“什么!”

“你以为许明做出这些事情,仅仅针对咱们兄弟吗?你该不会还以为,李老师是许明的帮手吧?”

“我有点乱了。”

“利欲熏心,齐人攫金,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市里和开发商林涛想动用咱学校的那块地!咱学校依山傍水,如果开发成商业用地,其商业价值不是你我能想象到的。可问题是,这块地被全市重点中学所占用,市里担心太多的负面影响,无法直接出面,拆迁的难题自然落在了林涛的头上……”

“新闻媒体、教育局、拆迁工程、新的校址等问题,林涛都解决了,唯一让他棘手的居然是学校的内部,一块小石头绊住了林涛的脚。育晨中学名声在外,许明功不可没,教育局也拿他没有办法……这就是林涛最有道的地方,借助别人的手铲除异己,让学校内部自我分化。”

“照你这么说,许明不是坏人,反倒成了保护学校的功臣!而李慧珍从最开始不是许明的人,她是林涛的人,是林涛的棋子。”

“许明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无法判断,站在一个父亲角度上讲,应该算是好人吧,从一个校长角度上讲,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也许我们根本无法理解,许明在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与事物面前所做出偏激的举措。人被逼到一定份上,已经说不清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帮许明说话啊?”

“我没有帮任何人说话,这些天,我很理智地琢磨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李慧珍呢?你该不会觉得李慧珍也是好人吧?”

“许明应允她当主任,而林涛应允她当校长,我分不清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只是一个利己的人。”

“仅仅是利己吗?”

“在我看来,利己没有什么错。”

“在你看来在你看来,依我看,你看了这么多天也是白看!李慧珍是棋子,咱们兄弟也是棋子,而许诗雅更是棋子中的棋子。林涛知道,以许明的谨慎性格要想拿到他的把柄很难,唯一可以促成他丧心病狂的,正是他的闺女。全校师生都知道,他的闺女恰恰是个冥顽不灵的人,全校师生都知道,他闺女唯一的弱点是我。”

“李慧珍诱引许明开除我,李慧珍知道我们兄弟一定会报复许明。她了解我们兄弟虽然是弱势的人,一直以来在学校里受到各种欺负始终强忍着,我们不是不爆发,只是还没到爆发的层面上,一旦事情严重到超过我们的忍耐范围,我们必定……”

“我们唯一的爆发目标,正是许明的闺女……李慧珍在背后诱骗了许明,同时诱骗了我们,而我们又诱骗了许明的闺女!”

“许诗雅被我们掌控,许诗雅成了我们的棋子,我们被李慧珍把控,我们成了李慧珍的棋子,李慧珍被林涛操控,李慧珍又是林涛的棋子……他们都为了自己的目的玩弄我们,你现在居然分不清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站了起来,“不是他们,是我们所有人!咱们也为了自己的目的,欺骗了许诗雅!”

他将头扭向另一边,“不是咱们,是你!是你欺骗了许诗雅,我可没有。”

“你没有?许明他们想开刀的人可是你,结果呢,结果你在学校里念着书,我却被开除了。”

“现在躺在这张病床上的人是你吗?你的手脚打着石膏吗?你的手脚尽断吗?”

他低垂了头,嘴上轻语,“我们是这食物链的底层,而林涛是这食物链的最高层,受尽欺负的总是我们,我们自己还争吵个什么劲儿啊。”他又深深叹了口气,“我们都是蝼蚁,蝼蚁何能挡山,唯有顺势而行。”

听到他的话,他也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躺在病床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我感觉你比我还要软弱?想想你离家出走的那股劲儿,多坚强啊!身无分文,身边还拖个累赘,可你从未妥协过,现在这是怎么了?”

“李老师对我说过一句话,扁舟自以为乘风破浪前行之时,早已被大海卷走了。”

“你左口李老师,右口李老师,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为你医药费焦头烂额的时候,李老师垫付了所有的费用,她还动用林涛的关系,请来了本市最好的骨科大夫。”

“你意思我还得感谢他们呗?如果不是他们,我能有今天?”

他知道弟弟心里憋着火气,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以熄灭弟弟的火气。也许,火气撒出去,他心里会好受些吧。

“我还想,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篮球鞋?你现在把它给我扔掉,现在就扔掉!”

“不是的,不是的。”

“什么不是,你赶紧给我扔掉!”

“给你买篮球鞋的钱,是我自己打工挣的。”

哥哥真挚的眼神让他感到羞口万分,他抬头望向天花板,有意躲避哥哥委屈的面容。

过了许久,他主动打破此刻的尴尬,“不管怎么说,李慧珍还算有点良心,她完全可以不出这个钱……呵呵,还是间单人病房,李慧珍用心良苦啊。”

对于他的挖苦,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他心里好受些。

“看来你们最近联系很频繁啊,这些大世界人的事,你全是从她那里打听到的?”

他点点头。

“李慧珍有没有提过林涛的女儿们,她们又是谁的棋子?”

“谁的棋子都不是,只是林涛的女儿,她们不知道林涛的计划,如果知道了,也就不会像个傻子似的,到处打听你的去向。”

他缓缓说,“你错了,不是我的去向,是你晨子山的去向。”

他低垂了头,“如果是这样……你还打算实施你的计划吗?”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应该实施我的计划。”

“咱们提前讲好,我不想利用她们。”

“你不需要利用她们,只需要好好‘爱护’她们。”

他被他突如其来的“豁达”震惊到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想利用她们姐妹,来报复林涛?”

“我们蝼蚁还能报复山吗?凿穿它还是搬动它?你走吧,我太累了,你也累了,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尽快调整状态,准备迎接中考。”

“我回学校,该怎么解释消失的这三天?”

“我住院的事连她们姐妹都不知情,说明消息封锁得很死,消失这三天,你就说弟弟病了,需要人照顾……我和她们过去的事,你也不需要知道,只要你不露出马脚,她们是不会究诘你的……她们姐妹间那些不光彩的事,也不可能在你面前主动提起。”

见哥哥仍是无动于衷,他抢走他手中的电话,从联系人里翻到许诗雅的名字,“我要给许诗雅打电话了,你收拾东西走吧,别到时候你们再碰面了,你还得演,我也得演,我们都太累了,哪里还有精力。”

“我和许诗雅在地下作坊的事,你不得了解吗?如果许诗雅问你了,你该怎么办?”

“我会选择沉默,伤成这样,谁还有心思回味以前的事……好好琢磨将来吧……等你有空了,再发短信给我。”

“好吧,哪天你给许诗雅支走,我再过来看你。”

“别来看我,你来医院看我,我会难受。”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等我伤好了,穿上你买的篮球鞋找你去。”

他拿起弟弟的书包,临走前向他告别,“在医院里好好养伤,我在高中等你来接替我。”

“嗯,你去李慧珍家好好准备,你落下几个月的功课,我还是希望在一所好的高中接替你,我相信你。”

……

站在海边的她愤怒地指着他,“晨子山,你是失忆了,还是犯了什么毛病!”

“你明知道我们姐妹和晨子风受伤的事无关,干什么把脏水一直往我们身上泼!你刚才用的词是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串通一气’!如此难听的词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她故作顿悟,“你是不是找不到人撒气,找我撒气?你说我们父亲在幕后操控那件事,你有本事去找我父亲啊,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

“你要是个男人,弟弟被社会上的恶人打了,有本事找恶人算账去,你现在找我算账,可真有出息!”

“晨子山,我告诉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栽赃陷害是没有用的!”

她又取笑他,“连你所谓的证人都承认我们与那件事情无关,你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谎话连篇的你,又开始胡言乱语、是非不分了?”

她指向大海的远方,“过去这么久了,死去的晨子风都原谅了那件事,你还在我这里找什么茬儿?你想替他打抱不平,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刚才还厚着脸皮挖苦我们、冤枉我们,现在讲不出话了吗?”

她静静地望着他,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上透露着一丝得意。

她又仔细琢磨了一阵子,“不对,晨子山当时就看清了事情的因果,他是个明事理的人……唯独受伤的晨子风,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个坎……”

她抬手指向他,“你到底是晨子山,还是晨子风?”

他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许诗雅微信里不是告诉你了吗?”

她眯微着眼睛,心里暗暗忖量,许诗雅不会骗自己的,许诗雅和自己经历了相似的苦痛,站在女人的角度上讲,许诗雅肯定不会骗自己的。可是呢,她总觉得这心里面怪怪的?

“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晨子风住进了医院,由于我们父亲的关系,他心里多多少少会记恨我们姐妹,这可以理解。但晨子山没有啊,晨子山仍然喜欢着我们姐妹。晨子风住进了医院,他明明有机会回到学校,他不但没有回去,反而抛下了我们姐妹,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笑了笑,“你应该这样问,我为何远离你们姐妹,而不是抛下你们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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