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冬心里乱糟糟的,他甚至希望四月花的阿爸反对,这样可以万事大吉。如果说她就想尝新鲜的茘枝,那他已尝过了,再尝没有多大的新鲜感。作为一个临洮男人,他不大习惯她的开放热情,感觉还是貂婵比较顺他的心。
阮冬又开始过那种提心掉胆的日子了,祈盼着那位远在天边的道台来信反对,或着来信说他已给女儿在那里寻到婆家。他甚至害怕见四月花,尽量避着不去约会。
又过了几天,阮冬朝母亲的房间走去。他脚步沉重,心情也沉重,每走一步都感觉费力。他已从四月花那里得知,他的父亲赞同这门婚事,希望早日完婚。事情到了这一步,阮冬给母亲非说不可。
母亲仍坐在炕上,低着头做女红,她能听出儿子的脚步声,由于上次不愉快的谈话还在心头萦绕,她没有抬头,显示心情不好,不想搭理儿子。
阮冬期待母亲望自己一眼,母亲好像没发觉他进来,仍一心做针线。
儿子明白母亲还在生气,可事到如今,不说不成。他双腿一软,扑嗵跪在地上,声音里充满了愧疚:“阿妈呀。”
母亲大惊,儿子除了过年,平日从不给自己下跪。紧张之下针刺到手,她顾不上疼痛,忘了儿子给自己胀的气,慌忙问:“你怎么了?怎么了?!”
儿子低头跪着,悲痛地说:“阿妈呀,儿子对不住您。”
母亲着急地问:“你站起来说,到底怎么了?!”
儿子仍跪着,不敢抬头望母亲,犹豫着不开口。
母亲又急又气,又问了一遍。
儿子不得开口:“我……不……想娶貂……婵。”
这句话像一闷棒,把母亲击晕了。她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神情仍有点呆怔,声音木呐:“我的娃,你的头脑没病吧?”
“我很正常。”儿子嗫嚅道。
“正常?这么的话怎么能说出口?”
儿子无话可说,头更低了。
母亲的口音有点颤抖:“我只有这么一个姐姐,你千万别胡说。”
“阿妈,我想了很长时间,不是胡说。”
“娃哟,究竟怎么了?你把话说亮清。”
儿子觉得一时无法说亮清。
母亲悲伤地说:“你说话怎么这么毒,你是想断了这门亲戚?我只有就这么一个姐姐。”
儿子硬着心肠说:“我家亲戚那么多,把乡里亲戚算个啥,断就断了。”
“娃哟,别这么说,没有乡里人我们喝西北风呀?”
儿子心烦意乱,不想涉及这个话题,坚定地说:“你再怎么说,这事情没有办法。”
“娃哟,你是不想让我活了。”母亲悲切地说。
“阿妈,多大的事呀,你怎么这么说呢。”由于内疚不堪,声音就更低了。
母亲伤感地说:“你想想,你阿爸去世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在亲房亲戚前本来就矮半截,要是断了这门亲戚,我那还有脸活人?“
“阿妈,我们不靠别人吃饭,管他们怎么说,”
“你再想想,先不说貂婵怎么做人,就说你自家,那里还有这么大的女儿等着你?”
儿子胸有成竹地说:“你把心放宽,我自有主意。”
母亲原想用最后一句话压制儿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慌乱万分,急忙追问:“你有啥主意?”
儿子支唔着不开口。母亲急了:“你说呀?”
儿子不得不说:“我有……一个婆……娘。”
母亲大惊:“我怎么不亮清?娃哟,你本事大的上天呢,啥人家的女儿?”
“也是城里的。她阿爸在外地做官。”
“我活了几十岁,没听说世上有这么的女儿。”
“她在外地生活了几年,和临洮女儿不大一样。”
“多大岁数了,她就没男人吗?”
“他的男人在洮河里淹死了。”
“那她把寡妇当,还寻啥男人?有人养没人教。”
“她在外地长大,不能和临洮女儿相比。”
“外地女难道想嫁几个男人就嫁几个男人?”
“可能是这样。”
“我的天,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儿子的声音里带着骄傲自豪,“她们家在城里有钱有势,你也是知道的。”
母亲边想边说:“谁家女儿,有钱有势?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女儿坐在娘家。”
儿子知道母亲气糊涂了,把自己先前的话忘了,不得再说一次:“她订婚了,那男人死了。”
母亲恍然大悟:“哦,是她呀?”
“你见过她吗?”
“见过两次。疯疯癫癫的,一个女儿嫁常在大街浪,也不怕人笑话,把她阿爸阿妈亏了。”
“外地长大的人就是那样的,”儿子一时忘了貂婵是自己的妻子,沾沾自喜地问:“你看她长得如何?”
母亲当即气糊涂了,缓了一会神,这才骂道:“娃哟,你瞎了眼了,这么的女儿你也敢要,像是有人养没人教。”
“她在我跟前乖的像猫。你放心,她肯定对您孝顺。”
母亲心里还是疙里疙瘩的,鄙夷道:“我在路上碰着几回,尕几几的,打扮得像个妖婆子,谁家女儿像她,一天到黑在大路上浪着呢……。”她气得说不下去。
“阿妈,她在外地长大,外地人就那么的。”
“那她嫁给外地人好了,跑到临洮害人?你要是把她娶进家门,我活不老叫她气老了……。”
“阿妈,你怎么这么说呢,她的品性没有那么差?”
“你娶吧,娶上远天远地走,别进我家门……。”她气极了,被痰呛了,接连咳起来。
丫环急忙端着痰盂走过来,让主人吐了痰,然后给她轻轻捶背。
儿子忧郁地问:“阿妈,你没事吧?你可要把心放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