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来的人是鲜怡俊。他今天来城里赶集,本应该早些回去,不料碰见一个好友,几个人在饭馆吃饭喝酒,费去很长时间。吃喝完毕,他在洮河边睡了半个时辰,酒劲过了,这才回到城里朝拴马的地方走去,准备骑马回家。他就看见路边站着的一对青年男女,这是比较少见的,自然引起他的注意。他再往前走,发现是阮冬,另一女却不是貂婵。要是那个男人不是阮冬,鲜怡俊也只是瞟上一眼走自己的路。可是,阮冬是貂婵的夫君,他有什么过错直接关系到貂婵,他不能不过问。
阮冬也看见了鲜怡俊,他自然不想让他看到此时的情景,既然让他看见了,那只有避开。他大步前走,企图甩开鲜怡俊,无奈对方小跑而来,和阮冬并肩而行。
鲜怡俊尽量和气地问:“你在干啥?”
“没干啥?”阮冬爱理不理,还不怀好意,“乡里人进城了?”
如此的不友好,鲜怡俊直截了当:“你怎么在大街上和女儿说话?”
“犯法了吗?”阮冬望都不望对方一眼,“就是犯法也轮不到你来管。”
“伤风败俗,”鲜怡俊不得不生气,“貂婵可是我妹妹,你不能对她不忠。”
“我只是和邻居说几句话,怎么就对貂婵不忠了?”
“她是你的邻居吗?”鲜怡俊有点怀疑。
“这还能假吗,”阮冬有点洋洋得意,“她可是道台的女儿。”
“那又怎样?”鲜怡俊不屑,这和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怎样?一般人能和她搭上话吗?”阮冬声音里洋溢着傲气,“你去和她搭话,看她理不理你。”
“我不希罕和她搭话,”鲜怡俊轻蔑地说,“没见过这样的女儿,在大街上和男人说话。”
“你呆在远乡,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我没吃过诸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阮冬有事要办,不想和鲜怡俊纠缠:“忘了告诉你,她是临洮人,可在外地长大,自然和临洮女儿不一样。”他说了谎,四月花在外地只生活了三年。
听他这样一说,鲜怡俊没话说了。
阮冬继续说:“她婆家在东门,是临洮城里名门望族,我敢胡思乱想吗?”
鲜怡俊一想对方的话没错,就不再说这事了,转而问了貂婵的情况:“妹妹她好吗?”
阮冬急于脱身,有点不耐烦地说:“好着呢。”
“你要对她好点。”鲜怡俊说了不该说的话。一个男子关心另一男子的妻子,这在临洮是大忌。
阮冬果然不愿意了:“这话是你说的吗?”
鲜怡俊强词夺理:“她是我表妹,我关心一下不可以吗?”
阮冬很不耐烦:“你再没事吧?”
“没事。你好像不高兴?”
“高兴不高兴关你啥事?”阮冬懒得多说,匆匆告辞。
这年夏天,临洮城里出了件大事,在临洮传得沸沸扬扬,轰动一时……。
五个男娃在洮河游泳,两个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其中一个是四月花的未婚夫。
这样的事不光是死者家里的灾难,也是死者未来岳父家的灾难。也就是说,女方到了这个年龄很难找到合适的婆家,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样的年龄大都结婚了,或者即将结婚。像四月花这样的家庭,在本地再找婆家是难上加难,唯一的出路是嫁到外地。
四月花死活都不到父亲任职的地方去。理由只有一个,那地方太热了,实在无法忍受。其实她有一个秘密的理由,那就是喜欢阮冬。她的未婚夫也是本城的名门望族,他家在东门,她家在西门,自定婚她只见过他四五次,俩人一句话也没说过。未婚夫的死对她来讲没有太多的悲伤,如果还有感受的话,那也是一个普通人的感受,只有同情和怜悯。
未婚夫的离世,四月花也曾伤感一阵,可这种伤感很快烟消云散,她早就对他没有感觉。当她正发愁如何和他过一辈子时,出了那样的意外,她可以说是解脱了,如此才有希望和阮冬走在一起。
四月花知道阮冬有妻子,也知道还没行大礼,即然没行大礼,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妻子,她也可以嫁给阮冬。至于貂婵何去何从,她是不考虑的,也懒得去考虑,她只考虑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命运。
四月花在外地生活了三年,毕竟是临洮人,乡俗也是知道的。好在父亲在外做官,母亲坐娘家去了,她就自由多了。
母亲坐娘家前曾想带走女儿,可女儿为了能和心上人见面,就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她可以自由自在上街,期盼和心上人相遇。
今天逢集,阮冬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朝自家走去。他一眼看见四月花站在小摊前,她在土里土气的乡民中显得那么亮丽,那么特别。路两面全是摊位,使得路面恩窄,他必须经过她的身边。他想到上次她主动打招呼,出于礼尚往来,他向她打招呼:“你浪着呀?”说过后悔了,向一个女儿说浪不合适,也就是说女儿家不该浪大街,可又说啥呢?他实在想不起别的话。
四月花却不在意,反而很高兴他的主动,笑盈盈地说:“你也浪着呀?”
阮冬又吃惊了,青年男女站在大街上说话已很失礼,她竟然还敢笑。
四月花看到他吃惊的神情,立刻明白是啥意思了,收敛起笑容,尽量装出稳重的神情,柔和地问:“你一天在那里浪?”
这样的话又出乎他的意外,这不是她问的话,这样的话只有父母问,伙伴们也能问,妻子都不能问,别说她了。
可能外地人就是这么随便,这不能怪她,谁叫她在外地生活了三年,也就是三年,再待下去她就成外地人了。
四月花挑逗道:“你怎么不说话?吓着了?”
阮冬只好回他的话:“随便浪着呢。”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尽量找话:“听说你在衙门做事,做的啥事?。”
“我做不了大事,跑腿的。”他简短地回了话,想尽快结束见面,以免被熟人看见。
“哄人吧,我不信。”她想起能引他注意的话题,“我阿爸和临洮的州牧是好朋友,经常书信来往。”
阮冬果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很想详细了解一番,可也明白俩人引人注目,继续站立交谈太过份。
她看出了他的神情,嘲讽道:“你怎么不说话,这么胆小,还男子汉呢。”
“不是我胆小,乡俗你是知道的。”阮冬喃喃道。
“我女儿家都不怕,你怕啥?”四月花大胆表露。
她的放肆激发了他的胆量,脱口而出:“天黑后在钟楼口见面,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