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太监跪下,连称万岁爷体恤百姓,心系万民,是古往今来第一仁厚之君。
老皇帝把玩了一会儿煤石,这才放下,早有小太监备了温汤净手,这时,那铁圆桶也已经点起了火,小太监鼓了一会儿风后,就将一个小门儿关上了,那火只在铁圆桶里烧,书房里的温度很快就升了上来。
老皇帝点了点头:“这煤石倒是比炭烧得暖和得多。”
老太监见老皇帝兴致颇高,笑道:“这铁圆桶叫取暖炉子,其实也可以用来烧水做饭,配着那煤石一起用,最好不过。小家小户每天早上烧起一个炉子,可以用一整天。”
老皇帝点点头:“这样一个小物件也是事关民生啊,只不知这取暖炉子贵不贵,寡人看此物乃金属所制,恐怕价格不菲吧?”
老太监知道老皇帝是熟悉民生的,不像史上有些昏君,连鸡蛋多少一枚都不知道,任手下人糊弄,忙道:“不贵不贵,这炉子乃是用一种叫白铁皮的金属所制,份量比铜、钢铁轻多了,价格也便宜,一百文就能买一个。”
老皇帝点点头:“这个价格的确不贵,算得上是良心价了。只不过煤石价格又是几何?”
老太监道:“两文钱的煤石,就能烧一整天,这还是上好的煤石价,有那贫苦人家,也可以用煤场里碎煤渣,和着黄泥做成煤饼、煤球,一样能烧,价格就更便宜了。”
老皇帝点了点头,满脸的皱纹笑成一团,如同邻家慈祥的老爷爷:“好、好、好,价廉物美,果然是好东西,只不过,积少成多,满京城数十万户上百万口人家,一天不知要用多少煤石,那供应煤石的商人可要发大财喽。”
大太监一个哆嗦,含糊道:“是、是,发大财,嘿嘿,发大财,其实、其实也发不了什么大财,这到山里开矿,再运到京城,也是要极大的本钱的。”
老皇帝哈哈大笑:“对别人来说,这本钱也算得上一柱大财,可对你这老狗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你让你名下的一个远房侄子,一口气占了七座煤山--这哪是黑煤石啊,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
老太监目瞪口呆,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没想到老皇帝一清二楚,这、这一定是内厂缉事们暗探所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老皇帝眼中,搞不好,自己的家中、门人、干儿子们中间,就有老皇帝的派来的内厂探子!
老太监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万岁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老皇帝脸沉如水:“你有什么该死的?我怎么就不知道呢?你干得很好啊,干得很不错啊。”
老太监湿汗重衣,他知道老皇帝的性子,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讨饶,他最讨厌人哭哭啼啼,自己只有把内情和盘托出,才有一线生机。
老太监重重磕了个头,嘶声道:“是奴才财迷心窍,前阵儿,有三皇子的门下托到奴才处,说想在京城专做取暖炉子的生意,愿意与奴才合股,送奴才两成干股,同时和奴才一起开煤石矿。那煤石矿都是荒山,以前无人问津,只要用极少的钱就能占下来,等取暖炉子进入千家万户,那煤山一夜之间就价值万金。其实,那取暖炉的本钱不止百文,是故意用低价倾、倾--”
“蠢材,是倾销。”老皇帝道。
老太监身子软成了一摊泥,这倾销一词,是他和商人密室私语所听到的名词,当时室中仅有两人,怎么、怎么老皇帝连这也知道了。
他连连磕头:“是、是,圣明无过万岁爷,洞察万里,无所不知,正是倾销一个词,奴才当时还听不懂呢。”
老皇帝道:“有什么听不懂的,只不过是那奸商耍的手段,先以低价半卖半送取暖炉,然后卖煤石,因为不用煤石,这炉子就废了。可这煤石却是****都要用的,就算过了这个冬季,百姓用惯了炉子,一样会用来烧水做饭。从此以后原本不值半文的荒山,就成了金山银山。这奸商倒也颇懂点兵法,用的是愿者上钩之术。”
老太监涕泪横流:“奴才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万岁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不该与民争利。”
老皇帝哼了一声:“你这狗才,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煤石可以燃烧,比炭还好用,这在户部炼钢一节中,就有详情呈上。你以为我老糊涂了,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居然将主意打到了煤矿上面。你可要知道,这煤石是炼上好钢铁必不可少之物,寡人已经暗中下旨,令兵部秘密寻访天下煤矿,除了上仙拥有的矿山外,其他的煤矿务必要控制在朝廷手中。你手里那几座矿山,早在兵部上报的地图之中有了标注,如果不是我暗中打了招呼,你这狗才就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了矿山。”
老太监完全呆住了,他没想到老皇帝不仅对自己所作所为一清二楚,甚至还暗中出力相助,这、这却是为何?
老皇帝突然叹了口气:“你起来吧,你身子骨也老了,跪得时间长了,容易伤身。你们这群猴崽子,还不快点上来搀扶?”
旁边战战兢兢的几个小太监忙上前扶起了老太监,老太监挣扎着磕了个头:“谢万岁爷不杀之恩。”
老皇帝摇了摇头:“我杀你做什么?这世间谁不爱财,连寡人也喜欢白花花的银子。你伺候了我这样久,大事从来不糊涂,有些不该拿的银子,是从来不拿的。等我禅让后,这内宫上上下下自然也会被换个遍,你这份差事也算做到了头,该回家吃老米饭去了,这几座煤矿就算是我赏你的养老钱吧。”
老太监心跳如鼓,他知道老皇帝所言“不该拿的银子”指的是太子爷秘密送来的银子,太子爷一直想在老皇帝身边按插自己的耳目,自己这老皇帝身边第一得信的奴才自然落在了他的眼中,不知送了多少金银财宝来,只是自己一心忠于老皇帝,一次次都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