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可是永宁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外面的流言并未停歇,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就连房房玄龄辞官之事,也被人传成了以退为进,连带着房遗直也频频被御史鸡蛋里挑骨头似的参奏。
而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黑手,根本连猜都不必猜,任谁都知道这必定是长孙无忌在报复。可是即使知道是他在报复,却也让人一时难以应对。其实永宁明白,长孙无忌这次拼得这么狠,只怕是存着鸡飞蛋打的主意,即便房玄龄“赔”上了宰相之位,将他从朝堂之上拉了下来,他也没绝了不让永宁上位的念头。
永宁的为难之处,并不在于那些流言对她的影响,而在于房家如今正处在一个过渡时期,宜稳不宜乱,可是若是眼下这局面再继续下去,对她的影响虽然有限,可是对房家却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危机。而破局的办法——永宁把目光放在了立政殿。
整件事的根基,就在于多数人都在心里默认了,永宁觊觎皇后之位,这个事实。而永宁现在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让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后王氏,活下来
她手中尚有几瓶星衍宗的伏风仙师当年所赠的养气补身的丹药,虽然在永宁眼里算不上什么极品,可是放在普通人堆儿里,那也绝对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永宁一直收着这些丹药,也只是留待万一,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用得着?而且以后再想弄到,怕也是难了。
永宁早悄悄地查看过皇后的病情,一点惊吓就能病势渐沉到这种地步,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这些年殚精竭虑地生活,生生地把她的身体给熬垮了,而后来御医开方子一味求稳,又补得过了些,她那身子身然受不住,倒是永宁手中的丹药正是对症。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房家还等着这个机会破局,永宁也只能忍痛割**了。
既然帮皇后治病,图得是替房家破局,永宁自然不会默默无闻地做好人。一连几天,她都做足了姿态,从日常生活,到请医延药都为立政殿那边打点得极好,而且她也不是刻意地高调,反而是用看起来很平常心的举止,然后出现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让某些人自己去发现、去琢磨……
那丹药永宁每次都是极小剂量地悄无人知地让皇后服下,所以她作秀近十天之后,立政殿才传出了皇后病势见轻的消息。而原本就因为她不焦不躁、妥贴大方的言行,便已经濒临在被拆穿边缘的那些流言,这下更是没有了市场,顺势而起的却都是夸赞她妇德的好话。
永宁从一开始便没瞒着李治此事,李治对于将这丹药用在皇后身上,也觉得有些舍不得,可是永宁的担忧却是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的。他对于房玄龄的所为,心中说不出的感激,自然不愿房家为此再付出什么代价。虽然救活了王氏之后,永宁便要再次与后位失之交臂,可是在李治看来,这样的机会总还是会有的,对此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等御医宣布皇后的病情见好,只待静养,便有望痊愈之后,李治便借机在朝中替永宁、替房家造势,以永宁恭谨恪守、不畏人言、不辞辛苦地照顾皇后为由,大加赏赐。本来就已经转向的那些传言,在李治的这番造势之下,更是朝着好的方向扩散开来,甚至不少大臣在聚会私聊之时,肯定了永宁是有成为皇后的资格的……
不管外面的情势如何,房家却是始终一如平常,并没有显出什么异样,这让许多一直关注着房家动静的人,心情复杂不已。此事也让很多人都明白了,只要房家有房玄龄一天,那么房家就乱不了,而房家只要自己不乱,那么想对付房家便绝对是件难事。
房玄龄退下来之后,虽然还是担着家主之名,可是手边的事务却已经多数交到了房遗直手中,他自己却真的琢磨起了开书院的事来。本来在房遗则提起的时候,他并没能腾出时间深想,那段时间光琢磨侯君集和长孙无忌就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但是当事情都告一段落之后,李治于闲谈间隐晦地表达出了,对如今寒门学子的学习状况有些担忧的意思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再度跑回到了为主分忧的道路上去了。
他现在每天也只是上午进宫给李琮讲读一个时辰,其他时间便都空了下来。可是他这人又哪里是能闲得住的?每天让车夫带着,在长安各处的私塾、书院走访了一遍,然后发现李治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
于唐一朝,虽然寒门士子也有出头的机会,但是投文自鉴多数是凭的运气,若论起来自然还是入读国子监比较靠谱。可是国子监的入门槛高低先不去说,只从数量上看,便不知有多少寒门出身的学子被拒之门外了,更何况国子监也并不是只收寒门士子的,其中仍旧是官宦子弟占了多数,毕竟能进弘文馆的限制更高,多数的官宦子弟还是被送进了国子监就读的。
好的师资力量,与办学条件,几乎都是与经济和书院册长的名望挂钩的。国子监之所以让人趋之若鹜,除了师资力量雄厚之外,更是因为它有向朝堂举荐人才的资格,几乎每个从国子监出来的学生都披上了官衣,这才是它真正的魅力所在
房玄龄却是明白从李世民到李治这父子两代皇帝的心思的,他们都在试图摆脱世家豪门的控制,所以一直以来才会或明或暗地扶持寒门出身的官员。而以房玄龄的名望来说,如果他于此时办出一家只收纳寒门士子的书院来,想必也是会倍受寒门士子欢迎的。若是能给他几年时间去操作,便是抗衡国子监也未必会落了下峰……
房遗则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出门游学了,结果却被房玄龄强制性地给留了下来。再怎么说这开书院的收愿,也是房遗则弄出来的,而且房玄龄如今也确实感觉到精力不继,有些事正该放手让年纪人去做,于是房遗则晕晕呼呼地便被指使着去照着房玄龄的交待办事……
房玄龄开书院的计划一做出来,便首先呈给了李治御览,虽然没明着说,但是君臣二人心中都明白,这书院是为什么来的。而永宁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在与李治询问过详情之后,她却忍不住替房玄龄担心了起来。
“钱虽是俗物,可是这世间事,若是少了这金银之物,到底艰难……”永宁掰着指头替房玄龄计算着开书院所需费用,而且以后怕是还要陆续投入,只凭房家的那点家底,怕是难以支撑的,她忍不住瞟了李治一眼,说道:“我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哪里能支撑起一间书院来?三郎当日所言,怕是他自己都未曾当真,结果却被你指使到了父亲身上去……”
别人家要是办间书院,书本费、学杂费、食宿费等等杂七码八的费用都不少收,而且那些有钱的学生也不在乎那点钱,只要吃得好、住得好,能不能学得好在意的还真没几个,一年下来就凭着这些多多少少总是能有些净利润的。但是房玄龄办书院的目的在于给寒门士子一个读书上进的机会,所谓的寒门士子,就是你不用指望他们能有多少钱的那种人,而且照着房玄龄**惜人才、惜贫怜弱的性格来说,他不把书院办赔了那才是怪事
永宁自觉她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而且在很大程度是极有可能会变成事实……于是,她望看李治的目光愈发地幽怨了。
李治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笑着说道:“我也没说不管不是?只是我若是出银子怕是不合适,不过划块地出去建书院用,倒是不碍的,那地我也早就准备好了,你明日让你母亲进宫一趟,将地契交给她带回去便是……嗯,说起来,既然是书院,总要起一处藏书之处才是,我再让人将弘文馆藏书中整理出来一套合宜的,等书院建成之后相赠便是……”
这年代的书是极贵的,土地也不便宜,李治这一张嘴,便解决了两大头儿。可是永宁再怎么算,还是觉得这间书院若是不找个生财之道的话,怕是掏空了房家也支撑不了几年。只是房玄龄素来是个有成算的,而且也不是那种清高得不通俗物的人,这资金问题他应该有所考虑才是……
本来永宁在自我安慰下,已经放心了不少,可是当卢夫人第二天来见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那个万能爹也有不靠谱的时候这位大唐的前宰相大人,居然打算买一些地,靠收租子来维持书院的运作……
永宁看着明显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靠谱的卢夫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问道:“父亲可还有其他打算?这种地总是靠天吃饭的事,若是遇上了灾年,书院又要怎么办?您难道就没劝劝他?”
卢夫人满脸的无奈,只看着永宁不说话。
于是,永宁明白了。所有人都以为房家是卢夫人当家作主,但其实在大事上,房玄龄从来都是独断专行,他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再于是,永宁看着卢夫人那带着些期待的眼神,再度明白了。她家母亲大人这是盼着她能想办法让房玄龄改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