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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清风连环夺命案,方显江南险恶路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水调歌头》苏轼

乾隆五十年的七月的一个晚上,徽州府城之内一片静寂,路上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一副急匆匆赶路的样子。已然入秋,这晚上的天气着实冷了不少,白昼热闹的街道清静了许多。

身为徽州知府的许维,经过几年的官场捶打,倒也显得老成了许多,这不,还留起了两撇细胡,他此刻正与刘翼一起坐于书房内畅谈国事及眼下徽州的形式。桌上摆着一壶酒及几盘下酒菜。旁边则立着银雪,默默注视着二人。

本来这种小聚倒不至于就这么两三人,只因福建咏丹词一案被和抓住把柄给贬至这徽州来,并且严禁多带家丁亲随,弄得身边只剩下刘翼及银雪相随,其他诸如二杨及风云、风炀、言世铎等都留在了京师的许府中。

“子安,京师方面有何消息了?”许维自半个月前向允祁发出密信要求让欧剑良补上两淮巡盐使的肥缺后,直到目前尚无任何消息从京师传来,弄得许维夜不能寐,毕竟这欧剑良对于许维来说可是颗对付曹丹华的重要棋子。只有曹丹华挪位,许维才能把盐道这一肥缺牢牢控制于手中,也就等于成功打入和所掌握的江南本来牢不可破的关系网内。

“尚无消息过来,不过从京师的胡庆余堂倒是传来另一个奇怪的讯息。”

许维‘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问道,

“是何等消息?”

“百剑盟半个月前突然派出了数十人的小队,由十三死神中排行第九的陈醒带队,自出了北京城后便不知所踪。”

许维听完刘翼所说的情报后,眉头紧锁,沉思起来。

这百剑盟乃是和的得力工具,许多不方便做的事都是暗地里交由百剑盟来完成的,不晓得此次又是哪个官员会遭殃。记得前一次十三死神出动之后,江南道御史宋思杰便在家中被蒙面人神秘刺杀,而那时宋思杰已在写弹劾和专权纳贿十三条大罪的折子,准备第二日便上奏朝廷。

而近来纪晓岚的叔父纪松君似乎对百剑盟也逐渐地失去了控制。以自己得来的消息,这纪松君已然被和完全架空,空有个百剑盟盟主的称号,实权其实都已转到和手中。

“子安,我们还是需未雨绸缪一番。你发文让各地的胡庆余堂抓紧探查陈醒的行踪,务必在七日之内找出他们的踪迹。府衙方面晚上多增派人手护卫。”许维对于陈醒的踪迹很是关切,冥冥之中似乎觉察到这陈醒的行踪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内心中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许维起身走到火盆前,拿起火钳拔弄了几下炭火后,在火光的照射下又轻声问刘翼道,

“子安,我叫你查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禀大人,这两淮盐务果真混乱不堪,屡查屡贪。据欧剑良的说词,每年从两淮私自流出去的官盐还依然保持在二百万两以上。”

许维似乎早就料到两淮盐有此行径,只不过未曾想到离那两淮盐引案才刚过去十余年不到的光景,这些贪官依旧故态复萌。

“二百万两呀,数目还真不是一般的小。这两淮之盐课当天下租庸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嘿嘿,那就不妨从这边入手,再敲敲那雅德及闵鹗元,让他们都长点记性,别好了伤疤忘了痛,我许某人可不是善人一个。”

见许维一副沉思默想的样子,刘翼知道他这是为了两淮的盐务而在伤脑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时机,于是大胆提议道,

“大人,两淮的盐务诸事历来都是官商勾结。官以商之富也而肥之,商以官之可以护己也而豢之,二者互为交通当事。我想那江春江老爷子,乃是两淮地界第一盐商,家资万贯计,与大人您又是素交,不若上门鼓动他再次上奏天听,让老佛爷狠狠再给盐道官员们提个醒,还能让雅德等人吃个大亏。毕竟两淮盐务崩坏到如此地步,两江总督雅德及安徽巡抚闵鹗元等人可是重责在身,难逃免职下场。”

许维寻思片刻,感觉刘翼此法在目前局势下尚算好计策,便点头同意了刘翼的意见说道,

“子安,你明日一早便送贴子过去,告诉江老爷子,就说本府尊准备在初九日再次登门拜访。”

“学生明日一早就去办。”

乾隆五十年七月初九,经过一夜的大雨洗礼,徽州府每条大街的地面上都堆积了不少水。江府之外早有下人开始清理积水,等天气放晴后江春便率下人们在府外候着许维的到来。

虽然雨已停止,可那风倒是透心凉而来,江春毕竟年纪已大,不自觉地又把外套往里裹实了点。

新管家江汉民关切地问道,

“老爷,要不要您先回府,小的在这里候着府尊大人,等许大人他到了我再把他引入府中可成?”

江春摆了摆手,望了眼雨过天晴的天空若有所思地答道,

“汉民呀,你家老爷我好歹在徽州地面上混出个名堂,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江汉民哪敢吭声,只管低头聆听江春的教诲。

“靠的便是谨慎二字。”江春加重了语气,

“但凡做生意,从来都是与官府相勾结的。我还从没见到过一个不与官府相通的商人能做大了的。官场上的官,不论大小,我们总要小心伺候着。反正官商的利益是一致的。

而且眼前这位许大人,千万别看他年纪小,可厉害着呢,连和大中堂都要怕他三分。想当年,他还不过二十,就掀翻了高恒这座大山。曾几何时,他还是大清最年轻的封疆大吏,福建巡抚。现如今,虽然被贬为徽州府知府,但他还是甚得皇上的宠信,不然,就他在福建犯的事足够他掉脑袋数次了。何况这几月已经被他在徽州给扎稳了脚跟,我们很难再动摇他的根基,与他相处,以和为贵。”

“是。老爷说得对。小的想得太肤浅了点。”江汉民唯唯是喏。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许大人可能命不久矣,我们没必要与一将死之人较劲。”

江汉民乍一听这姓许的命不久矣,还真吓了一跳,进言道,

“老爷,您不会是想要。。。”

江春笑骂道,

“你这奴才,想到哪去了。本老爷我做的是正当生意,何曾有过杀人的想法。况且与他许维还曾有过一段的香火情,怎可能对他下狠手!”

见江汉民依旧是好奇心颇重的模样,于是江春小声告诉这个亲随道,

“据我得来的消息,总督府内最近来了一批外乡人,很大的可能是来自京城里的。瞧他们的样子,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制台大人对那许维已起了杀心。照老夫的推测,这许大人应该活不过这个月了。制台大人能容忍其到这个时候才下狠手,也算大有长进了。”

江春乃是老江湖了,对江宁及徽州所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不然生意也做不了那么大。

就在江春与江汉民在私聊的时候,从远处慢慢走来一行队伍,前面是衙役锣鼓开道,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后面则是一群亲兵手握兵刃护驾,居中的是一顶蓝呢四人抬大轿。

江汉民眼尖,瞧到了衙役高举的许字大牌,赶紧用手指轻触了下江春的腰,压低声音提醒道,

“老爷,那是许大人的座轿。”

江春哦了一下,抬头瞄了一眼后便不再作声,静静地等候着许维的到来。

许维没想到江春这显赫江南的大商人居然亲自率人在府前等候自己,从轿内下来顿时感到有些惊讶。心中则不住地猜想着,这老头平白无故如此高看自己,不会反倒有什么事情求自己吧?

一边与江春说着客套话,一边花了不少时间才进到了江府的主厅之内,宾主落座。

“江老先生,最近公务实在繁忙得很,以致久未过府拜访,实在惭愧万分啊。”

“许大人您说的是哪的话呀。许大人您一心为公,为朝廷办事那是鞠躬尽瘁,有目共睹的。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府看望我这将朽之人,倒是老夫深感宽怀不已。

许大人,请用茶。”

许维端起茶盅,闻了一下,顿感一阵扑鼻的香味,夸赞道,

“江老先生,这是洞庭碧螺春吧?”

“正是正是,那是老朽让人特意从江苏省吴县太湖的洞庭山采摘回来的。”

“难怪香飘万里呀。江老先生贵为徽州及江南首富,倒是很会享受人生。”许维由衷地夸赞道。

是啊,这做人就应该像江春般,事业有成,便享受着物质上的沐浴,那是何等的快哉。

光看其七进的朱门大宅内,装饰何等的豪华,便知其身家号称江南第一丝毫不为过。所有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的河口柳木制成,而用布则全是缘恒记的一品丝绸,碗碟则出自景德镇御用瓷窑隆窑。府中更是亭园楼榭,星星点点,松林茂密,曲径蜿蜒。这要没有百万两的投入,焉能有这富绰一方的江府。从另一方面也可知这江南盐商经过十年前的打击后依旧富甲天下。

“许大人过奖了。”江春赶紧谦虚地回答。

“江老先生以盐为生,想必每年的收入也极为可观吧?不然哪置办得起这么个大豪宅呢!”许维话锋一转,口气大变。

江春滑头之极,他岂会上了许维的圈套,不漏半点破绽地答道,

“大人,小的经商从来都是正正规规,凭着官府的盐引做买卖,从未做过违法的事,这点徽州府历任父母官皆可为我作证。而且每年向朝廷捐输、报效的银两都不在少数。从乾隆三十八年至四十九年,我江某人与他人“急公报效”、“输将巨款”达1120万两之多,户部都有帐可查。老朽每遇灾赈、河工、军需,百万之费,受命立办,以此受知于乾隆老佛爷,特赏老夫“奉宸苑卿”、“布政使”、“文林郎内阁中书”、“直奉大夫内阁侍读”、朝议大夫掌山西道监察御史”等5个头衔。。。。。。”

见江春口若悬河地大讲起自己的丰功伟绩,许维大感后悔让他讲了那么多,于是重咳了几声,打断江春的话语说道,

“天下人谁不晓得江老先生的急公好义、实心办事,多次在征盐课及捐输军需报效中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要不然怎会受皇上之恩宠,赏了5个官衔给老先生呢!本府并无说老先生有不法之行径,老先生太多虑了。”

不愧姜的还是老的辣,只几句话便把局面给扭转过来,反让许维处于被动之中。许维暗骂起这老猾头来,真是老不死的,滴水不漏呀,看来还是单刀直入得好,免得又节外生枝了。于是许维堆出笑容说道,

“不瞒老先生,本府今日过府,实有要事相商。”

江春哪会察觉不出这个味道,于是朝左右各扫了眼,在江汉民的带领下,丫环、奴婢、家丁尽数退下,而刘翼也知趣地跟了出去。

“许大人,这里没外人了,请说。”

“江老先生素来为皇上所倚重,本府所办的也是皇上所交代的事,想来江老先生定会鼎力配合于我。”许维透着神秘说道。

其实许维想做什么江春心里也有些底。但江春还摸不透许维的具体所为,故试探地说道,

“还请大人明示,老朽才好配合。”

许维此次径直找上江春,当然手中也握着一些牌,不然也无法与江春谈条件了,正经地说道,

“江老爷子,本府虽然是在去年底接任的这个知府一职,到任不足半年,可对两淮的盐务还是下了点功夫研究,故略知一二。”

江春微闭双眼,只管聆听许维的高论,真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许维停了片刻,见江春没接话,只好继续说了下去道,

“两淮地界,盐商们虽然首推江老为总商,可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免有对江老心怀不满的人在私下活动,妄图染指那两淮总商一职。”

说到此刻,江春半闭着的的眼睛才开了一条缝,不是太急迫地问道,

“许大人说的可是鲍志道?”

“正是此人。江老先生,这鲍志道志向可不小,我听说他正在四处活动,想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两淮总商。”

“依许大人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江春把难题抛回给许维。

不愧是老江湖,啥主意都不出,光会推脱,这招一定要学精了。许维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从容答道,

“江老先生在两淮之影响力岂是他鲍志道所能望顶的?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定让那鲍志道吃上一大亏。”

鲍志道乃是雅德的人,可谓是雅德的得力助手,是两淮盐商中排第二的大商,同时也是督府与盐政衙门之间的联系人。若能重创那鲍志道,必会让雅德爆跳如雷,方寸大乱,到那时自己便有了可乘之机,再寻机给雅德最致命的一击。

许维想得不错,那江春也非等闲之辈,许维那点伎俩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嘿然一声笑后,开颜说道,

“许大人,一切尽皆照你说的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江府敢不从命?”

许维感觉这老狐狸答应得有些太干脆了,本来还想要花点时间来劝说,却未曾想刚提出来这江春便一口应承下来了。

“江老先生,您此话可是当真?”

江春捋了捋长须,呵呵笑道,

“老朽都七十好几的人了,骗你这父母官何为?那鲍志道最近也做得实在不像话了些,理当给他点教训尝尝。”

江府外,江春目送着许维离去,直到许维的座轿离开自己的视线老远了才缓慢踱回府中。江汉民紧随在江春身旁,他问道,

“老爷,府尊究竟所为何事而来呀?居然弄得如此神秘?”

江春撇了撇嘴笑道,

“这年轻人确实有一套,居然想拉我一起对付鲍志道。那姓鲍的是制台大人身边的人,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与他许维站在一起嘛!”

“老爷您不同意?”

“当然同意,为何要跟他唱对台戏呢?你要清楚,跟个将死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那鲍志道也实在不把老爷子放在眼里,他与数十位有名望的盐商广泛联系。。。。。。”江汉民还要再说下去,被江春阻住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付鲍志道的事都留到许知府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进行不迟。”

商场如战场,是非也多,许维虽然知道江春与那鲍志道素来面和心不和,极有可能会站在自己身边,却不晓得江春另有算计。而许维所面临的则是危机四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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