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韩暮抬头看着众人道:“诸位对梁参军之言可有什么建议么?”
刘牢之越众而出道:“大帅,我觉得第三处可行,桓温军集中在东南西三处城墙防守,这是显而易见的,北城空旷,据原禁卫军投诚过来的士兵们说,北城有十余条小溪纵横,还有农田山林,山坡小丘,居住的都是贫苦百姓,而且人数不多,健康城七成人口都集中在东南西淮水河青溪左近,我们若是从北城进攻,桓温即便驱赶百姓前来,也要破费一番周折;况且北城山地多,我等行军苦难,桓温的增援之兵也必然行军困难,能给他们造成一些麻烦,总是对我军有利。泡!书。吧*”
顿了顿,刘牢之续道:“况且,梁大人所言之地势,深合兵家攻城精要,据高而战,雷霆车和弓弩均能极远,对于压制敌军极为有利,至于路途难以到达这些都是小问题,大军可修路伐树,反正攻城又非一日之功,急不得,待一切完备之后,发动雷霆攻击,或可一举拿下。”
韩暮点头道:“刘将军所言有理。”
诸葛侃道:“末将有一疑问,我大军若是大肆修路筑桥,又砍伐树木的话,岂不是打草惊蛇,让桓温对北门早做防备,这样会让之后的攻城增加变数。”
韩暮道:“这个问题好办,大军按兵不动,先从西北淮水入江口进行佯攻,吸引桓温注意力,再派小股部队往北城伐木铺路,发下的木头便大张旗鼓往西城运,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去钟山覆舟山伐木是为了在西城打造攻城器械,铺路是为了更好的运输,这支军队人数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了引人怀疑,太少了会被桓温偷袭,我看两万人足矣,一万铺路伐木,一万游弋保护。”
谢玄道:“若是如此的话,莫如从东门燕雀湖处也进行佯攻,这样可以公然将大军调一部分过去,便于日后急速转移至北城。”
韩暮点头道:“可以,两处佯攻,可逼迫桓温腾不出手来对我铺路之兵有想法,此计我看可以一试;诸位要是没有其他异议的话,我便下令了。”
袁岗忽道:“大帅,雷霆车一百二十架装备在水军舰船上,这段时间后方只造出一百五十架,数量太少,恐对攻城不利啊。”
韩暮叹道:“主要是黄牛筋难得,等战事高一段落,恐怕要大肆收购此物方可,我担心的是,秦人西北野牛众多,一旦被他们得知这种制作方法,下次交锋吃亏的便是我们了,此事我们需要防范;一百五十架是少了点,这样吧,每船抽三台雷霆车下来我看没什么太大影响,这样可得四十架,一百九十架配合强弩手、投石车、应该足以压制住北城城门左右里许的距离,陈冲,每船七架雷霆车还能封锁住江口么?”
陈冲出列道:“大帅,绝对没问题,其实每船五台足矣,属下不想过分依赖此物,还想好好锻炼一下水军的战斗技能。”
韩暮笑道:“那个不急,当务之急是将桓温的水军百余条战船赶出健康城水域,有他们在那捣乱,看着烦心;据说桓温调了五十艘进城,游弋在淮水之上了,哎,可怜淮水上那些红船遭殃了,水兵至淫,恐怕要闹得鸡飞狗跳了。”
陈冲笑道:“可惜他早早便将船只调进去了,否则我可以趁着他们呢开闸的时候混进城去,那可就中心开花,轰的一塌糊涂了。”
众将均笑了起来,韩暮也跟着大笑。
刘牢之道:“大帅下令吧,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还没看过桓温长什么摸样呢,真想抓住他看看这老东西长得啥模样。”
韩暮笑骂道:“那能长成啥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两鼻孔一张嘴,和你我长得一个摸样。”
刘牢之挠头道:“桓温名声在外,据说他眼如铜铃,面有七星,须发如猬,面如黑炭,牙如尖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众人大笑道:“你说的那是怪物,不是人。”
韩暮笑道:“面相不代表什么,人的善恶美丑不在脸上写着,譬如郗超,白白净净一潇洒名士,风度翩翩,诗文书画无所不精,但是作起恶来可是毫不含糊。”
刘牢之躬身道:“受教了。”
韩暮轻咳一声,众人知道是要下令了,都肃容挺直腰杆听令。
“陈冲、刘轨、田洛听令!”
“末将在!”
“你三人佯攻西城河口,陈冲水军可用雷霆车将沿岸范围内箭塔全部击毁,田洛刘轨各带一万人做佯攻之态,记住不要付出大的伤亡,投石车床弩均带上,能轰则轰,能炸则炸,每日骚扰,不要停止。”
“末将听令。”
“刘牢之,诸葛侃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所辖五万大军攻击东门,虽是佯攻,但要当做正式的攻城来进行,大军不得懈怠,若是能从此处突破,这里未尝不是主战场。”
“遵命。”
“孙无终听令。”
“末将在。”
“你率雷霆军带一百架参与东门攻城作战,注意保养保护好雷霆车,箭支数量够不够,器械磨损等问题要随时注意,否则大战一起,若是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末将遵命,大帅放心,我定会把它们当做爹娘来供养。”孙无终大声道。
众人抿嘴偷笑,但是大帅治安发令,谁也不敢笑出来。
“诸葛侃听令,命你率所部两万精兵,一万骑兵,一万步兵,沿路开辟道路铲平小丘,占据钟山、覆舟山山顶,将可用之木伐出,之后放火烧山,我要这两座山上寸草不留。”
“末将遵命。”
“其余各军由袁岗,谢玄两位副帅统帅,可打造器械,推土垒台,造成正面强攻之势,让桓温时刻不敢抽调南城守军,让他这一下东南西北全部行动,教老贼四处分兵,各军各将需动脑筋,不要一味蛮干,此战拿下,你们都将拜将封侯,以后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可不要给我北府军丢脸。”
“属下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
次日凌晨,大军各自开往指定地点,西门处陈冲的兵船打响了攻击健康城的第一战。
陈冲派五艘舰船护住后翼,监视被驱赶到东面江面上的五十余条敌船动向,同时其余八条船沿着淮水入江口的开阔水面排成两纵列沿着岸边朝西门靠近,远远看见岸边箭塔林立,城头上士兵密密麻麻的巡视着。
陈冲下令打塔不打人,几十台雷霆车对准土筑箭塔的基座便展开攻击,于此同时,步兵两万人沿着南岸往城墙出挺进,做出一种攻城态势。
城头守军如临大敌,忙向城内汇报,桓温坐在龙座上发号施令,命桓秘率兵组织防守,桓温也知道桓秘不成器,但是此时无人可用,西门地势险要,是最容易防守之处,所以派他来防守。
雷霆车打箭塔,简直太容易,三两箭便将基座土台轰的七零八落,箭塔呼啦啦倒塌下来,上面的士兵幸运的便缺胳膊断腿,不走运的便摔得脑浆崩裂,好在箭塔上的士兵不多,死伤倒也不大。
但是靠近岸边一千步内的箭塔一个时辰便被扫的干干净净,可怜建立这些箭塔时城中士兵累的半死,本指望这些玩意能起到作用,却没想到这么轻易的便被拔除。
如此一来,兵船便可长驱直入抵达城墙左近了,河岸两边的城墙之间是一座拱桥,拱桥下是粗大的钢铁栅栏横跨淮水拦住过往船只,城墙高出水面甚多,这倒教陈冲犯了难,仰角根本打不到士兵,士兵们在城楼城墙上探头探脑,但是只能看见半个身子和一颗脑袋,弩箭斜射上去,最多集中一两人便飞上天空,根本起不到杀伤作用,守城的士兵很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朝下面大骂大叫,教陈冲气炸了肺。
但是箭塔被拔除,对于田洛和刘轨来说是个大好事,他们的部队都可以挺进到城墙五百步之内了,要不是敌军在城墙上安装了床弩,居高临下覆盖五六百步的区域,田洛和刘轨都有冲到护城河边填土搭桥的打算了。
两人商议良久,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调投石车上来乱轰,于是一百多架投石车被推上阵来,但是一射之下,顿时傻了眼;北府军的投石车只能投四百步,要想覆盖城头攻击,则必须进入床弩的攻击范围,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床弩可不敢惹,即便威力不强,在攒射之下也会造成大的杀伤,器械毁了倒没事,士兵无辜送命,那可就不值了。
水上陆上都陷入僵局,桓秘站在城楼上大为得意,他已经被桓温封为亲王,执掌中书省,是不折不扣的的皇亲国戚了,本来桓温命他来西门守城,他心下还颇为惴惴不安,但是一看北府军虎头蛇尾的样子,他乐的哈哈大笑,居然在城头上竖起大旗,命人准备酒菜在旗下饮酒谈笑,好不得意。
陈冲气的脸都绿了,命人瞄准大旗一箭轰去,喀拉拉一声,将大旗射的飞上天际,惊的桓秘赶忙躲进城楼,大骂不已。
陈冲命人试探性的对准拱桥上方的城楼轰了几箭,忽然发现,这些弩箭居然能够穿透外面的砖石,插进里边的夯土里;陈冲忽然有了个想法,他赶紧命兵船继续在淮水入口游弋,自己上岸,快马加鞭的往韩暮营中跑去。
这边田洛和刘轨闲极无聊,两人忽然开始命令士兵挖土装包,运到投石机旁,百余架投石机将这些压的板板实实的泥包往护城河里投去,泥包比石头轻,所以投石车居然能投出近五百步的距离,落入十余丈宽的护城河中。
城头上的士兵大笑北府军傻比,明明够不到城墙上还要投射,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么?
但是两个时辰后,他们笑不出来了,两个时辰投石车投出上万枚泥包弹,渐渐的在护城河中堆积起了一座泥山;敌军这是在用这种方法搭建桥梁啊,这帮北府军的孙子兵还真有干劲,用这么笨的办法还真教他们成功了。
正当城上守军严阵以待,护城河填起来之后便是攻城冲锋了,但是他们惊奇的发现,北府军鸣金收兵了,投石车纷纷退下,忙了半晌的士兵们也回归营寨,不一刻袅袅炊烟升起,这些家伙埋锅造饭了。
城头的士兵都傻了,哪有这样的,攻城攻一半便退兵吃饭,当这是儿戏么?
……
韩暮的大营里摆上了酒席,陪他吃饭的正是陈冲、刘轨和田洛;大帅的脸上挂着笑意,并不因上午西门攻城毫无建树而发怒,相反反倒对三人很是客气的样子。
“不错,你们三个真是很不错,打仗就是要靠脑子,你们今天的发现将会大大加快我北府军拿下健康城的步伐,来,本人敬三位一杯。”
“不不不,大帅,这是在军中,属下不敢违令喝酒。”三人连忙摆手。
“无妨,这是我韩家自酿葡萄酒,甜蜜如水,只喝一杯毫无酒力,这是我特许你们喝的但喝无妨。”韩暮笑道。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三人喝光杯中酒,埋头对付案几上的饭菜。
“敞开肚子吃,这可是我家夫人特意替我配备的小灶,大师傅是她亲手指定的,不容易呢。”韩暮笑道。
“哦哦……”三人吃的巴巴作响,饭菜味道甚好,比军灶干粮好吃的多了。
“雷霆弩箭可以射入墙上,这等于是我有千千万万台云梯车了,只需在城墙上射出阶梯摸样,便可在上方压制的同时,下面的士兵缘梯而上,我真愁着云梯车那玩意精贵,又难以打造,简易云梯被城上士兵伸手一推便会往下倾倒,这么一来我们便不需要打将这城墙打来缺口的主意了;需知这城墙宽三丈,高三丈六,简直就是座山,这要想打开缺口该死多少人呐,陈冲呐,脑子很好使嘛,不错不错。”韩暮赞许的看着陈冲微笑道。
“哪里哪里,侥幸侥幸。”陈冲脸红了,谦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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