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求亲(1 / 1)

<>殿内的交谈声顿时出现了一个断层,所有人都诡异地沉默下来,或是面面相觑,或是惊疑不定地看向坐在上首的几人,一时满堂寂静。

沈令月才坐回案几之前,冷不丁听到这一番话,下意识就抬头看了一眼还维持着满面笑容的孟邑王子,又看向谢初,与他四目相对。

谢初的目光里含着几分惊疑之色,眉头微蹙,与她的视线对上,旋即敛了眼底的疑虑之情,冲她微微一笑,大有安抚之意。

沈令月也回了他一个笑容,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这宫里的公主可多着呢,谁知道那孟邑王子会娶哪个,就算他指名要娶她,那也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她早已定了驸马人选,就算没有,就凭父皇母后对她的宠爱,也是断然不会让她远嫁别国的。

怪不得她的父皇今晚反常地没有喊她去身边坐下,看来是早就料到了那孟邑王子会有此一求,在以防万一呢。

短暂的静默后,皇帝笑着打破了这一片沉默:“哦?”他拈髭道,“不知王子看中了朕的哪个女儿,想把她娶回贵地?”

苏力金笑了一下:“金初来乍到,于贵地还不甚熟悉,听说陛下共有十几个女儿,只有一位是皇后娘娘嫡出?据闻那位公主深得陛下娘娘喜爱,姿容妍丽,容貌倾城,可谓是大夏的温朵娜,不知金可有幸见其一面?”

殿内气氛更加诡异,有不少人把看好戏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了冷凝着神色的谢初,倒是不敢往沈令月那边瞟上一眼,他们可不傻,没看公主席位那边的几个公主都低头垂首大气不敢出一声吗,这时谁要是敢把注意力放在三公主身上,那就是找死,且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份眼色,也不是所有人都看人下碟察言观色着说话的,比如御史中台岑勤,听闻苏力金这一番求亲之言,喉头一动就想起身赞同此言,好在被他身旁的同僚冯思成发觉了心思,硬是拽住了猛使眼色,这才勉强拉住了他,没有当场把话说出来。

沈令月心中一跳,眉头一蹙。

还真被她猜中了?那孟邑王子居然真的指名要娶她?这么巧?

她咬紧了唇,心中惊疑不定。

皇帝面色一沉:“王子何出此言?”

苏力金一怔,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见势不好,皇后连忙笑着打圆场道:“陛下的意思是不知温朵娜是为何意,大夏与孟邑风俗不同,故此陛下听得有些不明白。”

“原来如此。”苏力金笑着解释道,“陛下娘娘有所不知,温朵娜是孟邑胡语,本是一种生长在荒漠边缘的红花,花色艳丽,又花露芳香,是孟邑公认的最美之花,在孟邑,只有最美丽的姑娘才能得到温朵娜这个称号。金初到长安,听说这长安城最美丽的姑娘正是这位公主,无人能出其右,那这位公主岂不就是大夏的温朵娜了?”

“王子过誉了。”皇后笑道,“不过是外面谣传,哪里就有这么夸张了,什么倾世之姿,不过是外人谬赞而已。”

苏力金微微一皱眉,又笑道:“那也没关系,两国结亲,为的是邦交之好,只要是皇室公主,血统纯正,长相如何并不重要。且陛下英俊神武,娘娘国色天香,想必二位所出的公主也差不到哪去,不说倾国倾城,花容月貌总是有的,正是门当户对。”又看向皇帝,“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冷了神色,肃眉正要开口,就被皇后偷偷扯了扯袖子,只得咽下那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无知小儿”,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道:“这个提议倒是新鲜,朕还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得从长计议才行。王子不会这么等不及,才来长安一天就要娶了我大夏公主回去吧?”

“陛下所言甚是。”苏力金笑道,“金等着便是,静候陛下佳音。”又举起手边酒杯,笑着敬了帝后二人一杯酒。“金在此敬陛下娘娘一杯,愿孟邑和大夏邦交永存,结永世之好。”

皇后微笑道:“王子实在是太客气了。”

皇帝端着一张高深莫测的笑脸,没有说话。

孟邑王子求亲一事就被这么揭了过去,杯酒既罢,皇帝微微点了点头,丝竹之声就再次响了起来,伴随着银铃作响的舞姬再度入场,殿内气氛又回到了刚开宴时的热闹,但也只是浮于表面而已,经过刚才一事,众人心中都或多或少地起了几分波澜,也无心再赏乐析舞,这一场大宴外宾的宫宴就这么在所有人的心思各异下落了幕。

苏力金王子初来乍到,大夏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从第二日开始,就有鸿胪寺卿带着一干人等前来邀孟邑王子并使臣等人游览皇城内外,苏力金欣然应下,与众人一道同游。

这一边走马观花笑语晏晏,另外一边的紫宸殿却是安言肃静战战兢兢,无论殿内殿外,所有服侍在场的尚宫内侍都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因为他们的陛下在不久之前狠狠地拍了一掌桌案,颇有点雷霆之怒的意味,吓得一众宫人全部都跪了地,心惊胆战不已。

“真是大言不惭!”一掌拍落,皇帝的怒气总算是舒缓了些,但依旧火冒三丈,怒气冲冲道,“不过区区弹丸之地,也敢来求娶朕的女儿!简直是白日做梦!想得美!”

“陛下息怒。”皇后连忙上前劝慰,“两国邦交,结亲之好,这是国之常情,孟邑有心与我们大夏相交,想要联姻也是在情理之中。孟邑王子这话并没什么大错,陛下何必这般动气?”

皇帝眼一瞪,怒道:“朕还能不动气?那孟邑是什么地方?说好听了是西关枢纽往来要处,说难听一点就是个乡下小国,鸟不拉屎荒漠之地,令儿嫁过去就是受苦,朕决不允许!”又冷笑几声,“真不知那孟邑王子哪里来的自信,区区一个小国王子,也敢来求娶我大夏公主,真当自己有几分脸面呢!”

皇后继续劝慰:“陛下消消气,孟邑王子不过口头之言,此事成与不成尚且两说,就算成了,也不会是令儿嫁过去的,令儿和初儿已经有了婚约,自然不会再许他人。陛下千万不要为此事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消什么气?朕不想消!也消不掉!”皇帝怒道,“结亲一事暂且不说,就说那苏力金的态度,那是个什么样?静候佳音?他把我们大夏当成什么了?他们的附属,还是他们的附庸?他说结亲就结亲?说要娶朕的女儿就娶朕的女儿?简直笑话!不过一个小国罢了,哪里来的这么大底气,当心把朕惹急了,直接派兵灭了他们!”

“陛下又在说气话了,两国邦交乃是大事,岂能如此儿戏?”皇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拿起一旁桌上的茶盏,素手轻托着递给皇帝,“陛下不是一直说臣妾宫中的茶与别处不同,有几丝独特的清凉意味么?那都是臣妾命人每天收集了晨露泡的,再辅以嫩芽煎煮三次,这茶香味就全都出来了,用来清心降火最是有效。臣妾今日特意命人为陛下泡了一壶,陛下尝尝,可是和臣妾宫中的茶味一致?”

皇帝勉强一笑,道了一句“皇后有心了”,就接过皇后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细细品了品,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一个味道,醇香味美。只是这茶怎么是冷的?朕记得你宫中的茶水都是温的,从来没有冷茶出现过。”

皇后笑道:“臣妾体虚,喝不得冷茶,陛下就不同了,冷茶降火,给陛下享用不是正好?”

皇帝哑然失笑:“朕可算是知道了令儿的促狭劲是跟谁学的了,原来是随了她的母后。”提起爱女,他就再度皱紧了眉,把茶杯往边上一搁,心烦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令儿是绝对不能嫁过去的,这事就该当场推了,不能给那苏力金留一点余地,要不然还不知道会生什么变故。你说你,那时候拦住我干什么?把这事当场推了不好吗?”他也是气急了,连皇帝的自称都没有用。

“臣妾何尝不想当场推拒?”皇后道,“可当时的情景陛下也不是不知道,百官都在看着,众目睽睽之下,陛下若是当场推拒,此事能了了自然最好,可万一那孟邑王子执意求娶令儿,陛下又当如何?万一有人进言此乃国家大事,令儿若能与孟邑王子结亲可使两国永结邦交之好,乃为国为民之举,是她身为大夏公主的责任与荣幸,陛下又要怎么应对?”

“他们敢!”

皇后苦笑:“陛下……”

看着眉眼间含着几分无奈之意的皇后,皇帝渐渐冷静了下来:“那朕过一段时间再推,结果还不是一样?”又怒道,“朕一想到这事就气!那些文臣言官平日里一个个养尊处优的也就罢了,他们给朕出主意,替朕打理好这个国家,朕就任命他们,给他们俸禄官爵,可现在看来,朕对他们是太宽容了!文臣也就罢了,那些言官们一个比一个的自命清高,平日里眼高于顶不说,现在还敢跑到朕的头上来拉屎了!不过一个小国,也需要让朕的女儿去讨好?真是反了!”

“谁说不是呢?”皇后叹息一声,“此事无论结果如何,令儿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那孟邑王子不过一句话,却要令儿来担所有后果,陛下……”

说到此处,她声音哽咽,拿起帕子拭了拭微红带泪的眼角:“臣妾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难受得紧……”

皇帝本来就心里有气,再听见皇后这么一番委屈之言,更是不好受,当即握住她的双手,郑重道:“你放心,令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朕绝对不会让她嫁过去,也绝不容许有他人诋毁,朕一定会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皇后这才展露了一丝笑颜:“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又自责道,“早知如此,臣妾当日就不该答应令儿在众人面前呈现贺礼,白白给她添了这么多不必要的声势,惹来了这么一场麻烦。”

“皇后不必自责,”皇帝道,“朕的女儿就该名满天下,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我们的瑰宝,是大夏最金尊玉贵的公主。只是有人脑子糊涂,妄图染指罢了,不必理会。”

“是,都听陛下的。”皇后勉强一笑,“也是造化弄人。因为当初长林宴一事,令儿和初儿的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别人提起令儿,十有八/九都会提起初儿当日在长林宴上的一箭双雕之举,孟邑王子却是只听闻了令儿的传言,不曾听过初儿一事,若是他当初一并听闻了长林宴一事,恐怕也不会有此番求亲之语了,当真是天意弄人。”

皇帝听了,眼神猛地锐利起来:“天意?朕看不见得。”他冷笑一声,“或许是有人背后捣鬼也未可知。看来,是朕对令儿的宠爱碍了有些人的眼了……”

皇后一惊:“陛下?”她忧虑道,“陛下是说,有人在这背后枉做小人?要害令儿?”

皇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朕一定会查清此事,绝不让令儿受到半点伤害。”

皇后这才舒了口气,微微一笑道:“如此,臣妾就放心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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