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绝愕然,随即皱眉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赶紧回去!”
柳亦儒也呆住了,心中震撼又愧疚,他一向对云裳虚与委蛇,却不料云裳如此待他。
只是对于云裳,他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一方面云裳跟父亲的死有关,另一方面又几次三番搭救自己的性命,这让柳亦儒非常为难。
他后退一步,离开云裳半米有余,沉声道:“顾姑娘不必如此,你我是敌非友,柳某承不起你的恩情。”
一句是敌非友让云裳心头滴血,一腔热情如撞在了冰山之上,却不忍弃他不顾。她神色倔强,皓腕一抖,手中已多了一柄鱼肠短剑,横在自己颈间,向云绝道:“我以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云绝和季白面面相觑。季白忍不住问云绝,“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个程度了?你这个当哥哥的知道吗?”
云绝铁青了一张脸,不禁对着柳亦儒怒目而视。
柳亦儒满脸尴尬,手足无措,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云绝知道柳亦儒对吴鸾的情意,看来是妹妹嫤如一厢情愿,他沉声喝道:“嫤如,你不要胡闹!”
云裳手下用力,雪白的脖颈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鲜红的血珠顺着短剑滴落下来。
柳亦儒不想云裳如此刚烈,也傻了眼,忙制止道:“顾姑娘,不可!”
云绝率先扛不住了,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且先把剑放下,万事好商量。
”
云裳苦笑,“哥哥,你当我傻么?我一放下剑,你和季白哥哥自然可以制住我,再杀了他。”
云绝气急,“那你待如何?”
云裳满脸的绝望,小嘴一扁,泪珠扑簌而下,“哥哥,如儿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不想他死。”
眼见妹妹哭了,云绝又觉心疼。从情感上来说,他当然知道柳亦儒是个好人,这样的好人不该死在自己和季白的围攻中。云绝虽是杀手,也觉得这样胜之不武。
但从理智上讲,柳亦儒必须死。柳亦儒不死,他和云裳就有暴露的危险。尤其是云裳,他不能让妹妹陷入那样的危险之中。
可偏偏云裳不明白他一番苦心,还添乱地来了这么一出。
季白看看云绝,又看看云裳。事关云裳的性命,这件事只能是云绝做主,所以他也只能是干看着。
两边一时僵持不下,谁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吱嘎”一声院门被推开,一个身穿宝蓝色水波暗纹锦袍,头戴金冠,满身贵气的王孙公子模样的人抬腿跨进院内,冲着云绝奔了过来,嘴里说着,“我正四处找你呢,没想到你果真在这里。”
待跑到近前,才发现云绝肩头有一道伤痕,皮肉翻卷着很是骇人。他登时气得跺脚,“这是哪个天杀的狗杂碎伤了你?老子把他剁碎了喂狗!”
季白冲天翻了个白眼。
院子里静悄悄,大家都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闯入者。
那人脑袋转了一圈才发现了院内的诡异场景,一下子顿住。待看到柳亦儒后,瞬时睁大了双眼,惊喜道:“亦儒,你怎么也在这儿!”
来人正是吴鸾。他派到长空武馆跟随柳亦儒学拳的侍卫今日待在侯府里没出门。吴鸾一问才知道,柳亦儒已经两天不见人影了,也没有跟武馆的袁馆主告假。
剩下的两位拳师百般刁难这些跟随柳亦儒学拳的学员,又是扎马步,又是顶水盆儿,所以他们今日索性就没去武馆。
吴鸾知道柳亦儒一向守信严谨,不会平白无故失踪,他放心不下,便偷偷去了金鱼胡同的宅子打探,结果那宅子大门紧锁,问了旁边的邻居说是一家人搬走了,不知去向。
吴鸾慌了,当初金鱼胡同的宅子是通过云绝的妹妹云裳租给柳亦儒的,于是他便想找云绝问问具体情况,哪儿也找不到,便来云绝以前的住处,这个琉璃胡同的宅子碰碰运气,没想到不但云绝在这里,柳亦儒也在这里。
不过,看上去情形不大对,柳亦儒和云绝身上都挂了彩,那位云姑娘脖子也见了红,云绝一脸心急无奈,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看热闹,手里还拎着一根黝黑的鞭子。
吴鸾看着云裳护着柳亦儒的那副劲头,瞬间醍醐灌顶,一巴掌拍在了云绝没有受伤的肩膀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妹妹跟亦儒两情相悦,这是好事儿啊,你来个棒打鸳鸯做什么?”
“啧啧啧,”他手指季白手中带血的鞭子,痛心道:“你还动了家法了!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吴鸾大步走到屋门前,一勾柳亦儒的脖子,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指着柳亦儒的向云绝道:“你看看,这人品,这相貌……”
柳亦儒脸上伤口流出的血淌在吴鸾手上,吴鸾怕血遮住了柳亦儒的俊脸,赶紧用袖子在他脸上擦了擦,擦干净了,接着道:“这相貌,配你妹子正正合适。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问你,有这样的妹夫,你这个做大舅哥的还有什么不满意?”
云绝面无表情。
柳亦儒尴尬不已。
云裳惊愕莫名。
季白一脸懵逼,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活宝?
柳亦儒红着脸,向吴鸾道:“这里有误会……”
话未说完就被吴鸾巴拉到一旁,“你先一边儿待会儿!”
吴鸾转向云裳,伸手拉下她握着短剑的手,“顾姑娘,你还记得我吧?就是花两千两银子买你绣品的那个败家子儿。你既是云绝的妹子,那便跟我的妹子是一样的。你别着急,这事儿哥哥我替你做主。”
云绝见短剑终于离开了妹妹脆弱的脖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云裳于绝望中升起一丝希翼,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看着吴鸾怯怯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包在哥哥我身上。”吴鸾胸脯拍得山响,“你哥哥那边我去同他说,柳家这边我请柳夫人替柳亦儒做主。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你且随我回侯府,我备一份嫁妆给你,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亦儒。”
云裳下意识地看向柳亦儒。
吴鸾推了他一下,“傻小子,赶紧的,表个态啊!”
柳亦儒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俊脸急得通红,“我从未想过娶妻。”
云裳咬着嘴唇低下头,伤心、失望、委屈,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女孩子家脸皮薄,此时此刻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吴鸾看向柳亦儒,面上虽然带笑,眼中意味深长,“干脆你也带着你娘跟姐姐去我府上,人多了热闹,还好商量事儿。”
柳亦儒警醒过来,目光在院内巡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吴鸾身上。此时此刻,吴鸾才是他一家人的救命稻草。
再多的不甘和委屈,也不如母亲和姐姐的性命重要。况且他见了屋内暗格里吴鸾的画像,知道吴鸾身处危险之中,也是杀手行刺的目标,自是要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于是柳亦儒点点头,咬牙道:“好,那我带着我娘和姐姐随你一起回府。其他的事情从长计议。”
吴鸾松了一口气,受宠若惊道:“那敢情好。我让府里立刻收拾出一个干净整齐的院子,你们安心住在我那儿便是。”
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期期艾艾道:“就是不知你娘和你姐姐肯是不肯?我也没脸去问她们。”
柳亦儒回身拿下门栓,打开房门。柳亦寒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弟弟,“让姐姐看看,伤到哪儿了?”待看到柳亦儒满身血痕,不禁面带愠色,厉声问云绝和季白,“你们究竟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
柳亦儒一把捂住了姐姐的嘴,沉声道:“姐姐,是场误会。我们这就随吴鸾回他的文忠侯府。”
“去侯府做什么?”柳亦寒听了吴鸾的名字立刻眉头紧蹙。
柳亦儒心急如焚,没有吴鸾这个挡箭牌,他们一家人性命堪忧,“姐姐,你信我便是。”
吴鸾最怕见柳亦寒,结巴着道:“我,我去再雇一辆马车。”说完赶紧跑出了院子。
让吴鸾这么一搅合,院内各人都恍恍惚惚,貌似是赶尽杀绝来的,怎么倒成了攀亲说媒呢?
这是丧事儿要变成喜事儿的节奏,怎么看都觉得讽刺,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如今情况陷入僵局,本来是云绝和季白二对一来对付柳亦儒的,如今云裳突然加入,变成了二对二。云裳以死相逼,云绝投鼠忌器。最后又跑过来一个吴鸾。
云绝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吴鸾的面诛杀柳家人。他暗地冲季白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终止刺杀,再寻机会。
季白权衡一番,院门大敞遥开,外头还站着吴鸾带来的几名侯府的侍卫,此番行动只能作罢,便不着痕迹地冲云绝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