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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晟风将一盏茶轻轻置于张王氏面前,那氤氲着的热气后,张王氏的脸满是苦涩泪水。
“我不能死......”张王氏喏喏道,从入得客栈后,她便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东瑶看了她一眼,便轻叹了一口气道:“为何不能?”张王氏猛地一怔,顿住了话语,片刻之后才缓缓抬头看向东瑶:“如果我死了......”
“还在担心那个孽子无人照料么?”霜華在一旁冷嗤一声:“如今你都死在了他手上,还有什么可挂心的?”霜華话语落定,张王氏的泪水又扑簌落下:“他并非刻意如此,只是失手。”
“东瑶你且听听,事到如今,她还在替那孽子找借口。”霜華眼中满是怒气与鄙夷,或许在她眼中,张王氏不怒不争才更让她愤愤难平。
张王氏摩挲着茶盏边缘,喃喃道:“终究是我亏欠了他。”霜華不明所以地看向东瑶,并不能明白张王氏口中所的亏欠到底是指什么。
“茶要凉了。”东瑶对着张王氏缓沉道。就像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一般,张王氏木然地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
只是她方将茶盏搁在桌上,身子晃了晃,便伏在桌上昏了过去。东瑶朝着窗外看了看,客栈楼下依旧是嘈杂喧吵的闹市,她轻叹了一口气对着霜華道:“离黑白无常前来尚有些时辰,不如咱们一道去瞧瞧吧。”未等霜華回应,便有一片浅淡的烟雾在三人中间悄然溢散开来。
依旧是方才那间屋,只是当三人再度站定在这屋前时,东瑶和霜華都发觉,这屋虽是归置的简单,却不似方才那般破败。
屋门
“吱呀”一声轻响,行出的是二八芳华正盛的张王氏。若不是眉眼间与今日所见老妪有几分相似,什么也识不出眼前这如同春日里繁盛绽开的桃花般的女子,便是那佝偻着腰,头发花白,双目无神的老妪。
彼时的张王氏脸上毫无怯懦之色,身形如翠竹般挺拔。但见她扶着屋门,仰头看了看色,撑了个懒腰后,便从屋内抱起一个盛了衣裳的木盆朝外行去。
可没走几步,便有个黑壮的汉子急急从屋中行出,拦下她的去路。那汉子面上虽有些凶,可看着张王氏的目光却是柔情似水。
一双粗糙的手温柔又不失力道地夺过张王氏手中的木棚,便沉声开口:“不是跟你了,这些重活累活我来做便是。”张王氏的脸上满是一副被丈夫宠爱的娇羞,但却还是意欲夺过丈夫手中的木盆:“你一个大男人家,哪会做这些活?”
“学便是了。”那汉子不假思索地道:“你不顾忌着自个儿,便连咱们的孩子也一并不顾忌了么?”听到这话,张王氏这才收回了手,心翼翼搁在自己腹部,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相公的是。”那汉子的脸上亦是露出一个笑容:“快去歇着,这些活我来做便是。”罢,他便抱着木盆走到院子角落,从井里打水倒入盆中。
张王氏倒也不再多言,只坐在屋前搁置的木凳上,晒着太阳,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
“瞧上去倒是幸福美满,只怕连她自个儿也没想到,这怀胎十月又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竟是这般的无赖地痞。最后便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断送在这孩子的手上。”霜華在一旁轻叹了一口气道。
但见张王氏的丈夫将盆中打满水,便坐在院中的木桩上,略显笨拙却认真仔细地用力揉搓着盆中的衣裳。
看到他那般卖力的模样,张王氏忍不住笑道:“若是这般用力揉下去,这衣裳只怕都要碎成片了。”汉子略显黑红的脸上泛起羞赧之色,沾了水的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便放轻了几分力道。
张王氏笑意愈甚,可笑着笑着,那笑容便僵在了唇边:“相公,有一事想同你商量商量。”
“吧。”汉子只顾着埋头洗衣,倒并未注意到张王氏神情的变化。张王氏轻抚着腹部,缓缓道:“家里果园虽了些,可这几年的收成倒是不错的,我绣的那些东西拿到市集上也能卖个好价钱。虽日子过得不富裕,可你我二人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如今我怀了身孕,这杀生的买卖还是不做的好......”就在张王氏话的空当儿,晟风四下瞧了瞧,便见院中一些地方的确散落着些动物的皮毛和风干的肉条。
他转而望着东瑶:“看来应该是时不时去林中打猎。”男人听到自己的妻子这般,手下的动作略一停滞,片刻后便闷头轻点:“你得对,这杀生的买卖是不做的好。”霜華看着眼前这场景不免唏嘘:“看来她是心地良善之人,只是为何却落得这般下场。都道因果有报,难道是前世犯下的罪孽?”东瑶没有回应,只有一片薄雾又在三人眼前弥漫。
“快!快!快!抬进来!抬进来!”在一片嘈杂的叫嚷中,院的门被撞开,张王氏应声而出,腹部已是高高隆起,看情形,约莫是到了快生产的时候。
然而被乡亲们七手八脚抬进来的男人却是一脸血肉模糊,身上的衣裳也被撕扯的褴褛,眼看是只有进的气而没出得气了。
“这是怎么了?”张王氏扑了上去,看到丈夫这般模样,几欲昏厥。有眼疾手快的邻里赶忙搀扶住她:“妹子可别着急!眼下你这还怀着身子呢!”张王氏泪如雨下:“不是去市集了么,怎么会这样?!”众人费力将男子抬进屋去,心翼翼放置在榻上,便有人叫着:“大夫来了!都让让!”三个身形壮硕的妇人连架带劝地将哭嚎的张王氏心翼翼地拖出了屋子,好言安抚着,另有几个男子待在屋中帮把手。
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张王氏紧紧拽着衣襟抽泣道:“晌午他要拿些绣品到市集上去卖,我思量着也快到了日子,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便也没阻止他。早知道这样,我便不让他去了......”有妇人低低叹息着:“你怕是不知道吧。估摸他也是想着孩子一旦生出来用钱的地方还多着,便了这么个谎来诓你。他哪里是去市集了!分明是到林中去猎灵猫了。你也知道,这自从林中有灵猫的消息传来,连宫里都有不少人悬赏要那灵猫呢......你家的怕是想着领赏能叫你们娘儿两日子过好些,谁知在林子里遇上了野兽,就......”张王氏一听到这话,呼吸一滞,一口气没能提上来,便昏了过去。
这下院中更是大乱,屋内那男子尚不知死活,院中的妇人们便又叫嚷着:“快去找产婆啊!这是要生了!”东瑶一行人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张王氏诞下孩子的时候,她那看似大老粗却十分疼爱她的丈夫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喜悦与悲痛交织的一日,张王氏躺在床榻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
“别哭了。”产婆一边打理一边柔声安慰着:“才刚刚生了孩子,这般哭下去,只会伤眼睛。如今孩子他爹是不在了,难道要让这孩子连娘也一并没了么?”话间,产婆将包裹好的尚在啼哭的婴孩递到张王氏的枕边:“看看这家伙,还等着你拉扯大呢......”张王氏侧头看去,便见那浑身微微泛红,略有些皱巴巴的婴儿,疼惜之爱油然而生。
抬手抹了抹眼泪,虚弱地将婴儿揽入怀中:“是。要活!”床榻上的张王氏,神情陡然变得坚定。
薄雾溢散,场景变换。东瑶一行看到这孩子一日日长大,张王氏虽过的十分艰辛,却没有亏待孩子分毫。
而在母亲的疼爱中,这孩子也生得格外懂事,与他们所见的那地痞竟是有壤之别。
霜華见状,便颇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孩子瞧上去倒也不似是骄纵惯了的,为何长大后竟会生得那般德性?”东瑶不置可否,只沉默看着眼前这一切。
转眼那孩子便已是到了六七岁的模样。这日张王氏坐在院中晾晒采来的草药,自丈夫去世后,她无法独自一人打理果园,便种了些药草。
偶尔也去近郊处采一些,加之她绣品的手艺非凡,日子倒也勉强能渡。
看着孩子渐渐长大,对于丈夫的离去,她虽不能释怀,但也并不似当初那般苦痛难忍了。
“娘!娘!”一个瘦瘦的男孩浑身是泥的从院外跑了进来,笑容洋溢在脸上,似是欣喜不已。
只见他急急跑到张王氏身边,摊开双臂,将怀中之物呈现在张王氏眼前,便兴致勃勃地道:“娘,你快看!你快看!”张王氏正埋头整理着草药,并未抬眼看去,只温柔浅笑着回应:“你又疯去哪里了?”
“娘你看看嘛!就看一眼!”孩子仍不放弃地叫嚷着。
“好好好!”张王氏笑着抬起头,可只朝着孩子怀中瞧了一眼,她整个人便呆滞在了那里。
孩子抱在怀中的赫然是一只浑身泛着青色的猫......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