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院除了墨宁呆的小院子,其余各处已经陷入一片漆黑。
小院已经收拾利落,只墨宁的内室还亮着盏灯。
张传喜守在厅堂门口,看到林嫣和郭立新踏进院子,忙跑到墨宁屋外叩了下门:“王爷,七爷和郭侍卫回来了。”
墨宁没有出声,张传喜却被屋里桌椅碰撞的声音吓了一跳:“王爷,出什么事情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墨宁一把打开,张传喜被他冷扫了一眼忙咽了接下来的询问,垂首退到一旁默默掌上了灯。
墨宁走到案几前刚坐好,手还没去揉撞疼的膝盖,林嫣已经一脚跨了进来。
进院子时,看见墨宁的屋子还亮着灯,厅堂大敞着门,她就知道今天晚上是逃不过的。
此刻见墨宁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林嫣拿眼睛四处瞟了下,双手紧捏着衣角低头立在门口,不肯再上前一步。
墨宁皱了皱眉,看着胆怯心虚的林嫣一时不知道问什么好。
他正准备问随后进来的郭立新情况,不料无意一扫看见了林嫣衣摆处的几滴血迹。
墨宁面色一沉,急声问:“你受伤了?”
林嫣还从未见墨宁如此失态过,待反应过来对方的问话,忙摆手:“不是我…”
她还要急着解释,却突然闭上了嘴。
宁王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是不是就该收起在路上学的那些乡野举止。
林嫣双手环在胸前,竟不知道是该以男人之礼还是以女人的礼节向墨宁行礼。
墨宁看着她双手放上来又放上去,鹅蛋脸慢慢染上了一层红晕,神情很是尴尬,心里突然变得爽快。
他不再理会林嫣,而是转向郭立新:“你说。”
郭立新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有意无意忽略了林嫣爬墙那一段。
墨宁随着他的细说,眉头皱的越来越紧,目光凛冽的从林嫣身上扫过。
林嫣知道身份已经确定暴露,也不再纠结。
她双手平措至胸前、屈膝、低头,给墨宁行了个大礼:“信国公府林嫣见过宁王殿下。”
墨宁清冽的声音响起,似乎没有一点惊讶:“坐!”
林嫣犹豫了下,立起身子走到墨宁右手边的末座,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她匆匆看了墨宁一眼就赶紧别过脸去,想拿袖子掩住半边脸做淑女状,可惜穿的是内侍的衣服,有些不伦不类,想了想又放下来。
墨宁嘴角抽了一下,想别过眼睛不去看假装淑女的林嫣,可惜就是挪不开眼睛。
就算身着内侍的衣服,林嫣款款而坐的姿仪也是端庄优美,远不似前几日那般跳脱随性。
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还好墨宁肤色本就有些黑,再加上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倒没什么人看见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林嫣在肚子里仔细打了个腹稿,才开口说道:“这次出门匆忙,得亏有宁王殿下照拂,小女子才能不服祖父重托完成任务。”
她几次都差点咬到舌头,果然淑女什么的不是她的强项。
若不是前世专门请了个教养嬷嬷教导礼仪,今天这一套林嫣还真做不了。
想了想动不动就在院子里舞动长枪的亲祖母,又想了想一言不合就挠花舅舅脸的舅母,林嫣发觉自己还真的是…淑女。
于是她挺了挺腰背,接着说道:“殿下能饶恕小女子隐瞒身份的罪过,还派郭侍卫前去相助,小女子不胜感激。”
墨宁蹙眉听她说完,道:“好好说话!”
林嫣闪了下腰,终于抬头去看墨宁的神色。
对方眉头紧皱,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是不满,林嫣心里一沉,有些惊慌失措。
好好说话。
怎么好好说话?
是不是嫌她废话太多,没有直接进入正题?
林嫣话在嘴里绕了几绕,道:“小女子此次出京,是受祖父委托…”
“小女子是谁?”墨宁打断她的话:“在我面前不要矫揉造作,说你、我就好。”
他越说语气越温柔,林嫣如沐春风,浑身放松下来。
那般说话,确实难受。
林嫣从谏如流,立时改了口:“谢宁王殿下恩准,这次我来实在是因为府里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至于如何难以启齿,林嫣没有说,只把这次出京的目的说了一遍。
墨宁听她说完思索了一下,问:“你接下来要如何办呢?”
“还请宁王殿下相助。”林嫣站起身又行了一礼道:“那朱氏对哥哥下药太猛,哥哥虽然醒了但是身体仍然虚着;我一个人着实没有办法带着残废的朱氏和体弱的哥哥回京。”
到时候城门守卫若盘问起来,怕是连沧州城都出不去。
戏文里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绑个人跟揣个馒头般简单的情节,太坑人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这话果然很有道理。
墨宁默了默,道:“这个没问题。此间事了,我也该启程回京复命了。”
林嫣一喜:“谢殿下!。”
她本想说回京后要重重感谢,可是宁王贵为皇子,怕是看不下那些金银珠宝。
可若是平白承了他的情,林嫣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试探着问道:“不知殿下平日有什么喜好?回京后…”
林嫣话没有说完,舅舅说送礼不能明着来,话要说一半留一半。
这个说一半留一半的尺度把握,林嫣似乎还不是太明白。
墨宁挑了挑眉毛,戏谑的看着林嫣:“哦?”
他的喜好,林嫣无法想象。
见林嫣又是一脸的茫然,墨宁顿了顿,目光又扫见她衣角的血迹,决定缓几天再逗她好了:“先下去休息吧,明天让郭立新把你哥哥和那朱氏带过来,我们启程回京。”
林嫣大喜过望,又要给宁王行大礼,反正行大礼不要钱。
墨宁抬手拦住,又转向郭立新。
林嫣见他有事同属下商量,很有眼色的跟着张传喜退了出去。
待人走远,墨宁脸色“唰”拉了下来,忍着不悦问:“那个刀客是怎么回事?”
郭立新道:“那日丁残阳在凤娇楼现身后,属下就去查了查他的底细。这个人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没有过往没有亲眷没有朋友,是林七姑娘从走江湖的杂耍队伍里找来做保镖的。”
墨宁无语,不知道是该夸林嫣有忧患意识,知道找个保镖;还是骂她大意,敢找一个不知根底的江湖过客放在身边。
“你说他去京里了?”墨宁抚摸着腰间玉环,缓缓道:“你去传信,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刀客来,查清楚他到底跟哪个府上有仇。”
走江湖的人,有什么理由不肯同达官贵人做交易?除了仇人,没有更好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