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二十八字》,这个书名并没有什么玄奥,简简单单地,就是方天一时之间,随意拟出的,认为涉及到魔法师学徒阶段修行的二十八个字。
比如说“恒”,比如说“渐”,比如说“清”,比如说“净”。
然后每一字后面,有一段或长或短的赘语,这个体例其实就是仿照前世许多地方随时可见的悬挂条幅,比如说学校,比如说书房等等地方。
体裁格式是如此,而方天所题写的东西内容,也同样并没有任何稀奇,就比如最前面的两则:
恒
奋始克终。
奋始易,克终难。恒,修者以立不易方。
这是第一则。
渐
不求达,但求渐至。渐而又渐,纵作蚁行,亦可以期之越千万里之远。
渐,修者以立永不动摇心。
这是第二则。
在前世,这完全就是老掉牙的东西,随处可见。就连小学生看到,大抵也不会觉得其有什么稀罕的。而对于成年人来说,就更熟视无睹了。
熟视无睹的原因也很简单,——往来古今,几千年间,在华夏的文化传承中,类似这样的箴言小语,太多太多了,任何一个人,只要对华夏古代文化略有接触,便是想看不到这些也难。
而看多了……
便是美食,天天吃,吃多了也会烦的,更何况是这种东西?
但烦归烦,厌归厌。熟视无睹归熟视无睹,不代表这些东西本身没有价值。——若真没有价值。也不会被跨越那么长时间的那么多人翻来覆去地说了。
总有人,可以从中汲取出力量。
这还是在前世。
而在这个世界,在这个绝大多数修者一生都难以接触到一本书的环境中,在许多老师的教导都非常浅陋粗疏的情况下,方天确信,这样的东西,会给这个世界的修者,或者当下具体地说是协会内的众魔法师。带来不小的冲击和震撼。
对他们的修行,当绝对是大有裨益的。
那就行了。
而方天为什么既不早也不晚,偏偏在此时写这样的一本小册子呢?原因当然是埃里克等六位法师的那六本书。
六本书,六本“浮生记”,基本是以叙事为体例。
事实最有说服力。
但若只是事实本身,却往往无法将这种说服力推到最高,也无法将这种说服力维持许久。——
哪怕是一件再震撼的事。也基本只能震撼人于一时,感、动人于一时,而随时间推移,这种影响,很快就会消散去,哪怕那事其人还记得。但是再回想起来,却总如泛黄的枯叶,失去了当初的生命力。
更重要的是,“事”,总是很具体的。
具体。就意味着有针对性,而有针对性。就意味着适用范围不广。
这时,就需要“理”站出来了。
正所谓“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一样,“理”是从“事”中提炼出来的,却往往不但更深刻,更简明扼要,也更能应用到更多的事上面去。
有事无理,易流于俗,有理无事,常走向空。
最好莫过于事理双贯,而这,同样也是“阴阳之道”吧。
是以,在埃里克等几人的六本小册子之后,方天自己又添上了一本,算是为他们作补充,而那二十八个字,也字字响应着六人书中所述。
以后,协会上下,把那六本书与这一本书对照着看,一定会生出一种极奇妙的感受和体验的。
以方天今日的层次,只是拟这样一个针对魔法师学徒阶段的小书,在之前,更又有着六本书作参照,所以,那拟写的度是相当之快的,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一笔而下,水到渠成。
还不到一个魔法时,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就已告就。
这还是方天特意把动作整得很悠闲,当成是书法来对待的。
在把七本小册全数放入藏书阁中之后,方天沐浴着已然大亮的晨光,沿着藏书阁前面的青石阶梯,一步一步缓缓下山,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埃里克等人的六本书,及这一本书,算是为协会的魔法师作指引。
而他身为协会的引领者,也当为这些法师,作一个系统性的指引。——之前的《闲言碎语四十三则》,有些部分涉及到了,但太零碎了,现在看来,显得有点单薄。
但他又无法如埃里克等人一般,同样写出一本“浮生记”来。
其中原因,自然不用多说。
而且,以他自己为例,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不是方天自傲,而是他的晋升之路,对这个世界的传统魔法师来说,真心不具备多少可参考性。
那么,就让他们参考这个世界本身固有的魔法师罢了。
这个世界,这几千上万年中,有名的魔法师那么多,光是在吟游诗人口中传唱的,就有数十人之多,这还只是方天亲自听到的,他没听到的,以及流传于别处的吟游诗人口中的,更不知有多少。
方天可不认为那些吟游诗人口中传诵的都是实事。
这从他自己的那个“神之子”,在众吟游诗人口中的形象,就可见一斑了。若是那些魔法师活到现在,听到这些吟游诗人所传诵的关于他们的故事,同样会和方天听到自己的故事一般,目瞪口呆。
连这些吟游诗人都会瞎编,他又怎么不会?
更何况,他自己现在就是中高阶的魔法师,编一个差不多阶位的其他魔法师的“故事”,有什么难的?
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他现在能接触到的,可是有一大帮的中高阶魔法师啊,当下就组团暂居于炎黄城的加洛多斯及那批大法师就不说了,关系更近一层的,塞勒是一个,沙迦的老师,可同样是一个啊。
一念至此,方天甚至已经生出写信去骚扰那位“圣域者”大人的打算了。——之前魔法师阶段,他启动了“织网计划”,之后的法师阶段,不算启动,但他也是一半有意识地组建了现在的这个协会。
这些都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在与这些魔法师的交流中,获得一些启示吗?
可是现在,他已迈步到如今的阶位,而以协会中人当下的层次,能让他有所启的地方,太少了,而且也必然越来越少,用前世的那话来说,就是不怎么给力啊。
那么给力的是什么人?
方天想来想去,也只有沙迦老师那个层次的人了。
那个层次的人,截至目前,他认识不多,哦不,是一个都不认识,但这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了么?沙迦的老师是他现在就可以骚扰的,而变相地向他催过卡巴斯基下一回故事的那位帝都大人,他也可以藉着脚下的这个城池,慢慢地与之有所沟连。
其实就算他不主动,以炎黄城的修者聚集与展态势,与那位大人,也必然是迟早会拉上关系的。
想摆脱,都摆脱不掉。
既然如何,略为主动一点,又有何妨呢?不过怎么主动,还要慢慢思量一番。
这般想着,回到小楼中,方天便又摊开纸笔,给沙迦去了一封信,信中其实是一些疑问,涉及到沙迦当初在临波城的那些举动,方天就是想问,沙迦是怎么想的。
反正如今以他们之间的关系,问这些,也不算过分。
想了解沙迦的思想及行为模式是其一,方天更是想通过沙迦,了解一下,在面对某些事情时,这个世界通常的“修者模式”,是怎么样的。
就如后来临波城的覆灭,又如更后来,安迪埃里克等人,听到炎黄城所辖诸镇不愿归属时的第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