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暔抱着年言妆急走在密道里。他原本是在追捕曾虎,无意中发现了此处。当时身边仅有两名将士,他便独自下来,并让那两人将消息递出去。且告诉太子,年华极有可能在这里面。
可没想到的是,曾虎开启了地窖里的机关。来时尚还简简单单的路,回去却是异常艰难。
火药除了那间密室有之外,这道路两旁的暗槽中也有。密室的火药是残品,威力尚不大。可是暗槽中已经被布置起来的,就一定是成品火药。所幸只是些碎粉末,数量也是远不及密室里中的。
年言妆虽然疼得头昏脑胀,爆炸的声响也让她耳鸣,但仍有一丝神识苦苦撑着。朦朦胧胧间,看见一个男子刀削般硬朗的侧脸。
血腥弥漫在鼻尖,她看见他身上几道炸开的血口子晕染了华贵锦衣,甚至这人脸上都有一道细密的血珠子。她想,这一路的火烧,这人的腿势必伤的更重。
“放…放开我吧,你这样,我…我们两个都活不成的。”她唇瓣全白,发了力咬出这几个字。
顾珏暔一边抱她,一边闪躲不时蹦出来的暗器。他心有疑惑,一个普通的密道怎么机关布置如此精巧。听到怀中人虚弱的声音,他却没有时间精力低头,因为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轰轰巨响。
他头只抬到一半,一个庞然大物就砸了下来。他怀中抱人行动极其不便,闪躲不及,就被那掉下来的横梁结结实实砸到。
一瞬间脸上青筋尽数迸出,拧紧眉头,手上力道加重,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是咬紧牙关,一口血都未吐出。横梁还压在背上,他单膝跪地,脖子粗红,支撑着重物。
年言妆被他突然发紧的力道惊到,神识又多了几分,睁开眼却看见这惊悚的一幕。
“你走吧,不要管我了!走!我不要你管!”她使劲力气,推着他的胸膛,想让自己从他怀中挣开。
可是她力气太小,推了与没推都是一样。自己还是被人死死的护在怀中,她甚至感觉他在竭力用自己的胸膛罩着她的脑袋。
顾珏暔驰骋沙场多年,一身神勇力气,可此时状态也是惘然,使不上半分力气。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他咬牙将口中血腥咽下,直视前方,吐出粗犷喘息的声音。
“我是军人,最重的便是军令如山!我既答应了别人,就绝不食言!我顾珏暔今日就算是身死,也定会保你周全!”
年言妆镇住,停了手中动作,痴痴看他。他眼中的那份坚韧,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啊!!”
男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咆哮,拼尽全力终是站了起来。这个男人是战场上的神,而他当得起‘战神’二子。
离出口已经很近了,年言妆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衫。她知道也明白,今天她死不了。
一个诺言,究竟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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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年华捂着嘴在浓烟中穿行,身心都承受着极大痛苦。
师姐说的没错,这些火药在地窖中真的燃不起来。曾虎点燃后,只噼里啪啦响了一小阵子,便偃旗息鼓动静变小。而且越到深处,越是不易爆炸。
她求生**支撑着一路跌跌撞撞向深处逃命。慌乱中还碰见了也向深处密室爬去的曾虎。
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受了顾珏暔全力一脚,还能苦苦挨到现在,也是奇迹。但他站不起来,只能抠断了指甲爬着。
年华想自己都小命难保,何苦还要管他。正欲跨步离开,但是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最后还是不争气急急奔到他身边,蹲下来想要扶起他。
嘴中还道:“老娘可不是善心发了,只是见死不救怕你日后变鬼夜夜烦我。我这人最怕鬼,不得已拉你一块儿。”
曾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却明显不受她好意,用尽力气推开她,愤怒神情。
年华被推到一边,身体虚弱受伤几乎站立不稳。她冷冷一笑,扭头就走,不再管他。心道,我年华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仁义到了份上。你若不受,谁还会管你死活。
浓烟铺面而来,她只竭尽力气扶墙向最深处的那间密室逃去。感觉身上的水分被一点点抽干,额头被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
走到最后,几乎是每抬一步脚,都像是牵动全身的神经拉扯。她迷迷糊糊的看见了一座玄晶棺,晃动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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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不能进去!殿下!”
地窖口处,有一队兵将待立。而几位有头衔的参将此刻正跪堵在入口,拱手请求。
禹珏尧身上的月白锦袍已经挂了彩,最重的一道伤在后背,似乎可以透过衣衫看见血肉。他眸中冷意决绝,手中执了一把长剑,剑端滴血。像是从地狱中跑出的鬼。
“莫以为孤不能杀你们,今日谁若阻拦,力斩当场!都给给孤让开!”他大声呵斥,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一位绿袍参将的脖颈上。
几位参将仍然纹丝不动,那绿袍参将虽然刀架脖子,可也是丝毫不惧,拱手凛然道:“今日殿下就算是杀了我等,末将也不会让殿下以身犯险!殿下之身,关乎江山社稷,决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绿袍参将说完,看了一眼禹珏尧身后的女子。那女子一身青裙,模样美丽,高傲冷然。
原来公羊晴收到消息,担心禹珏尧安危,便跟着顾珏暔的玄机营一路来了,且一直呆在禹珏尧身边。
公羊晴见禹珏尧此时模样,又听到地窖中传来的声响。无奈一声叹气,上前跪在禹珏尧面前。
“殿下,你冷静一下。顾侯已经进去了,年华若是在里面,他一定会将人安全带出的。可是殿下之尊,怎能儿戏。”她声音不大,却是坚定。
禹珏尧却根本不听她劝,一脚狠力踢开了剑下的绿袍参将。其他的人见此情势,又跪着上前堵他。却一一被他他狠踹开来。
“滚!都给孤滚开!”
那些参将不敢还手,只能任由他踹,踹后还要立刻爬起再次堵他。太子殿下虽然杀伐果断,但鲜少有暴戾之时。便是公羊晴也是未曾见过他如此癫狂模样。
禹珏尧手中虽执了剑,但却未曾用上。越来越多的人挡在他脚下,他眸中猩红,怒意难掩,脚下的力更是一次比一次狠。几位参将已经被踹的肋骨尽折,匍匐在他脚底。
“有人出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一声。
只见一个男子怀中抱人,从入口出钻出。
禹珏尧看见顾珏暔怀中的女子,心头一喜,飞快冲上去。却在看清女子容貌的时候,眼中一瞬灰败颓然,心里犹如跌入无尽深渊,浸了层层寒冰。
耳中只一遍一遍回绕着一句话。
兄长,你从未有过激动发狂的时刻。
是啊,他少时便养成了猜度人心的习惯,骨子中性子冷然。世人都称颂他仁义、谋智、心存天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景穆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圣上拿冷漠逼出来的。
渐渐的,权谋术势、运筹帷幄刻在了骨血里,再也剜不去。他将所有的事情算好,不会遗漏半分。既然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又为何要激动发狂。那一向是蠢人的做法,他不屑于。可是现在呢?
他步步后退,险些站不稳当。
所有的人盯着太子的反应,都知他见到出来的人后没有半分喜悦,那殿下担忧的人到底是谁?
禹珏尧却在此时猛然惊醒,冲上前去,攥紧顾珏暔衣襟,低沉急切嗓音问道。
“她呢?她呢!孤问你,她人呢!”
公羊晴见此情形,暗道不好,太子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焦灼。她心下一横,便冲着禹珏尧大声道。
“殿下!你想想檀儿!她如今被圣上囚在皇宫,所受苦楚颇多。殿下是唯一能保住她的人。殿下若是有什么不测,圣上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你此刻心疼这里面生死未卜的人,那又将檀儿至于何地?她受的苦还不够么!”
禹珏尧身形一震,手慢慢放了下来。<>